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惟玄最近很烦躁。
或者说。
自从在宗门斗剑之中,被秦无忧以弱胜强,逆伐击败之后,他就一直很烦躁。
池惟玄算是剑道天才,若非如此,他也无法脱颖而出,成为玉虚剑宗的真传,傲视万千庸碌之辈。
但很可惜。
天才的宿命,就是被更天才的修士,当做垫脚石。
毕竟。
剑宗当代的天才,实在是太多了。
清璃五法金丹,一骑绝尘,四极剑陆尘起于微末,剑阵双绝。
与这两人相比,纵然池惟玄也算万里挑一的天才,也显得黯然失色。
而且。
比不了师兄师姐。
他还能自我宽慰,他们修炼时间长,底蕴积累深厚,我打不过很正常。
但是,被秦无忧这样一位后起之秀,以绝对的优势,在宗门众人面前,堂堂正正地击败……
这件事,对于池惟玄的打击,着实有些剧烈!
因此,纵然他也是金丹后期,修为高深的剑宗真传,在这几年间,都有些浑浑噩噩,郁郁不得志。
毕竟,他并非蒋文远,以池惟玄的寿元,如果能得到宗门的支持,提供五阶灵脉的话,他还是有冲击元婴机会的。
可是,剑宗的五阶灵脉,关系宗门安危,供养元婴,百年才有一次机会。
这一个百年,必然是清璃。
下一个百年,必然是陆尘。
而他?
如果能提振精神,击败秦无忧的话,也许能争一下第三个百年机会。
虽然不想承认,但池惟玄心中清楚,以秦无忧的道体之助,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间的差距,会越来越远。
当然,以他的寿元,四百年之后,也还不用担心坐化之忧。
可是,纵然没有坐化,他也寿元无多,剑宗绝对不可能,将五阶灵脉,提供给一个垂垂老矣之辈。
所以,池惟玄基本认识到了一個事实。
若无绝世机缘。
他,池惟玄。
此生此世,无望元婴。
这很残酷,但就是现实。
“仙道贵争,一步慢,步步慢……”
“我恨……”
灵舰之上,池惟玄月下独酌,借酒消愁,远眺一望无际的海面。
寒冷的海风,好似刀子般,刮过他的肌肤,带来几分夜间的凉意。
“探索南方,寻觅邪物?”
“这个任务,宗门里的老东西,当真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池惟玄摇晃酒杯,嗤笑一声,面容之间,尽是苦涩之意。
他知道,这个任命,意味着宗门长老们,也基本确定,自己并无可能,晋升元婴。
否则,作为一位金丹后期战力,宗门将他派遣了出来,却并没有任命他前往火山州,反而,将他打发去了南方。
寻找虚无缥缈的邪物?
“呵……”
池惟玄冷笑。
他并不怀疑,始山子占卜的真实性,邪物的存在,必然属实。
但是,作为魔宫余孽的底牌,这位邪物的所在地,岂是想找,就能找到的?
“况且,就算真的找到了,以我区区一个金丹,还不是送货上门?”
在池惟玄看来,这个任务,就是要他漫无目的,四处游荡。
在这一片广袤但却贫瘠的海域,毫无意义地,消耗自己的时间罢了。
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防止我建立功勋,难以封赏……”
池惟玄呢喃一声,暗自握拳。
剑宗的元婴种子,即使都是钦定,但功勋贡献,还是很重要的一点……这是剑主的规矩,每一位元婴种子,使用宗门灵脉,都需要贡献。
作为真传,理论上来说,池惟玄满足功勋贡献,就有资格申请五阶灵脉。
当然,也只是理论而已,他如果真的想尝试,申请被人钦定的五阶灵脉,自然有人出面,劝说他顾全大局,深明大义地放弃这个资格。
“道貌岸然……”
“你们怎么不去死呢?”
