安庆城西
“外面的兄弟们听好了!大帅念你等不易,特又拨了军帐吃食过来,此番之后万不可再闹了啊!”
“谢兄弟们代为禀报,咱日后定有分说~~~!”
“莫说这些!接好了~~~!”
三两句对话之后,自安庆西面城墙上便又丢下了一批军帐吃食。
见此情形,城外溃卒们自是一拥而上,而城上守军们却又缩回了火堆旁。
“大帅到底还是心善,他们吃了败仗竟还敢这么闹。”
说话的乃是一新卒,今夜所发之事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在他想来,既然吃了败仗便该悄悄缩在城下,静待明日大帅按军法论处,可谁知道这伙子溃军不光有胆子向城内要军需,更还一遍接着一遍,似乎根本没将吃了败仗的事放在心上。
对此,看过诸葛挥泪斩马谡的新卒自然有些不能理解,但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队里的老卒们却也是见怪不怪,显然已非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
“嘿!你知道什么,那桐城本就是个拖时间的地方,大帅又怎会责怪?”
被一老卒不轻不重地顶了一句,那新卒自然有些不忿,只是他略略有些不明白这“拖时间”为何意,所以便只当没听出话里的敌意,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张四爷,为啥说是拖时间啊?”
“若要死守,那大帅便该将家丁也派过去一些,如何会将他们全都放在这里?”
“许是大帅有什么想法吧,要不怎不见家丁上城?”
“嘿!一个新兵蛋子操心的倒不少,你若能再活個一二十日我便告诉你。”
话已说到这般份上,那新卒如何还不知道张四爷瞧他不上,只是其人话语也着实有些过分,他便想着稍稍顶上一句,总也算是挽回些面子。
“张.........”
“莫说了,”那新卒才出了一个字,一直眯着眼在旁假寐的小旗官却冷不防出了一声:“趁着外面有溃卒看着便早些睡觉,明日怕是想睡都没机会了。”
话音入耳,那新卒自是不敢多
说,可他心中还因张四爷先前的话而憋着股气,虽也如周遭各人一般裹紧了身上披盖,但心思却还是不由转动了起来。
他家当年也能算是富户,若非这一遍遍的兵灾、一次次的战乱又怎会为了口饭而和丘八为伍?
可与此同时他也晓得,当年的偌大家族现下已仅余他孤身一人,要是不走这条路的话大抵也便只有死路一条。
此等情形之下,他心中就算再有怨气却也得将其牢牢锁在心中,待到有朝一日............
不过他对在军中出头却是颇有信心的。
归到根里他虽无有功名,但也是能识文断字的,在这扁担放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的大头兵堆里却也能算是个难得的人才。
由此,他便也给自己定了一个颇具可行性的计划。
想着想着,那新卒的心思便全都投到了对未来的憧憬上,待过了好一阵子,周遭已不断传出呼噜声时他却还睁着眼没有半点睡意。
“哐。”
“哐。”
“哐。”
就当他想到如何在获得大帅信重之后再转身做个文官时,他的耳朵却捕捉到几声微不可查的响动。
原本,他是不打算理会这响动的,可也不知是不是先前的那些想法现还未从其心中完全退却,心念回转之间他却还是从披盖里爬了出来。
“三更半夜闹什么呢?!”
此时约莫已至寅时,城上除了偶然传来的呼噜声便再无半点动静,可就当那新卒才从堪堪爬出披盖之时,从其身侧却突然传来一阵压着嗓子的呵骂。
待他隐隐看清张老四那带着怒气的面容时,新仇旧恨便一并涌上了心间。
“张老四!你莫欺人太甚!”
“老子欺人太甚?你个囊货大半夜不睡觉,乒铃乓啷的干什么呢?”
“不是我,是........”
“不是你是谁?”
“我正要........”
“嗖!”
“噗!”
随着一阵破空声和新卒那直往地上瘫去的身体,张老四终于晓得自己冤枉了对方。
只是现在的他心中却没有多少内疚,除了庆幸于自己没有和那新卒一般直着身子以外,剩下的却也只有浓浓的疑惑了。
不应该啊,大帅虽是个和善人,但若闹得过了却也不见得还如过去一半,更何况溃卒们提出的要求他几乎都满足了,除非领头的脑子有坑,否则他们实在没必要闹这么一出啊。
对于这等老卒而言,心中念头终不能影响他手中动作。
就当那新卒的尸身重重砸落于地的同时,他却已裹着披盖向后打了五六个滚,待到了他认为的安全位置之后才定了定心神朝远处看了过去。
此时已有十余个人影出现在本该空荡的城墙之上,就在他打了这么几个滚的功夫,那些人影却已直扑火堆周遭的将醒未醒的兵卒们。
“敌袭!!!!!”
张老四不晓得这一声能不能引起城内家丁们的注意,也不知要过多长时间才会有援兵到来。
可他却清楚,若不喊出这一声,那么还懵懵懂懂的兄弟们便要全都死在这帮溃军手中,他们所看守的这段城墙也将成为敌人的突破口。
届时他孤身一人,哪怕真能逃过这一遭却又能再熬多长时间?
“嗖!”
他这一喊自不会毫无代价,不管其他人有没有听到,但攀上城墙的溃军中却已辨出了声音的来处。
只是他张老四终也是在军中厮混了多年的,又如何不晓得自己会承担什么风险?
就当那破空声响起之时,他却已从旁边拽来一副披盖松垮垮地挡在了自己面前。
他很清楚,指望这薄凉凉的披盖是不可能挡住敌方箭矢的,但有了这层缓冲,除非对方用的是鞑子的重箭,否则最多也就是些皮肉伤而已。
“噗!”
果然,张老四多年的经验在这里起了作用,那箭矢竟就真的在刺破他脖子处的皮肤后便没了前进的动力。
只是还不等他再有什么动作,却觉一阵巨力从抓着披盖的手上传来,紧接着“咚”的一声传入耳中,他整个人便被砸了个仰面朝天。
“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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