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发癫是正常的。
一般人很难从祂身上找到问题,哪怕就结果来说,祂这个风之神通常都是问题的根源。
可芙卡洛斯已经承认了,神明并不具备必须对人类未来负责的责任感。在这个基础之上,祂们对于人类王国的所有帮助统一称之为——恩惠。
而恩惠是需要偿还的。
琴未必是这么想的,但起码她认同神的恩惠需要人来回报,并且风神确实是对蒙德人很好了,在这个基础之上,她很想要成为风神未来的追随者。
寿命论决定了,一旦罗摩把技术公布出去,肯定会有先成功的一群人结成同盟,然后利用自己先一步的优势和漫长的寿命开始垄断技术乃至是资源,同时开始反攻倒算神明的阵营,成为新时代的神明。
这种走向,就算是琴这样的人也能够猜得出来。
唯一能够做的,要么是从源头掐断,要么是拥抱屈从新时代,并且提前掌握先机。
道路就这么两条,前者就不必想了,断绝源头的前提就是干碎罗摩,真有这样的实力大家也不会落到这副田地了。
而后者也是常规安排,不把喜欢的世界让给不喜欢的人,老鸡汤了,没什么可说的。
琴打算选择后者,因为前者做不到。
温迪眨了眨眼睛,琴后退了半步。
她有为神明送命的勇气,但大家也都知道,风神不干正事。
为了神明而死,和为了神明的奇思妙想而死是不一样的,因为后者很容易社会死亡。
对于琴这样古恩希尔德家族的贵女,天生站在蒙德高层的大小姐,生理层面的死亡要比社会层面的死亡容易接受的多了。
古恩希尔德的历史往上翻一翻,多的是愿意为了蒙德献身送命的勇士。
这样的光辉历史到了她身上成了为了风神的奇思妙想而社会性死亡,琴觉得这样也太对不起家族先祖们这么多年的付出和牺牲了。
“想成为风神吗?”
然而温迪根本不在乎。
“唉呀。”凯亚笑容灿烂,“怎么说,古恩希尔德成了风神的家族,那莱艮芬德家族怎么办?”
“你不如关心一下劳伦斯家族。”迪卢克瞥了他一眼,“莱艮芬德存活无忧,劳伦斯就不一样了。”
御三家的行列,劳伦斯早早地就爽过然后出局了。
他们给其他的贵族做足了榜样,然所有人都知道了风神喜欢什么样的贵族,后来的所有贵族都知道了怎么给风神当狗。
琴在蒙德的表现,已经不止是和群众打成一团,融入群众了,她简直比群众还群众。
在个人精力和时间有限的情况下,个体的欲求不应该比一个国家的发展更加重要,但琴会花费自己的时间去处理其他个体的私欲。
以她代理团长的位置来说,因为从团长的职位和古恩希尔德的血脉受益,琴的余生都应该为了这份恩惠选择给蒙德做贡献,这才对得起自己从家族和风神这里得到的庇护。拿了好处,就要承担家族的责任,不喜欢被家族支配,也可以选择拒绝姓氏带来的一切好处。
做不到就纯纯胡扯了,跟小孩子和父母讲自由一样,经济独立都做不到还聊自由,更要命的是一边拿钱一边谈自由,那就真的是有个篮子的自由了。
迪卢克宁愿她花在自己身上,有权有力量有财富,琴真的浪费点东西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他都能够支持。
再不济,你是个纯粹的工作狂,除了蒙德的官方事务以外什么都不关心也行啊。
你花时间给一个人找猫是什么意思?
现在温迪打算让琴上位,迪卢克体验过这种技术,并不觉得琴不能成功。
那么,琴成为未来风神就是一件很可能的事件了。
把琴和温迪放在一起讨论,关键时刻肯定是选温迪,这神是个摆子但不是个彩笔,关键时刻都站出来拯救蒙德了。
那正常情况选谁呢?涉及到了正常的发展、安顿民众、指定蒙德的未来走向,这些事务要选谁呢?