池惟玄的面孔,不自觉地扭曲了,显然怨念深重。
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眸之中,浮现出了一抹莫名的血色,这抹血色,带着蛊惑的意味,使得他的情绪,愈发地偏激极端。
由于这种引导,顺应他的本心,池惟玄并没有察觉异常。
同时。
他的脑海之中,仿佛思维发散,又似乎凭空浮现,出现了许多念头。
“如今海域局势,剑宗与铸星殿对峙,终战条约,已经破裂……”
“这次火山州之事,双方的矛盾,就已经公开化,即使由于魔宫余孽,现在不开战。”
“但是,以目前的局势而言,铸星殿野心勃勃,最迟数十年时间,势必会撕破脸皮,公然挑战剑宗!”
对于高阶修士,以他们的时间观念,数十年时间,与凡人的数年时间,也相差仿佛。
“呵呵……清璃他们,都是长老们的心头宝,怎么舍得送去前线,拼杀死战?”
“到时候,我作为战力出众,但却潜力有限,没有元婴之望的金丹,毋庸置疑,就是上好的道将之选!”
池惟玄颤抖着,握紧了拳头,指甲不自觉地,扎进了肉里。
至于击败铸星殿,以他们的五阶灵脉,晋升元婴?
池惟玄并无此念,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骗骗没经验的小鬼还行,他可不会如此乐观?
兵战凶威,这等海域大战,即使以他的修为,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也许几次大战,就是身受重创,乃至根基受损!
担任道将,建立功勋,夺取灵脉,晋升元婴?
呵呵……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算是不错了!
“呼……”
池惟玄心神震颤,浮现起一丝对未来的绝望。
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担任道将,作为高级炮灰,在大战之中,奉命作战,直至阵亡陨落的画面!
“不!”
“我绝不接受!”
池惟玄面色阴沉,咬紧牙关,挤出了几个字。
但旋即,他苦笑了一声,眉宇间显出了颓废,以海域大战的规模,想要掌握住自己的命运,唯一能够确保有效之法,就是成就元婴!
“可是……”
没有五阶灵脉,纵然天资绝世,也无缘元婴!
元婴境界,本就是夺天地之造化,方能成就,即使在上古时期,也可称一句大神通者!
“唉……”
一声长叹,雄心壮志消散。
“不如喝酒。”
池惟玄借酒消愁。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也许是老天爷眷顾,数日之后,他真的得到了一条,关于五阶灵脉的情报!
灵舰。
船长室。
“什么?”
“你再说一遍?”
池惟玄眸子圆睁,一对剑眉挑起,神光精湛!
穿戴黑袍兜帽,独眼毁容的楚江源,稍微一怔,旋即说道:“池大人,我掌握着一处前往陌生洲陆的海图……”
“不,不是这一句,前一句!”
池惟玄烦躁地摆手,打断道。
楚江源:“呃……根据已逝的家祖推断,这处洲陆之中,极有可能,孕育了一道五阶灵脉!”
“五阶灵脉?!”
“真的是五阶灵脉?!”
池惟玄心头狂跳,几乎难以自持。
勉强以养气功夫,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这才没有失态。
“咳咳……”
“空口白牙,我岂能信你一面之词,既然你声称,这一处陌生洲陆,可能有五阶灵脉。”
“那么……可有证据?”
池惟玄咳嗽了两声,沉声说道。
“自然!”
楚江源斩钉截铁道,递过了一枚玉简。
他敢于前来此处,寻求庇护,当然有着把握。
“嗯。”
池惟玄微微颔首,接过玉简。
神识一动,将玉简内的内容,阅览通读。
很快。
他的眼神之中,就流露出了一抹欣喜若狂之色!
“真的……”
这份玉简的内容,就是楚家当年,对于远南洲的情报。
以及楚家已逝的金丹老祖,楚无念根据这一系列情报,对于远南洲的分析,得出这一洲陆,极有可能,具备五阶灵脉!
数据环环相扣,彼此验证,池惟玄神识运算,觉得可信度很高。
唯一的疑点,就是有些推论,需要高深的相关知识,才能得出……以楚家老祖楚无念一个区区外海金丹,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博学?
