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琴莱都听傻了。
他觉得不是苗昂温听到了,要一口血喷出来昏过去的问题。
他现在都觉得自己嗓子眼里也卡住了一口老血,时刻都准备喷出来,一头昏过去了。
“给我画张画,交个朋友,这事儿,就算这么了结。”——它已经脱离了雷霆雨露,具是君恩的范畴。
这根本就没有打雷。
一个劲儿的在那里春雨绵绵呐!
这还是那个雷霆手腕,杀伐狠厉的豪哥?
豪哥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好说话过了。
“你想要拉我入伙。”
顾为经问道。
“看你怎么理解入伙这件事了。”
“我一开始确实想要让你为我做事,给我造些假画。我的错,曹轩都看好的人,我的态度太轻浮了,我怎么能让赛马去拉磨呢?这事儿你就当笑话听好了,不用往心里去。”
“后来,我又想炒你的画,把你培养成东南亚的国民艺术家,成为第二个黎谱这样等级的大画家,当时你依然拒绝了。”
豪哥的语气听起来幽幽的。
“通常情况下,我很是讨厌被人拒绝两次。”
他顿了顿,然后微笑。
“呼,不过,你值得我为伱破一次例。”
“也对,你的人脉,你的资源,又签了大画廊。不需要我的炒作,你没准也能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的走上去,你不想当被我控制的傀儡。你想靠自己的努力,成为真正的艺术大师。能理解。”
“十七岁的能力,能够对一辆宾利说no的人,这些年来我见过的并不多,也许你真的能成功也说定呢!所以我也没有强求你。我喜欢你的执着。”
“那么今天,第三次,我向你发出邀请。不是手下,甚至不炒作,我们单纯交一個朋友好了。我向你订购一张油画,平等的关系。就和很多大画家会承接给企业家画私人肖像业务一样。”
“我不去耽误你的前途。”
“干干净净的画家和客户的关系。我可以额外提供给你一笔报酬,不是收买,仅仅只是合同的佣金。我做了一辈子假画,到头来,如果能赞助出一位杰出的真正画家来。也蛮有趣的。”
“嗯……那么这张画,就价值100万怎么样?”
豪哥顿了顿,在电话里补充道。
“当然,单位肯定是美元。”
吴琴莱瞳孔紧缩。
蔻蔻神色错愕。
连阿莱大叔眉头紧皱,一脸复杂的看着顾为经。
一张画,一百万美元。
面对豪哥的邀请,顾为经首先的想法,不是被大馅饼砸中脑袋的惊喜。
不是面对百万美元天价的激动。
而是——
这人脑袋有问题吧?
如果有一天,你出门在街上遛弯的时候,忽然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知名电视台的记者跑来采访说先生,你购买喵喵大王牌猫粮得了大奖,中了售楼处的一套房免单。
你会觉得欢喜的快要抽了过去。
但是。
要是哪天你出门在街上溜弯的时候。
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采访车开过来,下来了一大帮记者高举的话筒说道:“哎呀,恭喜您网购中大奖了,特等奖,故宫博物院送您了!发表一下感受吧。”
你会觉得。
what?
这个世界疯了吧。
顾为经现在,就认为眼前的世界打开的方式肯定不太对。
它疯掉了!
有病吧,豪哥。
钱多的烧的慌?
