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时,万物复苏,天气转暖。
霍峻驻马泗畔高丘,眺望驻扎在南岸山岭、平原间的魏军营寨。却见王凌依托山岭修筑营垒,居高而临泗水,试图用绝壁之策以抗汉军。
“明公,我军与魏对峙期间,将士虽避冬日之严寒,但魏军多有兵马来援。今观王凌之兵,其数不下七万之众,兵卒或非精,但却多于我军。”
周鲂指着魏营分布,指点说道:“我军欲破魏军,不宜强渡泗水,当着弱下手。”
霍笃考虑少许,稳妥说道:“当下为破王凌,不如招青齐诸军至,以免敌众而我寡,有兵败之险。”
霍峻扬鞭笑指南岸魏营,说道:“河南辽阔,若贼可凭险峻,我军劳师征讨,无一二年不可平之。今各部聚至王凌麾下,可省孤征讨之劳。一举破之,则泗、济安矣!”
说着,霍峻笑谓众人,说道:“昔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今孤破贼,贼众更善。”
如果王凌帐下的兵马为魏军精锐,霍峻或许会担心一二。然王凌今下兵马,大半是各地豪强、大族的部曲兵,顺风战能出力,一旦局势逆风,大多会望风而降。
聚集到王凌帐下的兵马越多,霍峻如能一举荡平,将能节省大汉占领河南诸地的时间。
见霍峻胸有成竹,周鲂问道:“今贼据险而守,明公何以破之?”
“贼既恃河险自守,今当让其无险可守!”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今夜孤率兵渡河,突袭魏北山营寨。进据泗南,与其望营对峙,逼贼出营决战。”
“北山垒与泗南营为贼据我之根本,今如能得渡河据山垒,则贼将无险峻可用,此计可行。”周鲂深以为然地说道。
王凌所占据的山岭非单一的山岭,而是尼山山脉的余脉。其自东南向西北连绵,呈一字排列,与泗水的最短的距离仅四五里。王凌率魏兵自泗水河畔到山岭间数十里间,依照山水形势下营。
泗南营,即驻扎在泗水河畔的营垒,以阻汉军渡河。
北山垒,大营东北方向的营垒,与泗南营相距十余里,用于监视汉军的粮草运输。如有机会,率兵劫粮河间粮草。
王凌的大军驻扎在泗南营与北山垒之间的平原与低矮的丘陵间,汉军如能占据北山垒,并站稳脚跟。失去了泗水河险及北山垒,魏军仓促间难以调整营垒布置,将不得不与汉军野战。
“善!”
霍峻挽着缰绳,说道:“今夜集结精锐步骑万人,两更集结,三更出营,袭破北山营。”
“诺!”
两更,即晚上19点——23点之间;三更,即23点——1点之间。
故二更集结时,夜色已是昏暗。
霍峻草草用膳,将各部事宜安排妥当,则下令击鼓集结。
一通鼓,庞德、俞韶二部持旗集结,火头兵备上夜食;二通鼓;士卒用完膳食,备好甲胄、箭矢,以曲为单位集结;三通鼓,二部已至集结点,准备出发。
三通鼓毕,在霍峻率亲卫随军,庞德、俞韶率精锐步骑万人出发。
周鲂以兼参军职随军,见今霍峻不用羆虺军,且整日未见丁奉、蒋济身影,问道:“明公,今突袭北山营为要事,何不以丁将军为将?”
霍峻策马而行,笑道:“承渊自有军务,今突袭北山营之事,需由庞、俞二位将军负责。”
盖是听出霍峻出于保护机密之意,周鲂不敢开口多问。
夜幕下,万人步骑分成十小队,各有骁勇之士统率,各举火把。步骑口衔枚,马裹蹄。万人奔走,唯有沙沙的脚步和沉闷的铁蹄声。从天空往下望去,好似在夜幕下游弋的火龙。
相隔两岸的泗水,今已用竹筏修成五道浮桥,可供突袭的汉军步骑使用。
在距浮桥十余里的不远,有座小山。其上驻扎有魏军,且灯火在黑夜下闪烁着,此便是北山垒。北山垒向西南连绵二十余里间,多有魏军驻守的营垒。
随着时间推移,汉军步骑不断逼近北山垒,为大军照亮道路的火把逐渐熄灭,火龙随之消失,仅留下几点火光在黑夜中闪烁。
今下的北山垒间有灯火闪烁,隐约间可见魏军士卒在望楼上驻步眺望,甚至还有魏军绕营而巡逻。看起来守备颇是森严,显然魏军有所预防汉军的夜袭。
忽然间,望楼上的魏卒在扫视寨外动静时有所发现,喊道:“寨外有人?”
寨外看守鹿角的魏卒们神情戒备起来,顺着外围昏暗的火光,派出三四人小心翼翼地向黑夜摸去。
“敌袭!”
探查的魏卒似乎发现什么,惊恐大声喊道。
“嗖!”
