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规模不大,但于应天守军而言却能称得上意义重大。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作为战胜方的朱慈烺因来自内部的恶意而满脑门子官司,反倒是作为战败方的多铎却显得云淡风轻。
“无妨,此次夜袭本就是以试探为主,各领十鞭子吧。”
“谢王爷恩德!”
随着多铎的话语由戈什哈传至帐外,跪在空地上的百十个汉子不禁生出效死之心。
先登逃回虽不是掉脑袋的大罪,但罚没家财、与人为奴却也是有可能的。
现在多铎仅以十鞭子作为惩罚,显然是认为他们已尽全力。
于这些厮杀汉来说,这种认可才是最让他们归心的。
“王爷宽仁,真乃我大清之福、将士之福,奴才今后定尽心竭力为王爷效力。”
帐外汉子们的声音传入帐中,图赖立时跪在了大帐中央。
按说他并没有直接参与此次战斗,无论多铎宽仁也好、刻薄也罢其实都和他没有多少关系。
但他毕竟是镶黄旗的人,加之方才投效,又如何能放过任何一个拍多铎马屁的机会?
老实讲,这本也没什么,帐中人大抵清楚其中缘由,除了欣喜于自家势力大了几分,又有谁会去在意图赖的毫不遮掩?
“王爷仁厚,奴才定当竭力效命!”
正在帐中的气氛和谐无比之时,一个声音从后面冒了出来。
待众人转头再看,却见曹虎也学着图赖的样子拜倒在地上。
“混账!你竟敢自称奴才!”
喝声入耳,伏在地上的曹虎立时懵了。
天可怜见,他东奔西跑几十年,不说阅尽世间一切,但也能称得上见多识广,可这自称奴才所需的资格他却是真真不清楚啊!
“不知者不罪。”眼见帐中军将群情激奋,似是要将曹虎撕碎,多铎轻声吐了一句。
曹虎自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但多铎已将这莫名其妙得来的罪赦免,那他除了感恩戴德哪里还敢再说其他。
“王爷仁厚,奴...........卑职定当竭力效命!”
多铎轻轻挥手,曹虎在周遭将官的怒目直视下默然退到一边。
他已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未弄清满人习俗之前万不可再如此冒失,否则指不定就在不经意间得罪了某个贵人,给自己平白添上几分危险。
“乌斯图。”
多铎轻唤一声,紧接着便有兵卒小跑而出,不消片刻功夫还吊着一只膀子的乌斯图便跪在了帐中。
“说说吧。”
“禀王爷,降军所言不差,应天守军无论兵械亦或训练都不值一提,唯一可虑者便是那明国太子。”
乌斯图当了多年斥候,于汇报军情方面可谓行家里手,将大体情况三两句说清之后他便针对战斗中的关键节点作了一番仔细描述。
“哦?他竟敢亲临战阵?”
“是。”
“你虽非有意,但也不能轻饶,夺你二等功牌一面,可服?”
“谢王爷开恩!”
多铎问了两句便将话题转到别处,似是根本没将应天守军的异常放在眼里,可在安排后续战法时他的表现却要慎重许多。
“从即日起,各部外出征集粮草民壮,待器械打造齐备便正式攻城。”
“嗻!”
多铎一声令下,帐中气氛突然高涨起来,见此情形他又不得不再加上一句:“我大清是要取天下的,尔等行事不可太过,可明白?”
“嗻!”
军将们情绪高涨的原因除了在征集粮草民壮时可以借机掳掠之外自然别无其他。
按说多铎这明显带有约束之意的话说出之后他们便应有些失落,但此时的鞑子兵将早已从降军处学得各种手段,却也不是当年那班只会杀人抢劫的强盗了。
随着各项事宜的安排,军将们逐个离帐而去,待到最后只余多铎一人时他的表情才沉了下来。
应天虽然难攻,但也不放在他的眼里。
早年间,他们不知与明军在关外打过多少堡垒攻防战,论及攻城经验........
无论起土城、筑高台这样的围困之法,亦或器械抵近、炮火轰城这样的强攻之法,多铎麾下却都极为擅长。
漫说数数百年前的那些前辈,便是与此时的明军相比清军却也要强上许多。
所以在多铎眼中,如果一切齐备,那这应天城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话说回来,万事只要加上如果、要是、假如这类词汇,那么便会有诸多变数。
起土城、筑高台需要海量民夫,器械火炮需要打造调集,若等这些准备完毕却都需花上不少时间。
若果换做其他时候,这点时间等也就等了,难道被围城铁桶的死城还会翻出什么浪花不成?
可在这里,多铎却不得不思考那明国太子会不会和应天的百万人口产生什么奇怪的反应。
“尼堪那里可有消息?”
想到这里,多铎朝着空荡荡的帐中问了一句,紧接着便有声音从帐外传来:“禀王爷,信使刚到,说是伪帝入了黄得功军中,贝勒爷已领兵追去。”
“告诉尼堪,伪帝有大用,要活的!”
戈什哈应声而去,那苦命的信使狂奔数百里赶来报信,却是连多铎的面都没有见到便又要狂奔数百里回去。
于这等时节,别说信使这类注定奔波的人,便是逃难的百姓亦是昼夜赶路,务求在鞑子到来之前抵达安全的地方。
不过细论至個人身上,跑得早一些的虽也疲累不堪,但至少不必担心鞑子追杀,而跑得晚的............
就如此时的徐三爷和徐大小姐,不但身体上已疲累不堪,更得担心再次被鞑子盯上。
在徐胤爵的计划中,他们两人沿河出城之后便要顺江而上,待出了鞑子斥候的巡视范围后再登岸向南而去。
谁知出城后不久他们的船便被鞑子水军盯上,若非老仆将他们丢在水浅处后拼死将鞑子引开,恐怕此时二人便已出现在清军大营中了。
“三叔,鞑子是不是退了?”
“嗯。”
“那等天黑我们就回去吧。”
回去?徐老三自然是想回去的,可现在这般情形又怎么可能回得去?
难道真当鞑子斥候是摆设?
“我们去靖国公处。”
“靖国公?”
“嗯,听说殿下已遣人去靖国公处传令,想来他与宁南候接令后便会兵发应天,到时候鞑子退兵我们不就能入城了?”
“好,就听三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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