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马超因气急攻心而吐血,但亦无法逃避残酷的现实。
在马超苏醒之后,为了夺回根基,顾不上什么,当即命大军将士南下。
因缺粮之故,凉兵无法走东线与马岱汇合,唯有顺洮水南下,沿途依靠羌、氐、汉的补给,而后再从狄道转向渭水。
进入渭水流域,生活的百姓多了起来,因缺粮之故,马超纵兵劫掠。得到些许粮辎,才稍微缓解些缺粮状况,但依旧是处在警戒线边缘。
期间,在马超回军途中,欲与汉重签条约,看能否让汉吐出天水,不断向冀县派遣使者。
王平为了瓦解马超帐下军心,热情款待使者,并带使者去见了他们与将士的家眷。甚至为了让马超帐下陇人无战心,赵昂鼓动家眷们写信与将士。
一番操作下来,马超得见战士军心散漫,着急异常,为了拿回天水,不断开出更多的条件,如废除王爵,或是割让土地。但汉军所图可不仅于此,不断拒绝马超的要求。
十二月时,马超率帐下兵马已至襄武,在襄武补给一番,准备率兵杀向冀县。
此时,在马超离开陇西郡后,魏延、陆逊分别率兵从牛头山而出,占据洮水流域诸城,切断了马超撤向羌人地区的通道。
两三日之后,马超率兵至冀城,看有没有机会破城。
望着坚固高大的冀县城墙,以及城墙上戒备森严的汉军,马超长声叹了口气。
“大王,当下是否攻城?”董种苦涩问道。
马超脸色苍白,说道:“冀城坚固,今被王平所据,以今下兵马数目,安能破得了城,仅空损兵马矣!”
一路南下而来,马超愈发绝望,他不知道他可以去哪里。
他本欲好生治理百姓,但因粮绝,不得已纵兵劫掠。劫掠百姓之后,那些陇西百姓怕是不会再拥护自己。且冀县破不了,他与部下的家眷尽数在汉军手中,军心动荡不安,不知兵马何时会瓦解。
“伯杰,汉军是否答应条件?”马超问道。
成公英摇了摇头,说道:“汉军无意交谈,仅是带使者去看望家眷与将士家眷,或让使者带家信与将士。此策是为阳谋,乃是汉军攻心之策,欲让我军将士因思乡而离军!”
阴谋之后为阳谋,一环套一环,让凉军几乎无反手之力。
董种苦涩问道:“当下冀州县不可下,当如何是好?”
马超叹了口气,说道:“先撤至襄武再做打算,如若败局已定。可从襄武北上,或是西进陇西,再做打算!”
“诺!”
因冀县失守之故,马超与凉国众将几乎陷入了迷茫当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上层的混乱、迷茫,以及因军中粮草的匮乏,直接影响到作为下层的士兵们。在马超率兵马向襄武回撤的途中,不少兵马趁夜脱离了队伍,向冀县投奔而去,军中人心愈发动荡,马超鞭挞而不能止。
王平得到降卒的消息,遂根据情报,率兵而西进,沿途收拢降卒送至赵昂手中,而他则是配合陆逊、魏延的用兵,从东面包围马超。
实际上,在马超向冀县用兵的同时,陆逊、魏延则就逐步向东行军,占据了首阳、鄣县,与王平东西进军,将马超封锁在渭水河谷。
当马超得知陆逊从牛头山而出,截断他西入羌人部落的去路,大概已知陆逊的意图。
马超唯有暂时驻兵襄武,欲联络上马岱,继而再用兵。然因缺粮、军心涣散之故,不断有凉兵向陆逊、王平投降。陆、王、魏三人各率兵马,在襄武城外十五里下营,已将马超包围住了。
襄武城,破败的府衙中。
因时值深冬,堂内点起火盆以来驱散寒气。
马超胡渣参差,显得格外的憔悴。在陆逊兵马围堵下,马超已无昔纵横凉陇的雄风,神情间透露着几分落寞。
望着堂中的文武,马超问道:“当下冀县被夺,陆逊占据陇右,基业不存。不知诸君可有计策教我?”
众人面面相觑一番,纷纷沉默下来。
半响之后,校尉姚琼小心谨慎,说道:“陆逊应无赶尽杀绝之念,大王不如向陆逊归降,或许汉天子仍会厚待大王。”
“陆逊小儿,屡次背盟,不可信也!”
马超冷笑几声,说道:“纵孤战死襄武,断不会向其归降!”
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基业就这样被陆逊所袭取,马超宁可战死,也不愿向陆逊归顺。
姚琼静默不语,他不敢多说什么,生怕马超会因他投降的话而怪罪他。
马超环顾众人,见少了董种,问道:“董种何在?”
话音刚落,侍从快步奔走入堂,悲凉说道:“大王,董种在陆逊蛊惑下,今率兵出城降汉了!”
“降汉了?”
马超神情愈发苦涩,勉强笑道:“昔董种以势弱而降我,我欲怜其勇武,故而重用之。当下势穷降汉,本因在孤预料当中。”
说着,马超自嘲说道:“大丈夫困厄之时,姻亲之故尚不及诸君!”
