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议定继位者时,马士英、史可法均偏向于桂王,钱谦益等东林党人则偏向于潞王。
其后一干人信来信去就潞王的地位讨价还价,这才让江北各镇有了时间串联,最终凭着绝强的军力将强推弘光上位。
现在江北各镇除了黄得功还在芜湖一代驻守,其余人一死、一逃、一降,而弘光本人更是弃国而逃,等于将法统丢在了应天。
如此算来,钱谦益若在此时拥立朱慈烺继位确实也能称得上的合情合理。
可话虽如此,朱慈烺当真会在这个时候登基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所以在回城的路上钱谦益也只能绞尽脑汁,但最终还是想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会在给出这么明确的暗示后又否了他的提议。
“阁老!阁老!下官是应天府治中啊!”
“这位大人,您莫叫我这当下人的为难啊。”
就当车架回到府门之外,钱谦益才打算弯身走出车厢时,一阵吵嚷声传入耳中,他稍一犹豫便又坐了回去。
应天府的治中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而已,漫说他没有资格求见钱谦益这正二品的礼部尚书,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应天府尹要入钱府却也得先下拜帖,待钱老先生哪日得空才有机会见上一面。
当然,现在应天府衙里还能叫做官的大约也没几个了,但这绝不是他如此莽撞的理由。
过了半晌,外面的动静逐渐小了下来,钱谦益这才好整以暇地走出车厢往府内走去,而那街角处的却有一人舒了口气后隐入人流之中。
话分两枝,且不提钱老先生回府之后是喊他那班徒子徒孙来商议还是和他那美艳小妾共度良宵。
单说本该于魏国公府中享着锦衣玉食的徐文爵叔侄两人终于在跋山涉水、历经万难之后见到了大明靖国公黄得功。
“坐坐坐,莫怪这些丘八怠慢。”
听完二人的述说,本还皱着眉头的黄得功立刻起身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显然是要亲自为他们解开绳索,以表示自己的歉意。
“魏国公可好?一别经年确有些想念了。”
“国公莫再试探,据我所知您与我大哥并未见过,又何来想念?”
听到徐文爵的回话,黄得功本已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待在两人面上扫了半天却又回到位子上坐了下来。
“莫怪我谨慎,现在满山遍野都是鞑子斥候,我又怎敢相信你们两个娃娃能全须全影地从应天而来?”
“国公莫看我俩年纪不大,但个把鞑子却也不在话下。”
徐文爵说的轻松,但叔侄二人身上的伤口却让黄得功知道他们定是经历过生死搏杀。
也不知是不是鞑子斥候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正面的原因,从其后方穿插而来的叔侄俩只在快要抵达黄得功军营时遇过一個鞑子。
最终一场搏杀,他们两受了些伤,但那鞑子却直接丢了性命,不得不让人感慨二人的运气当真不错。
话到这里,哪怕黄得功还是不虚信,但也只能将怀疑藏在心里,更何况他于北面的情形一无所知,若能在交谈中套出一星半点却也是难得的收获。
“魏国公可逃出来了?”
“没有,我二人出城时大哥正欲带人固守内城。”
听到这里,黄得功沉默了。
皇帝出逃,守军又被带走大半,哪怕魏国公是天神下凡此时当也殉国了。
可怜这两个娃娃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叫人又如何接话?
“请靖国公发兵救援应天!”
正当黄得功满心纠结不知该怎么将现在的情况告诉这二人时,叔侄俩却对视一眼直接跪在了军帐中央。
“请起!请起!”
黄得功连忙将二人扶起,心中却在斟酌到底该如何将这两个娃儿点醒。
可思量半晌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直说。
世道已乱,这两个娃儿怕是很难再过从前那般日子,不如就由他当这个恶人,总好过浑浑噩噩平白丢了魏国公家的脸面。
“鞑子能派这么多人马来到此处,应天怕是已经丢了。”
说完之后黄得功立马将身子转了过去,似是怕见到两个娃儿痛哭流涕。
可论到细处却只有他自己知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待他死了却有何人能如此对待自己家眷呢?
“国公,应天当还在坚守。”
坚守?如何坚守?到底是娃娃,竟在迷中还不自知。
黄得功只叹了口气,却并未因这话而转身。
“怪我们没说清楚,鞑子趁夜来袭,但已被殿下击退。”
殿下?殿下不正在我........
?!
“殿下?”
“是,太子殿下。”
“被陛下关起来的那个?”
“是。”
黄得功满脸惊愕地转过身来连着问了几句,待得到确定地答案后他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应天现在的情况换他这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战将都束手无策,太子殿下居然能于这般情形下还在坚守,当真让人........
心念转了半天,黄得功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汇,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这事暂且撇过,拉着二人仔细询问起应天这几日的情况。
半晌之后,叔侄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自己所知全都说了出来,而黄得功却在最初的兴奋之后皱着眉头思虑了起来。
按着二人所说,应天当已扛过了鞑子的第一波进攻。
若是自己再能将当面的这些鞑子牵制于此,那么只要等各路援军抵达,应天之围不但迎刃而解,战局也会因此而发生巨大的变化。
可要是真到那会,这陛下和殿下又该如何相处?
于情而言,弘光将黄得功提拔到了寻常武将难以企及的高度,哪怕当初他也极力反对薄待朱慈烺,但那也是在承认弘光地位的基础之上。
于理而言,弘光放着好好的应天不守,非要听信那几个小人的谗言,才使得局面艰难至此,与之对比应天城中的那位殿下才是中兴大明的最佳人选。
情理难平,却又非得寻出个平衡点来,如此艰难的抉择让黄得功这厮杀半生的战将直想挠头。
正当帐中因黄得功的思虑而沉寂下来时,帐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一个捂着腰腹地兵卒闯了进来。
“大帅!田雄、马得功二位总兵把陛下截走了!”
这一声出来,帐中三人登时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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