凯亚和迪卢克打算用脚投票。
这种时候过一遍脑子都是对温迪的不信任,用脚去选是肯定不会出错的。
伱永远可以相信温迪在正常情况下的不值得相信,令人失望方面从不让人失望。
琴当然也听到了这两位的交谈,蒙德本质上是自由,但自由这种东西其实很容易影响,尤其是民众的自由。
换种说法,控制着整个蒙德酒业,而酒业又是蒙德的一大支柱产业的迪卢克,他可以决定民众心目之中的自由。
任何一种需要定义的东西,它的真正解释权都掌握在定义它的人身上,包括所谓的自由。
而琴的上位更加是符合民众意愿的一件事情。
即使是历代的骑士团长,能够和琴一样给普通人打工的也是压根就没有的。
人的权力往往伴随着责任,蒙德尤其如此。
站在骑士团团长的位置上,他们需要去管理蒙德的整个大局,外加提瓦特的整体局面平和,局部总有危机牵扯大家的注意,对待民众的态度偏向整体,不会过渡到多数的个体上。
琴是真的猛士,她把需要一视同仁,用一种态度对待的群体蒙德民众分割成了具体的个体,然后去回应每一个蒙德人。
她能上位,连迪卢克也不敢反驳,只能够大力表示支持。
琴也真的不怀疑自己有这个资格。
虽然说在神明面前聊取代祂成为下一代风神确实不太好,但讲道理,按照大家对温迪的认知,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祂老人家也许巴不得有个人能够站出来替祂自己顶上去抗锅的。
偌大的风神之位不能给祂带来任何的额外收益,但每天都需要祂好好关注,生怕出现什么以外,风神惫懒如此,现在的情况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琴轻咳了一声,“劳伦斯的事情,我希望它彻底过去了。”
“恐怕很难啊代理团长大人。”凯亚带着乐子人的微笑,“风神不是给我们看过了他们的表现?”
罗摩来了兴致。
要说给温迪看劳伦斯家族得志猖狂的表演,祂就是期待今日的局面——顺带帮尤菈彻底解脱。
打起来!
温迪跟祂一眼,眼神闪着光。
两个神对视一眼,莫名地摸出了两瓶酒然后轻轻对了一口。
琴:?
她无暇关注温迪的表现,还是选择了描述自己的道理。
“他们的表现可以理解。”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能理解。
她还是不支持劳伦斯人的选择,可也确实觉得对方的走向合情合理。
“自温妮莎大人开始,劳伦斯家族因为过去的选择而不断地被蒙德所排挤。”提起这件可以洗刷尤菈身上麻烦的正事,琴也十分认真,“不客气地说,他们确实是取死有道。”
那让他们去死?
凯亚两手一摊,并没有说出口。
这对他委实不是个麻烦,其实有个靶子竖在蒙德城里不是件坏事。
你尽可以随便发挥,稍微有问题让民众不满了,那就是劳伦斯的错。
走路被绊倒了是劳伦斯的错,风不调雨不顺是劳伦斯的错,从现状到过去,顺带展望未来,所有让你不满意的都是劳伦斯的错误。
有这么一个背锅大侠,蒙德的官方团体能够发挥的可太大了。
但琴一直没有这么做,甚至还想过办法为尤菈和她背后的劳伦斯洗白。
让凯亚来他肯定是理解不了的,这么做的好处太小了。
劳伦斯被收拾成这样,可以说是选票没有几张,资金没有几枚,唯一有点用处的也就是提供了一个尤菈了。
但一个强者,而且是旧有元素力体系的强者,她真的值得消耗大笔的资源么?