几根冷箭从黑夜中射出,将那三名探查的魏卒射死,仅剩一名魏卒狼狈逃回营寨。
见情况不妙,望楼上的魏卒敲响象征遇袭的金鼓声,其尖锐的声响响彻北山垒间。
巡逻的魏军进入战事状态,从外围收缩起来到垒中,将火盆照亮;酣睡的魏军在催促声中吵醒,顾不上洗漱,而是寻找刀矛、弓弩。
盖是知道惊动了魏营,汉军士卒不敢耽搁时间,直接发起了突袭。
昏暗的火光下,箭矢互相交错,鼓号声响彻黑夜。
汉军士卒持盾登山,魏军士卒以矢对之。然而魏寨外的鹿角却成为了汉军的障碍,那些鹿角分成两重,封锁了汉军接触魏营的道路。更是因鹿角的存在,让汉军士卒成为魏军弓弩手的靶子。
不过区区鹿角岂能阻挡不了汉军前进的脚步,早有准备的汉军将校,高声呼喊:“点火,烧鹿角!”
鹿角为木制品,长期经历风吹、暴晒,非常易燃。在汉军将校的指挥下,汉军士卒将火把投掷到鹿角上。
顷刻间,火把上的火焰点燃鹿角,在夜风的吹拂下,火焰将鹿角不断吞噬。
汉军为了阻止魏军救火,弓弩手将箭矢倾泻而出,向壁内的魏军抛射。而魏军因畏惧火焰、箭矢,仅能还以箭矢、
箭矢在黑夜中乱窜,那双方难以看见,偶有军士因冷箭而伤亡,发出了吃疼的喊声。
火烧鹿角方法虽好,但却也给北山垒中魏军集结的时间,且也帮助北山垒传递遭遇汉军夜袭的消息。
魏军大寨内,侍从脚步匆忙,闯入了王凌的大帐。
“将军,北山营遭袭了!”侍从着急喊道。
王凌在睡眠中被吵醒,睁开朦胧的双眼,问道:“何事?”
“北山遭汉军突袭,今火光大起,不知详情如何。”侍从说道。
“北山营遭袭?”
王凌一个激灵,从榻上爬起,问道:“敌军有多少兵马?”
“未知详情,今正派斥候探查!”侍从答道。
王凌赤着双脚,坐在榻边,神情凝重。
自感自己脑袋未被唤醒,王凌吩咐说道:“打些凉水来,容我清醒一二!”
“诺!”
未几,看门的侍卫端着盆凉水而来,王凌双手打湿面容,以便自己清醒些,思考如何决断。
同时,令狐浚闻讯而来,问道:“舅父,北山垒遭袭,今当派兵救否?”
令狐浚,王凌之外甥,历史上因执法不当,故被曹叡改浚为愚。然今位面,未发生改名事件,且中原动荡。为了物尽其用,令狐浚到王凌帐下听命。
脑袋有所清醒的王凌,说道:“北山垒守将为文钦,为人虽是刚暴傲慢,但勇力过人,精善兵事。其所筑北山垒高壁,军士布防严密,岂会轻易被汉军所破。”
说着,王凌吩咐说道:“公治,你且率本部兵马多打火把,往泗水而去,以示断后烧桥之意。敌跨河夜袭,得见浮桥断绝,当会惊恐而走,不敢久留,如此北山垒之围可解。”
“如贼未有来救,可烧浮桥,知会大营,以来夹击贼军。”
令狐浚跃跃欲试,问道:“如遇贼军,可否与之交战?”
“不可!”
王凌摇了摇头,说道:“你部兵少,不知贼兵兵马深浅,不宜与之交战。且我军兵马虽多,但能习夜战少。未免遭败,不可交战。”
“诺!”令狐浚沉声应道。
待令狐浚退下,王凌沉声说待:“严令各部不准轻出,将士着甲以备出战。”
“诺!”
没过多久,令狐浚便率步骑数千人打着火把,犹如在黑夜中快速舞动的火龙,丝毫不怕被汉军的发现。
令狐浚动作很快被汉军斥候探查,报与正在督战的霍峻。
“禀都督,贼军未要来援,而是往泗水而去。”斥候说道。
“往泗水而去?”
周鲂惊愕了下,说道:“莫非其欲毁坏浮桥,欲断我军后路。”
说着,周鲂反应过来,赶忙说道:“明公当分兵回救浮桥,不可让贼烧之。”
霍峻神情淡然,问道:“令明,今战况如何?”
庞德躬腰低头,惭愧说道:“明公,鹿角已被焚烧,不少士卒已杀至北山垒中。但守将文钦武力过人,率部屡破我军。欲破山垒,恐需不少时间。”
顿了顿,庞德恳求道:“德愿令军令状,望明公稍候些许。”
“不必了,就此回营!”
霍峻翻身上马,笑道:“我军是为佯军,今计已成,可归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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