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起恒提出招抚闯军余部,本是未雨绸缪的意思,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搞得好像招抚已经成功了一样,不免也觉得有些过分,又见堵胤锡面有不平之色,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权当没看见,不要说话。
堵胤锡却是个颇有侠气之人,严起恒不摇头还好,这一摇头,顿时把他的正义感给点燃了,当下投袂而起,慨然说道:“招抚闯贼余部是以后的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阿济格屯兵黄州、九江一线,下一步很可能会攻击左梦庚,我们应该早做应对。”
这也太煞风景了吧?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何腾蛟不悦道:“依抚院(堵胤锡)之见,我们应该怎样应对?”
堵胤锡答道:“闯贼悍勇,却仍然不是清虏的对手,数败于闯贼的左部就更不用说了。为今之计,应当立即集结全部兵马,赶在左梦庚战败之前火速北上,与左梦庚会攻清虏,或许可以一挽危局。”
“万万不可!”章旷闻言大惊,急忙反对道:“这样倾巢出动太冒险了。一旦战败,岂不是既帮不了左梦庚,又把湖南给搭进去了?还是等清军东下,武昌空虚的时候,我们再从容光复武昌比较妥当。”
堵胤锡摇头叹息:“如若不救,左部必败,届时阿济格顺江东下,与多铎形成夹击之势,京师(南京)就要危险了。”
这叫什么话!是说我何腾蛟置京师的安危于不顾吗?我倒一再退让,你却步步紧逼,岂不是欺人太甚!
何腾蛟大怒,拍案而起道:“不要危言耸听!难道江北四镇数十万人马,那么多精兵强将,就都是摆设吗?京师的事自有京师的人去操心,用不着我们杞人忧天,越俎代庖!我们的责任是经营好湖南,以图恢复湖广(今湖南湖北)全境。现在长沙兵微将寡,贸然投入长江战场,是置湖南于不顾。朝廷命我总督湖广,我不能有负朝廷重托!”
堵胤锡闻言大失所望。
这是一群不知兵但却手掌兵权的人,敌人是分进合击,他们却要各自为战,左梦庚如果真的败了,难道湖南还能独存吗?
他觉得这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心中萌生去意,长叹一声说道:“既然督师这样说,那么下官无话可说,请派下官去常德为督师募兵。”
“那就有劳抚院了。”何腾蛟脸色铁青,没好气地拱了拱手——这种人还是远远地打发出去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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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江,这个历史悠久的湘北小县,地处幕阜山和连云山交接处的西端,控制着从江西宁州(今修水)西入洞庭湖平原的孔道,北上岳州(今岳阳)或者南下长沙,差不多都是二百五六十里的样子,是这两个重镇之间非常重要的一个节点。
如今,这里来了一伙流寇,歼灭了驻防的三百明军,杀了明朝的县官,贼首率亲兵住到县里,当起了土皇帝,贼众则驻扎在县治东南二里的昌江山,在三国鲁肃曾经驻军的地方立起营寨,每天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个无恶不作的土皇帝,正是何腾蛟想要收编的“闯贼余部”之一,大顺都尉王进才所部,但是王进才攻占平江已经三天了,近在长沙的何腾蛟却仍然一无所知。
王进才手下有四万多兵,远远超出了他这个级别应该拥有的兵力,但这完全是因为他的运气好。
早在九江大败之前的富池口之败,王进才所在顺军的主将便战死了,余部败退到兴国州(今阳新),将士们看他长得威武,像个当大将的样子,便推举他做了主将,然后他便一直在外围收容溃兵,游而不击,一来二去地竟然成了这么大一股势力。
兵多是件好事,可是兵多也有兵多的烦恼。
王进才没有那么多粮饷养活这四万多人的大军,他的主将地位又不是那么名正言顺,真要让手下饿肚子,他们很可能会离他而去,无奈之下他只好纵兵劫掠,成了一支真正的匪寇。
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一是出于无奈,二是因为自从九江战后,老营便没了消息,有传言说皇帝已经驾崩,现在的大顺朝是由皇帝的三弟耀侯李自敬监国,这给了他任意妄为的胆量。
但他的心里也不是很托底。
大顺军的军纪很严,李自敬当然没什么可怕,但如果传言不实,皇帝并没驾崩,那将来追究起来,他能死好几个来回。
所以,当王进才听说都尉郝摇旗率部到了平江西面的故罗城(今汨罗),便带着一队亲兵顺汨罗江而下,匆忙赶来看望郝摇旗了。
王进才这人长了一副好皮囊,实际上却怯而无勇,缺智少谋,郝摇旗不太看得上他,把他让进中军,便毫不客气地质问道:“王胖子,你的队伍也闹得太不像话了吧?俺老郝因为军纪不整,没少挨万岁爷的责罚,你成立打粮队,可比老子过分多了!是不想活了吗?”
王进才尬笑道:“行了老郝,你就别秃子骂和尚了。我就不信,你一没军饷,二没给养,这一路过来能秋毫无犯?”
郝摇旗手下也收容了两万军兵,同样有粮饷的问题需要解决,他被戳中了痛点,骂道:“你少来攀扯老子!老子只是吃大户,没像你那样不分贫富,一律通吃。别打量万岁爷不在了,你就可以任意妄为!”
这话很不讲情面,王进才却并不着恼,呵呵一笑便揭了过去,凑近了,神秘地问道:“老郝,你说皇上真的驾崩了吗?我现在听到的消息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皇上死了的,有说皇上没死,只是昏迷不醒的,还有说皇上已经脱离大队,易装潜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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