求求您告诉我,你欣赏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么。世界上那么多大画家,为啥非要死磕在我身上不放呢。
这可是一百万美刀。
一张画曾经卖到过100万美元,基本上可以认定是达到国际一线大画家的门槛,比如酒井大叔。
唐宁这么牛气,她也是在今年的春际的香江大拍上,刚刚迈过了这个门槛。
在整个亚洲的女子画家中,她都已经能稳稳的位列前十。
唐宁此般才华横溢,自从出道以来,还花费了二十年的努力才能把身价提到这个程度,卖出这个记录来。
顾为经原地飞升。
不算插画,人生中第一次有人找他要购买定制作品,豪哥一句话就给他直接开了出来。
注意。
一张画一百万刀,便是国际一线级画家。
这说的是还卖到过,而不是平均价格。
还活着的画家,谁的均价能达到百万美元。
在艺术界,他就是光是电,是神话。
他就是艺术之神。
均价一百万美元,是什么概念呢。
张大千或许有,齐白石可能也差不多,董其昌因为存世的数量少,均价也许能更高一些。
但拍卖场里常能见的名字中,应该也就这三人了。
剩下的老一辈的吴昌硕、徐悲鸿、赵无极、吴冠中、傅抱石、黄宾虹……包括曹老先生,这些人全部都是最顶级的大画家。
都卖过以亿元为单位的作品。
如今最顶尖的那一小撮超级大师,精品的作品,营销得当的话,卖到上千万美元很正常。
达米安赫斯特还史无前例的卖过一亿刀的呢。
但全部统计下来。
均价还是不一定能稳稳的站在100万刀的价格以上。
毕加索也达不到。
老毕同学的所有作品加起来,七七八八可能能凑个100亿刀。
这当然是天价。
但他的作品实在太多了,好几万件。
低的品相不好的,一两万美元也就能买到。
平均价格未必能有酒井大叔来的高。
整个海外绘画市场,能达到这一步的,同样屈指可数。
安迪·沃荷这么牛逼。
一个人硬生生的撑起了整个北美艺术品市场的半壁江山,就是因为他的作品多,而且件件都超级贵。
豪哥开口就是一百万,要买顾为经的一幅画。
别说旁人都听的傻掉了,这件事情甚至让顾为经本人都会感到由衷荒谬。
干啥呀?
为啥呀?
凭啥呀?
想什么呢?
求求您了,别来找我,理智一点,你有这个钱,咱应该去买莫奈、德加好吧。
豪哥给的这个价钱,真的已经到了把天底下所有大画家的名字装在一个盘子里,翘着二郎腿,爱翻谁的牌子,就翻谁的牌子的地步了。
可能达芬奇想都别想,梵高也够不太到,宋代古画肯定也不行,元明看看情况。
但除了这些之外。
大爷请您随便挑,真的全都可以买。
莫奈什么的《睡莲》、《干草垛》这些有名的买不到,剩下的普通的这个钱已经可以有一定选择空间了。
毕加索100万刀则是卡在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区间。
投资者要不然不愿意花这么多钱,5万刀上下,买一些普通点的作品,就图毕加索的一个签名。
要不然就再上一个量级,玩一把真正大的。
砸到1000万甚至到1亿美元往上,去买一些真正的超级重磅的大精品作品,类似伊莲娜小姐手里的那张《阿尔及尔的女人》这种。
在这几年波普艺术的市场有点往下走的意思之前,欧美市场这个价位几乎大家都很喜欢买安迪·沃荷。
保值属性很好,通常拿几年再出手,还有不少赚头。
总之。
当谁想花100万刀买一幅画的时候。
整个世界的所有艺术名家都会向他敞开怀抱。
而“顾为经”这个不见经传的名字,一定不在这个名单上。
别的不说。
定制肖像的话。
想画中国画,找唐宁没问题。
画油画找酒井一成也没问题。
酒井大叔肯定接个电话,就弹啊弹啊就滚过来了。
胜子说她爸爸在日本给一些大企业的社长画私人肖像,一般加上前期的面谈,和客户的几次中间沟通,两个月内交稿。
收费其实也就在20到50万刀的样子。
当然了。
豪哥这种情况,人家是未必愿意接,但只要想接的话,国际一线大师为你面对面的画肖像,市场的价格就是这样的。
而国际一线的画家的名单里。
百分百没有顾为经这个无名小卒的名字。
当然。
如果这个交易真的成行,并被一些艺术评论机构列入统计的话。
那么。
顾为经大概会达成整个人类美术史上,第一个出道作品均价就达到百万美元,正式卖出去的第一张作品,就让他成为了国际一线级画家俱乐部一员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成就。
别说均价他把唐宁秒了,搞不好,顺带着,他把曹老都给秒了。
哪怕在东南亚这片土地上。
这种玩法也实在真的是太野了。
隔壁的越南裔大画家只是名字叫做黎谱。
而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显得离谱到姥姥家了。
不用就地撒泡尿照照自己,顾为经就知道。
他是不配的。
“为什么?”顾为经甚至被这个邀请,给震惊到想笑了,“我完全不能理解,您为什么要投资我,有这个钱,买一沓儿911,一天一个颜色换着开。或者买条游艇,天天开派对,不好么?”
