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边旭日,染透江水。
在钟声下,大汉上卿在诸葛亮、张飞的率领下,从殿外脱覆卸剑,趋步入堂。
殿阶上,刘备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各按班次入座。
待众人入座,刘备双手插袖,问道:“今日小议,不知诸卿可有上奏?”
“禀陛下,臣芝有奏!”
“准!”
司马芝持笏板出列,说道:“臣奉陛下之命,率部核查武汉尹内八县,今各户如数上报,察得所隐三万八百五十六人,其中精壮者三千人转入军籍,免赋税、徭役,余者皆已登记入册。”
“善!”
刘备面露喜声,笑道:“武汉尹户籍众多,卿理政半载,皆出隐户,是为善政!”
说着,刘备看向诸葛亮,问道:“丞相,今蜀中诸郡不知查出多少隐户?”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据潘益州上报,经各郡太守核查,蜀中广汉、蜀、梓潼、汉嘉、犍为等七郡共八万三千八百余口,精壮者六千人从军,余者如数记于案牍之上。”
天下大乱,大量百姓、士人涌入巴蜀避难。如荀攸因董卓乱洛阳之故,请命出任蜀郡太守。但因道路不通之故,荀攸唯有到荆州避难。直到曹操迎奉天子到许昌,荀攸受其征辟,才到许昌任职。
早些年益州所上报的户籍数目,刘备、诸葛亮常怀疑偏少,猜测不少大族隐匿户口,但初下益州不好大动干戈,则就忽略不计。今在潘浚的严查下,多出八万余口,让刘、葛二人多有欣喜。
当然核查期间并非没有大族反抗,如广汉秦氏聚众反抗,不待杨昂率兵抵达,就被都尉张嶷率郡兵所破,前后核查秦氏全族共有千户。在政令下,秦氏千余户南迁交州诸郡,以为充实边疆。
有了秦氏作为例子,加上陆逊兵马在成都,绝大多数士族因不敢聚众反抗,唯有乖乖顺服。
其间,汉嘉太守黄元因执政缓慢之故,被诸葛亮降职贬官。后黄元自恃元从,向刘备书信求情,详禀具体经过,并弹劾诸葛亮执法不公。
刘备念黄元从荆州时跟随自己,历来多有功绩,今仅是执政缓慢,仁慈之下,代其向诸葛亮说话。
诸葛亮见刘备插手,不好过分惩处,改降职贬官为降职代行旧务,如有再犯,两罪合一惩治。在被诸葛亮警告后,黄元遂是记恨上诸葛亮。
以上皆是执政过程中,难以避免的人事冲突问题。但不管怎么样,益州隐匿人口总算是查出来。
“严行之下,增民十一万之多,当可喜可贺。”
刘备捋着胡须,笑道:“来人下诏,增益州刺史潘浚食邑一百五十户,封武汉尹守司马芝为关内侯。”
有奖有赏,为了接下来的荆州、扬州这两块硬骨头,刘备需要大方点,让地方上的刺史、郡守代他核查隐户。
“臣司马芝拜谢陛下!”
“卿当勉之!”
“诺!”
刘备思虑少许,看向诸葛亮,问道:“丞相,今时是否下诏令荆、扬、江、梁四州刺史,及各郡太守行断法,核检户籍人口?”
诸葛亮拱手,答道:“禀陛下,政令略有欠缺,今需稍之修缮,方可再行推四州。陛下可在五日后,颁布诏令。”
今武汉的隐匿人口虽成功被查出,但不代表推广到荆、扬二州没问题。诸葛亮需要为从军的大族量身打造几条补丁,以避免有兵乱发生。
“好!”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君可先下丞相令,朕后下诏令,广告诸州刺史,及各郡太守。”
“诺!”
“可有他事上奏乎?”刘备问道。
王粲拱手说道:“陛下,马超遣姜冏为使,今在殿外等候陛下诏令。”
“传其入殿!”
“诺!”
“陛下有令,传凉国使者姜冏入朝。”
在通传声中,姜冏父子整理衣冠,随后二人一前一后,趋步入殿。
“下使姜冏,携子维觐见陛下!”
姜冏收起心神,礼节到位,谨重地向刘备行礼。
“来使免礼!”
刘备神情温和,声音清亮答道:“陇右距武汉四千余里,山水重重,卿辗转奔波,多是不易!”
说着,刘备打量着姜冏父子,却见姜冏面容厚正,臂膀魁梧,这让阅人无数的刘备感觉其非轻易背主之人。至于其子姜维,仪表俊秀,目光炯炯。面对刘备的审视,姜维不卑不亢,从容有度。
在刘备审视姜冏父子的同时,胆大的姜维也在偷瞄阶上的汉天子。年有六旬,须发斑白,这是他最直观的感受。但在苍老的面容下,那种威严夹杂着些许温和之感迎面而来。
“免礼,赐座!”
