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后边,许继常在掰了根树叉子打了两下,确认没有蛇虫潜藏后,已经俯身采了一簇黄褐色的东西下来。
顺子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双脚呆立在原地:“白桦茸!”
他的语气非常激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一切是真的。
白桦茸是一种非常珍稀的菌类,具有极高药用价值。
它的外形呈块状,生长周期长达十余年,据说上万棵白桦树都未必长得出一块白桦茸。
就算是在物华天宝的东北老林子里,许多山民也都一辈子没见过这玩意,顺子也是靠着记忆中屯里老人的描述,才认出了它。
白桦茸靠吸取桦树的精华为生,什么时候它长成了,桦树也就枯死了。
像眼前这棵白桦树,八成就是被硬生生吸死的。
顺子回过神后,走到许继常身旁,看清了这块桦树茸的全貌。
只见这块桦树茸有脸盆那么大,紧紧贴在树皮上,生得无比厚实,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
“常哥,你这回可真是发大财了。”
顺子看着许继常手中鼓囊囊的袋子,一脸羡慕道。
白桦茸如此珍贵,又有极高的药用价值,价格自然不菲,这满满的一袋子,在顺子眼里可都是钱啊。
“还愣着干啥,你也摘啊。”
许继常看了顺子一眼道。
进山的规矩就是见者有份,更何况顺子还是他一个屯里的发小。
这是千百年来山民们养成的传统,讲的就是一个互惠互助,真哪天遇上事儿了彼此能搭把手。
“哎好嘞谢谢常哥。”
顺子打了个喜颤,赶紧采下两小块,丢进自己先前脱下的上衣里头。
“羊奶子都拿出来,不怕破掉后把桦树茸泡坏了啊。”
许继常赶紧拍了顺子一下提醒他。
山路崎岖,走在上边一起一伏的,很容易把浆果颠破流出汁水。
而桦树茸这玩意偏偏泡不得水,一泡水营养就会流失,就卖不上价钱了。
为防止出现这种局面,许继常早就把先前采的羊奶子全放进了兜里,布袋子专门用来装桦树茸。
“嘿,得亏你提醒。”
顺子不好意思地缩了下脖子,赶紧拿出桦树茸,把羊奶子全揣进了兜里,接着把两块桦树茸重新放了回去。
此刻,顺子对许继常感到很服气。
走过脚下山路的人有那么多,偏偏只有许继常一人发现了珍贵的桦树茸,这可不单是运气能解释的,只能说眼神好到家了。
处理起事情也仔细周到,不是许继常刚才的提醒,自己今天很可能就要空欢喜一场。
就这样的一个人,成绩还特别地优秀,跟他一比自己就跟个二傻子似的。
全黑瞎子屯的年轻人里,许继常绝对是最牛逼的那一個。
顺子默默在心里给许继常竖了个大拇指。
一会功夫后,许继常采完了桦树茸,布袋子装得鼓鼓囊囊的。
顺子也用衣服兜着先前揪下的两小块,一块高高兴兴地下了山。
“这要是卖给收购站,咱们可就挣大发了啊!”
路上,顺子兴奋地说道。
“收购站都杀你价杀得那么狠了,你还找他们啊。”
许继常似笑非笑道。
“怎么……你的意思是……”
顺子看着许继常,神情中露出几分害怕。
不卖给收购站还能卖给谁?卖给私人?
那不成投机倒把了吗?被人逮着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常哥这胆子可真够肥的啊!
“瞧你那熊样,平常彪呼呼的,咋遇上事儿这么怂呢。”
许继常轻轻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国家真正严格管控的,是粮食和工业品流通。山货啥的据我所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收购站会时不时派人打探,看有没有私下交易。”
“咱们只要把山货卖给收购站惹不起的人,他们就拿咱没办法。”
哎?
顺子听了许继常的思路,感觉脑袋瓜子一下敞亮了。
是啊,收购站职工也是看碟下菜的,不会平常没事儿拿脚往铁板上踢。
真按许继常说的去做,收购站不就只能干瞪眼了?
“常哥你这个办法好,咱下次不卖给收购站了。”
“叫他天天杀爷爷们的价!”
顺子兴奋道,非常佩服许继常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这人跟人脑子间的差距,还真就是大啊。
顺子在心里感慨道。
怀着兴高采烈的心情,顺子跟着许继常下了山,来到山脚下。
山脚下是一处蜿蜒的小河,河水出了山谷后,形成了一处小小的冲积扇。
黑瞎子屯就在这肥沃的冲积扇上,只不过由于冲积扇面积太小,无法养活全屯百姓,所以屯里至今依旧是贫穷的面貌。
沿着冲积扇放眼望去,可以看到一座石砌墙根、泥砖墙面的屋子,这是以前的黄仙庙,后来改成了生产队库房,专门存放集体财产、各类账簿。
库房再往后,依次坐落着乡亲们的屋子,都是从脚到顶的泥砖,没有其他任何建筑材料。
身为生产队长的顺子家也不例外,基层小队长生活顶多比普通社员强上那么一些,不可能好上太多。
许继常和顺子加快脚步进了屯里,顺子邀请他待会来自己家吃饭。
“你常年不在家,张罗着重新开伙挺麻烦的,天都不早了。”
“晚上就来我们家吃晚饭吧。”
“成,我一会就上你们家去。”
许继常说完和顺子暂时分开,往位于屯子深处的自家走去。
路上碰见了几个屯里人,许继常和他们互相打了招呼。
里边有的见到许继常后,目光中闪过惋惜,显然觉得他一个成绩优秀的高中生回屯里种地可惜了。
也有的神情比较微妙,许继常明白他们是在幸灾乐祸。
一个个的先乐着吧,用不了多久得知是自己招工进城就乐不起来了。
许继常心里冷笑道,回到了自家门外。
他家是一间小小的泥砖房,屋后是62年分给他们家的自留地。
自留地面积不大,总共两分田,上边种的都是蔬菜。
父亲去世后,许继常得隔一阵儿就回屯里收拾这块地,浇浇水、松松土什么的。
不过由于学业要求和路程遥远,许继常回来的次数并不算很频繁,临近毕业的日子里由于事情多,更是有段时间没回来了。
许继常很担心自留地的菜长势不好,怀着忐忑心情来到屋后。
“哎,这不对啊。”
刚一来到菜地,许继常眼中就浮现些许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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