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上舟舸停泊岸边,江风漫卷旌旗,水流汤汤绕城而走。
码头上,刘备拉着霍峻的手恋恋不舍,说道:“备今日北上,襄阳之事有劳仲邈费心。若有急事知会一声,备便乘船南下。”
自从霍峻献上博望对后,刘备与霍峻深入交谈,恨不得抵足而眠。可惜霍峻始终不同意,刘备只得作罢。
多日下来,刘备深刻地认识到霍峻文武才略,如今便要分离,他又怎么会舍得呢!
霍峻也任由刘备握着手,说道:“襄阳水深,刘荆州非有远志之人,多疑无决,明公谏言难改其意,还需缓缓图之。以峻观之,江东之事短者半载,长则一年,便有转机。明公居新野,让将校多习水战,广募士卒,以待南下。”
刘备说的那番话出自于霍峻的安排,作为蛊惑刘表发兵进攻江东的开头菜。毕竟想让刘表下决心兵发江东,可非一日之功,需要花费极大的功夫去铺垫,去营造氛围,才能达到这一目的。
而霍峻之所以如此去做,还是看到了刘表的性格。就能力而言,刘表在荆州的治理是成功的,单骑入荆州,削平地方叛乱,兴办学校,鼓励生产。几年间便卓有成效,属于太平世道出色的内政型人才。
但是刘表有很大的缺点,他看不到天下形势在急剧变化当中,自身疑心重且犹豫不决,做事拖泥带水,具体战略上时常自相矛盾,缺乏争霸天下的能力。如明知道曹操的危险大,需要去遏制,却担心刘备坐大,不敢倾力相助。
对于这种人,你的一两句话能够让他明白,但却无法让他去做决定。需要不断加强他的危机感,给他可以选择的道路,让他明白事情严重。同时考虑到他的多疑,你需要让他可信任的人去实施步骤。
因而相比曹操担心刘表搞事,看透人性的贾诩只用了四个字点评刘表‘无能为也’。
“好!”刘备说道:“仲邈所言,备当记下了。我于新野,静候仲邈消息。”
“明公慢走!”
刘备依依不舍地松开霍峻的手,叮嘱说道:“仲邈往后还需早睡,以免伤身。”
“谢明公!”
刘备一步三回头离开了码头,登上了甲板,望着驻步在码头上的霍峻,挥手示意告别。
叹了口气,刘备对身侧的张飞,说道:“你我兄弟若能下江东,并以江东为基,皆赖仲邈之谋也。”
刘备再次刷新对霍峻能力的认知,本以为霍峻拥有上马统兵,下马治民的能力,才过众人,类似吴起这般全能型选手。却不料他还是暗晓人心,好似苏秦、张仪这般的人物,能撬动整个荆州局势。
张飞扶着腰带,感叹说道:“兄长能得仲邈谋划,实乃大幸。他若真能为兄长谋得江东,飞今后愿居其下。”
张飞走南闯北那么多年,知道霍峻这种人出大力为自己兄长谋划的初衷,其大概率不是出自感情。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培养不出感情。除了感情之外,就剩攫取富贵及名望了。
而张飞是刘备集团里的第三号人物,当下他这么说,其意思很简单。他愿意给出位置,让霍峻居自己之上,而不是嫉贤妒能地去排斥他。
刘备拍了拍张飞的肩膀,笑道:“走,喝酒去!”
码头上,霍峻看着刘备的船只远离,直到隐没江面,方才转身而走。
“走咯!”
登上牛车,霍熊抽鞭而走。车厢内,霍峻、王粲二人对坐。
王粲掀开车帘,看了眼江面,问道:“左将军走了?”
霍峻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说道:“仲宣若想送别,出面欢送即可。又何必躲在车内,这可不似仲宣习惯。”
闻言,王粲叹了口气,说道:“当下荆州形势错综复杂,少生事端为上,又何必跻身入洪流当中。”
随着袁本初病逝的消息传到荆州,众人又见刘表不让刘备北伐,凡是有远见之人都在盘算着自己的未来,特别是来自北方的士人。毕竟他们知道刘表这种行为,纯属是坐以待毙,其结果不外乎慢性死亡。
霍峻微睁眼睛,说道:“仲宣可知江鱼何时价最高?”