他开了个不算好笑的冷笑话。
“我尊重有能力的人,尊重有野心的人,也很尊重有勇气的人。眼光能看得更远的人,值得获得更大的空间,也值得拥有更高的价码。对我看好的人,我的出价从来都不小气。”
豪哥的语气依然很平静。
“那么你呢?”
“你为什么要在孤儿院的孩子上花那么多钱?你为什么刚刚花了十万美元,捐助举办了一场医院义诊?这钱去买一辆911,在路上开着玩,或者租一条船出海,去开游艇派对,难道不好么。”豪哥轻声反问道。
顾为经举着手机。
久久的不说话。
三分是被问住了,七分是害怕。
巨大的恐惧如一只巨手,牢牢的捏住他的心脏……他知道,豪哥一直都知道。
他在孤儿院里的举动,他的计划,他想要申请的大学,甚至是他以茉莉基金会的名义进行的慈善捐助。
这一切的一切。
对方都知道的很清楚。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仿佛他是被神明托举在手掌上的一只蚂蚁,或者被巨人养在鱼缸里的一尾金鱼。
这只透明鱼缸的空间高达598平方公里。
名字叫做仰光。
整个城市都是豪哥的低头观察着的手掌,都是豪哥摆在办公室里的鱼。
他在那里无力的摇头摆尾,爬啊,游啊,可笑的前几天,还以为豪哥似乎不再关注他了。
原来。
对方从来都在。
所有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豪哥从来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仿佛是鬼故事里,一只一直附身在你的脊背上的恶魔。
你进行着日复一日的衣食住行,一无所察。
直到偶然间,回头对着穿衣镜望了一眼——
青面獠牙的魔鬼,正在哪里对着你轻轻微笑。
……
“别吃惊,在这座城市里,只要我想,哪怕只是坐在家中,我照样可以比很多人都更加耳目清明一些。”
电话里。
豪哥听上去也正在轻轻的微笑。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喜欢吧。”
“对啊,这是一个好回答,我也可以用相同的话,回答你的困惑,为什么我愿意花一百万美元买一张画,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我喜欢。而恰好,不妄自菲薄的说,没准我是这个国家里,最富有的几个人之一。”
“人们总是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多花一些钱的。我有几十辆车,有大量的豪华房产,在摩纳哥的码头上,停泊着我的私人游艇,有些年,五月份时我会请我欧洲的合作伙伴,在游艇甲板上,一边喝着香槟,一边看f1的摩纳哥大奖赛。我还有一架直升飞机。你看,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买一沓911,一天换一个颜色开。或者开着游艇去开派对,已经逐渐失去了让我激动的能力。”
“我开始把注意力投在其他领域之中。当你的钱多到向我这样的地步,你就会明白了,大多数时候,世俗的价值衡量已经没有了意义。”
“对我来说,一辆超级跑车并不比一支导演科波拉在片场使用过的定焦电影镜头更加值得珍惜。同样,一百万美元,也没有比买到一张合我心意的画,更加重要。1万美元,10万美元,100万美元?它们有什么差别,也许我单纯只是随便想了一数,觉得低于这个数字,就太无聊了。”
“好吧,就像我现在……忽然想重新开个价钱。”
“300万美元。没什么理由,justforfun。”
豪哥用恶趣味的语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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