不夸张的说,琴的做法在实际意义上就是为了一个尤菈而选择了拯救整个劳伦斯。
尤菈有这个价值么?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没有问题,但尤菈也没有得道,她的价值无非是一把刀,而且还不是无可取代的宝刀。
一把杀人的刀真的不值这个价。
所谓的价值连城,那都是大家吹出来的价值。
真实意义上拿刀去换城池的,一多半都存着拿到东西就开始违背约定,剩下的一小半大概是压根就没有看过约定。
反正都是要背叛的,什么约定他们不敢签。
迪卢克是相同的想法,但换个说法,家里的老大是个体恤下属,看你忠心耿耿不但给你保障,还要连带你那个垃圾家族一起拉起来。
这老大你可以觉得她脑袋有点问题,可你总不能说她不好吧?
非得是动不动就卖掉你的货色你才觉得这种人能够成事,可以追随?
就尤菈这个出身,讲道理她别说在西风骑士团里独领一队了,她能加入西风骑士团都算是琴法外开恩了。
琴忽视了这两个老硬币的眼神,还是宣扬自己的做法。
该不该死呢?
以前是该死,现在不行了。
“如果温妮莎大人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们当然只能支持,毕竟那个时代劳伦斯家族确实做的过了。”
“但距离温妮莎大人的成功,现在已经过了千年了。”
琴想要寻找支持。
这里人不太够“自由”,毕竟太少了,自由得迎合大众。
但好消息是,大众被他们引导,自由是他们在定义的东西,他们决定的东西就是自由。
凯亚立刻就露出了微笑。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琴在这件事情上的不正常心思。
她如果遵从民众的心思就不该想要拯救劳伦斯,想要拯救劳伦斯就必须操纵民众的意志。
那么,如果民众的意志是可以被操纵的,那么蒙德的自由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呢?
你决定了之后开始引导,最后告诉我们这是民众的决定,是自由的决定?
这时候唯一的解决办法其实是顺从民众。
你承认自由就不能干涉和引导,干涉引导就违背了蒙德的初衷。
他立刻就想要找个乐子,迪卢克一肘下去他顿时抱腹倒地。
对这个义弟,迪卢克采取有限度的容忍——大的事情上照顾,小的事情上教育。
虽然凯亚太油了,根本就找不到教育的地方。
但没关系,作为兄长,没事找事也是兄长的特权。
我觉得你觉得不对,所以我要教你应该怎么做。
罗摩有点想笑,祂也戳了戳温迪,“你怎么想自由这种东西的?”
温迪挠了挠侧脸,“你不是想要对我的理念进行进攻吧?我可告诉你,我没有理念这种东西的。”
另一个老油子完全不吃这一套。
祂鼓动自由,宣扬自由,但本质上是祂自己的自由。
温迪对自由的定义来源于迭卡拉庇安时期的经历,祂最后的解释是——神明不加干涉。
在这个的基础之上,才是蒙德人的幸福。
也是因此,劳伦斯干活的时候祂用了一种迂回的操作方式。
风神选择了代言人,让温妮莎干了所有的活,祂自己则完全没有出面。
虽然实际操作中,祂帮助温妮莎干翻了魔龙,策反了贵族派的士兵,但除了温妮莎以外,确实没有人知道风神有什么具体的操作。
千百年来,祂一直都是这么操刀的。
所以此刻,对自由的定义完全干涉不到祂,毕竟温迪最基础的自由就是——神明不会干涉人类。
在我没有干涉的情况下,人们对自由如何定义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不管他们怎么定义自由,只要我没有动作,拿着就是契合我的理念的自由。
老油子是一点不吃信念打击这一套的。
你问我我的自由引导了麻烦,我会不会对此感到失望,会不会觉得“当时应该···会更好”?
没有,不可能,和我没关系,我不知道。
随便蒙德人搞出什么操作,既然不是我的问题,那我都可以放任。
毕竟放任他们自己操作,这就是我的自由。
罗摩鼓掌。
完全打击不到。
但琴会被打击到,她已经开始操作自己的自由了。
这很正常,儒学乃至是一种学问都是如此,它的道理如何其实没人关心,掌握了话语权的人可以随时让它该换一种定义。
我入关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何为自由?我的自由就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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