董种早为陇右豪强,早些年率兵到马超帐下效力。马超见董种兵马众多,加为人骁勇,故娶了董种的妹妹为妻子。
董种降汉不仅带走了几千兵马,更伤透了马超的心。在危机之下,姻亲并不可靠谱!
当下董种之所以会投,除了家眷老小皆在冀县,还有与陆逊的许诺保证有关。
为了瓦解马超帐下兵马,陆逊向凉州诸将写了许多封书信,如向董种保证,他归汉之后,不咎往事,不论叛汉,亦或是杀害汉卒。
有了陆逊的保证,当下不仅是董种降了大汉,之前叛逃的姚静、郑他也归降大汉。
冀县的失守,及因马超无法攻克城池之缘故,沉重打击了凉军士气。且在汉军的招降纳叛下,逐渐导致了凉军内部的瓦解。
用木棍扒拉着火盆,马超问道:“当下尚有兵粮多少?”
“城中已无军粮,兵马仅剩四、五千之众,汉羌参半!”成公英叹了口气,说道。
马超盯着将没的火苗,问道:“今渭水东西被汉军所围堵,文武多有背离,将士渐少。孤欲从兰干北上,而后率兵投奔郭淮如何?”
成公英反驳,说道:“大王兴军数十年,今虽一朝兵败,何必自弃门户,转投他人乎!”
马超捋着下垂的白丝,叹气说道:“孤年岁已高,恐无精力,再行复起之事!”
成公英不以为然,说道:“大王岁老但比刘备何如?其以五旬之岁崛起南土,而后与曹操切分南北。今天下大势,纷争不休,大王如能有所谋划,如何不能复起?”
马超沉默少许,渐渐恢复了些许信心,说道:“以伯杰之见,孤当如何操之?”
“有上下二计!”
成公英沉吟少许,说道:“大王名声显著于羌胡当中,当下不如暂投西海羌部,招呼故人,绥会羌、胡,结交曹魏。”
“其之上计,引魏而攻陇,待汉魏纷争不休,大王率羌、胡之众,以临河湟。河湟归附,大王南下陇西、南安,而后再图天水。”
“其之下计,西海羌民有数十万口,大王如能降服西海羌民,恃险凭寒,封锁道路,足以退关西之兵。纵不能建陇土之业,亦能威霸诸羌。”
因成公英背叛过曹魏之故,害怕被清算,故他不想投降曹魏。他为马超效力多年,可以说是文臣第一人,享受了这么多年的权利滋味,他也不想轻易放弃。
青海地区,自古为羌人盘踞之所,后世秃发鲜卑入青海,成立吐谷浑王国。
汉末时期,青海至少有羌民数十万口。如果马超能降服青海羌民,通过政治操作,在遥远的青海地区建立王国,不是什么难事。
且凭借青海地区的羌人,如果关西再有纷争,马超可以选择背刺南汉,重新夺回陇右。
闻言,马超略有动心,说道:“奔走羌中,孤欲以为可行。当下城中粮匮,将士渐少,宜当速走陇北,尽量与伯瞻汇合!”
当下有靠谱的方案,马超也不想投靠郭淮。毕竟寄人篱下,实在是太危险。羌中虽然苦寒,但至少算是一个去处。且羌中之外便是西平郡,凭借西平郡为门户,背有青海诸羌,足以抵御外敌。
“大王,事不宜迟啊!”
成公英说道:“当下需借汉军兵马初至城外之际,大王率精锐趁夜出城而走。若让汉卒截断北道,大王将无路可走!”
“善!”
马超微微颔首,果断说道:“既有方略,今夜当率兵马出城。走北道至兰干,而后与伯瞻汇合,率军一路向北,至榆中、勇士,而后西入羌中,得求诸羌庇护!”
说着,马超看向成公英,问道:“伯杰以为如何?”
成公英思虑少许,说道:“禀大王,城北有大小二道。如汉军得知我军外逃,必以为我军惶恐,当会走小道。时大王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走大道速行。”
“善!”
马超握着成公英的手,带着愧疚与感谢的语气,说道:“昔孤以啮足者问之,君让孤多加戒备天水,以防后宅有失。然孤恨不听君言,方有今日之祸事。日后如能起复,孤当与君、诸位将军同甘共苦!”
成公英苦笑几下,说道:“昔臣不知猴为何物,今见陆逊则知其意也!”
“逊者,孙也。孙之物,为猴者。大王被猴啮足,则其意为陆逊袭大王之基。”
历史上,关羽被吕蒙所背刺时,梦猪啮其足。
此梦不难解,猪者,豕也。吕蒙名字中的蒙,下半身则为豕。其暗示关羽被吕蒙袭取荆州,当时关羽错误理解意思。
马超紧咬着牙齿,愤懑说道:“陆逊两背盟约,如孤得脱入羌中。孤必起兵两袭其后,以报往昔之仇,让其死无葬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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