“谢陛下!”
姜冏坐到阶下的席上,姜维恭敬地站在姜冏身后,偷看不远处的诸葛亮。
刘备注视父子二人,笑道:“卿初谒曹丕,而后使汉,卿游于二帝之间,往来奔波,何如?”
见刘备这般单刀直入,姜冏顿感羞愧,拱手说道:“使团中牛马尽留洛阳,今无礼奉于陛下,望请陛下恕罪。”
“哈哈!”
刘备笑了几声,安抚说道:“礼虽贵重,却不及卿千里南下觐见之心。”
“陛下仁德!”
姜冏逐渐放松下来,反问道:“臣见魏君离阶数十步,间有武士持戟,以防臣行不轨之事。今陛下何以容臣至阶下,而不疑臣为刺客?”
刘备指着姜维,笑道:“虎毒不食子,朕从未闻父为刺客,子为侍者从之。朕料卿非刺客,而实为贤士。”
姜冏敬佩不已,拱手说道:“魏君繁文重礼,疑我陇人为刺客,礼虽隆重,但却不及陛下所赐阶下之座。”
“囧与庞君相谈,言陛下宽宏大量,重士而轻礼,待人以诚。今臣所见陛下,恢廓大度,较之魏君,犹如高、世二祖,方知帝王之真容。”
听着姜冏的赞言,刘备背依凭几,从容说道:“卿名闻于陇西,朕早有所闻。今时见之,深感幸焉。却不知陇西如卿者,当有多少?”
姜冏保持谦逊,说道:“臣微薄之名,有辱陛下之耳。陇上如臣者,如江水之鱼,扑获不尽,多慕陛下恩典之望。”
“陇上多豪杰,关中多义士!”
刘备赞道:“前汉大兴,以陇西六郡儿郎为羽翼,驱匈奴万里;及至中汉之时,以陇西儿郎为兵,息平羌乱。季汉欲复中原,当赖陇上豪杰为羽翼,庇护关西。时以卿父子之能,当能建立殊功。”
听着刘备这般言语,姜冏时感如沐春风,笑道:“马援东行洛阳,而后弃公孙子阳,盖如臣今下之感。”
有曹丕作为前事对比,姜冏的言语已是倾向刘备。
毕竟天下乱世,如姜维所说,君择臣,臣亦择君。曹丕徒有虚名,马超外强中干,刘备待人礼下。盖有识之士都知道选谁,作为选择未来的君王。
“善!”
刘备笑了笑,望着父子二人,说道:“卿远道而来,多有疲惫。今夜朕于宫中设宴,以为姜卿洗尘。”
“多谢陛下”
听出了刘备让他们退下之意,姜冏起身告退。
临走前,姜维回头多望了几眼刘备、诸葛亮。
待二人退下,打瞌睡的张飞被唤醒,问左右道:“是否退朝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扬起笑容,听君臣问答理事对张飞来说,堪比催眠曲。
刘备故作沉吟,问道:“翼德,姜冏初使曹丕,而后谒朕。朕欲设宴待之,以翼德之见,以为如何?”
张飞当即提起精神,说道:“陛下,姜冏初使曹丕,而后拜谒陛下。如此轻待我大汉,陛下何以这般厚待姜冏父子?”
“且其主马超反复无常,而又轻待我大汉。臣请发兵伐陇,为陛下擒得马超于阶下。”
“哈哈!”
对于君臣之间的玩闹,文臣卿士见状,纷纷持笏板拍手而笑。
他们可是全程听了下来,通过刘备与姜冏的答问,不难看出姜冏多半有投汉之意。
赵云持笏板,戳了戳张飞腰上的肉,低声说道:“翼德,姜冏有投陛下之意,今为图陇右,厚待礼之,未尝不可。”
“啊?”
张飞反应过来,尴尬说道:“既是投效陛下,请喝吃酒,当是可行。”
刘备佯装不悦,责备说道:“翼德为上卿,断不可于朝堂上走神分心。今罚俸一年,以为警示。”
“诺!”
张飞悻悻而退,转头谓赵云,问道:“子龙,要不下次你坐首位。”
赵云无奈而笑,说道:“今除霍督外,唯翼德位高。舍你之外,何人敢坐首席。”
“哎~”
张飞不禁怀念霍峻在朝的日子,那时候他可以藏在诸将中,有大事由霍峻扛着。自己吃吃喝喝,不管杂事,真就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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