“何时?”
王粲面露茫然,他只知道鱼的味道,又怎么会知道打鱼之事。
霍峻看向王粲,淡淡说道:“风浪越大,鱼越贵。”
王粲愣了少许,说道:“仲邈莫不知风浪过大,或会船毁人亡。当下仲邈为长公子谋略,又暗通左将军,若让刘荆州知晓此事,恐会斩杀仲邈。”
对于霍峻暗地里谋划的那些,作为知己好友的王粲知道部分内容,也是惊叹霍峻艺高人胆大。
霍峻笑了笑,说道:“襄阳城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谁能知晓。且江东之事,已尽在峻掌握当中。就是不知仲宣又欲投效何方,以求得今后安稳?”
王粲再次茫然,时局混乱,众人各有所思,只不过当下大家都没有好的门路。或许等曹操南下,大家就会争先投效了。
王粲摇了摇头,说道:“某不知,且看刘荆州之后如何应对,我等静观时局变化。”
顿了顿,王粲感叹说道:“本以为仲邈有文武之资,却不料又有纵横之风,若是能成。以粲观之,君之才可比犀首、吴起二人,有国士之才,粲深感敬佩。”
犀首,又名公孙衍。在魏国出仕,又入秦国拜为大将,曾率兵攻河西,俘虏魏国主将龙贾,斩首八万人。后张仪入秦后,公孙衍投向魏国,发起五国相王,合纵攻秦。后又入秦为秦武王效力,出任秦相。
相比于众人所熟知的苏秦,犀首与张仪才是同时期的人,一纵一横,成为那个时代瞩目之人。
闻言,霍峻脸色一黑,王粲给他比喻的人不是吴起就是公孙衍,他怎么觉得这两个人都不是一个好的比喻呢!
算了,吴起兵家亚圣,犀首纵横大才,峻也勉强接受吧!
“家主,到了!”
牛车停在刘琦府前,霍熊喊道。
霍峻准备下车之时,忍不住说道:“仲宣若想以避风为上,可待局势分明,届时自然可知今后抉择。”
说着,霍峻吩咐说道:“将仲宣送回府上,再过来接某。”
“诺!”
随着牛车行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霍峻也在侍从的引路下来到了刘琦的府上。
走近庭院,便见刘琦与一众亲信已在席上,宴会即将开始,歌姬舞女排成一列站立院侧。
“仲邈!”
刘琦见霍峻来到,起身出迎,引入宴上。
“长公子!”
刘琦拉着霍峻,指点眼前排成一列的莺莺燕燕,笑道:“今日仲邈初到府上,由你率先挑选。”
霍峻也开始放飞自我,好似回到了前世灯红酒绿点公主的日子。打量了一番,霍峻点向细枝硕果,面容姣好的歌女。
“仲邈,好眼光!”
刘琦鼓掌说道:“奏乐,上宴。”
“诺!”
座位上霍峻搂着歌女,上下其手,逗得歌女笑得不停。
刘琦面容红润,怀抱歌姬,笑道:“仲邈来自荆楚,不知能饮三爵否?”
在荆州的南荆之地饮酒有三种杯子,号为三爵。最大为伯雅,第二仲雅,最小季雅。其三爵位分别可受七升、六升、五升酒。但凡能喝下其中三爵之一的酒,便可称为‘雅量’。
刘表尚饮酒,而刘琦对酒的喜爱更胜一筹,能饮中爵仲雅之酒。
霍峻摸着硕果,笑道:“长公子雅量,峻不能比,愿试季雅。”
“好!”
刘琦喝彩,让人端上装有五升酒的大杯,摆在霍峻面前。
玩闹许久,众人基本都醉了。不是醉倒在地上,便是拉着歌姬去侧房,刘琦便是其中一位。而被重点集火的霍峻,半醒半醉间,只感觉到自己倒在了床榻上。
不过霍峻尚有理智,推开了对自己有想法的歌女,问道:“你有病吗?”
歌女:(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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