当然。
池惟玄并没有对此,过于纠结。
对于他而言,这个问题,不过是细枝末节。
现在的关键,还是五阶灵脉,池惟玄心中思忖,有着楚江源带来的证据,他基本可以确定,此事属实。
毕竟,这很好验证。
他如今,就在昼炎海域以南,还领着探索任务,完全可以自己动身,一探究竟。
如此容易证伪之事,楚江源只要不是失心疯了,绝对不敢欺骗自己。
“对了……远南洲之事,你还告诉过谁?”
“除了大人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我不信任烛虺窟,邪修不值得信任,此前只不过,暂时托庇于他们而已。”
“这样珍贵的情报,我自然不会乱说,知晓的人太多,这份情报,也就没有价值了。”
“嗯。”
听了楚江源的话,池惟玄暗暗点头,心中满意,开口承诺道。
“你呈上海图,提供情报,对本座很有用,铸星殿和真宝阁的压力,本座替你解决……”
“不过,你最好换一张脸,也换一个身份,本座虽然不惧,但能少些麻烦,总是一件好事。”
“这道理,伱可明白?”
池惟玄说道。
“明白。”
“在下只求一处安身之地。”
“其余事情,全凭大人吩咐。”
闻言,楚江源当即行礼,恭敬无比。
见他这副模样,池惟玄眸中,闪过一抹深意。
“好了。”
“你退下吧。”
“是。”
楚江源告退。
船长室内,仅余池惟玄一人,他摩挲着玉简,面色无悲无喜。
他自语道:
“如此重礼,却只求一处安身之地?”
“目的是……复仇吗?”
楚江源的身份,他自然调查过。
炎盟楚家嫡系,楚家覆灭之后,叛逃烛虺窟。
跟着烛虺窟,一起投靠了铸星殿,前段时间,青花事发,烛虺窟修士,全数被控制,楚江源亦是被牵连。
不过,他的身份,很多人都清楚,加入烛虺窟,也才不过一两年。
倒是没人会觉得,他跟魔宫余孽,有着关系。
但是……
那位夜海真人,势头正劲,俨然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为了讨好苏夜,估计暗地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准备用楚江源的首级,当成一份敲门砖!
因此,楚江源才献上了重礼,想要托庇于他。
并且,这份重礼的真正目的,恐怕……还是复仇!借助他池惟玄,向苏夜复仇!
“毕竟,远南洲的掌控者,可就是他……”
“如果我要图谋五阶灵脉,夜海真人,以及他身后的真宝阁,都是绝对绕不开的东西!”
“嘶……”
“夜海真人啊……”
池惟玄深吸了一口气。
这位真人的霸道强势,毋庸置疑,楚家就是一个例子,满门都被杀绝,就只留了楚江源一个死剩种。
再加上,他身后的真宝阁。
以池惟玄的谨慎,按照常理,有很大概率,选择退让。
毕竟,涉及这等倾轧,纵然是金丹后期,也太过渺小。
但此时。
“该死……夜海真人,天才……就了不起吗?”
不知怎么,池惟玄的心头,想到了宗门之中,牢牢压制自己的清璃等人,从而,对于苏夜,涌现出了一股强烈的愤恨!
除此之外,对于元婴的渴求,也根深蒂固,近乎成为了执念!
“本座还就要试试,扳倒你,夺取远南洲的五阶灵脉!”
“我,池惟玄,要成就元婴!”
池惟玄咬牙切齿道。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很快。
他思绪转动,就想到了自己的任务。
追查南方海域的邪物。
对了!
远南洲……
就在南方海域……
这也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池惟玄想着,念头不断闪动,他的眼眸之中,一抹血色,再次浮现。
旋即,血色融化,与他本身,彻底融为一体。
……
“成了。”
“本宫的神通。”
“纵然元婴当面,也看不出来!”
天空之中,一道立于云端的黑纱倩影,抚掌而笑。
“呵呵……”
“来而不往非礼也,被你算计了一次,我可不能当成没发生过呢……”
说着,她的身影一闪,消失在了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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