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九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除了秋山半岛算是比较统一、相对独立的国家而言,东铎、鸣沙山、康乐等等,都处在极其动荡的局面之中。首先来说东铎。东铎分为十二府,三十六道。京都属于京畿府,由康乐人屈楚萧所占领,他是继常林之后的第二届太守,属于朝廷任命的,名正言顺的统领。但他这个统领,也只在京都是统领,出了京都,他就寸步难行了。先不说三十六道每一道都有自己的势力,就是各地的土匪,也都形成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鸣沙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鸣沙山是九镇二十七堡。鸣沙山的落叶镇由于海田所占领,他也是正规的康乐军队,由朝廷直接任命。其它的二十七个堡,也是各自为命,根本不听于海田的号令。
最糟糕的,还是康乐王朝。康乐自建国以来,把自己的领土分成了三十六个镇,一百多个堡,现在,除了大都由大和尚所控制之外,楚熊所率领的保王党控制着五镇,陆星河控制着包括龙石堡在内的三个镇和十几个堡,其余的地方势力,简直数不胜数。
东铎人的土地上,更多的还是东铎人,鸣沙山的土地上,更多的还是鸣沙山人,只有康乐人的土地上,遍布着各个不同的人种。终极武器并没有彻底抹除东铎人和鸣沙山人,大部分平民在那场灾难中逃过一劫。而这些平民,正是现在的复仇者。不过,他们现在都是各自为战,并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具有一定实力的团体,鉴于这种情况,巴牛决定东征,去收复东铎。在此之前,他召集了九军的大都督,来咨询他们的意见。这些人对于巴牛的畏惧与敬佩,是毋庸所言的。虽然有人提出了一些质疑,但大多数人,还是非常支持的。于是巴牛向黎煜明上表,阐述东征的必要。表文如下:
臣黎煜明,愿与天下人共患难,与天下人除暴虐,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特此申表以闻。
盖闻三黄不垂手而治,五帝有征伐之师,故炎帝有板泉之战,皇帝有涿鹿之师。至于文王伐崇候虎,武王伐纣,近世以来,更是无一年无兵事。因此战,即是不得已而为之,亦是天下之大趋势。未有不战而能保全首领,卫国卫家者。无论是被动,亦或是主动,战争皆不可避免。
既然不能避免,与其被动反击,不如主动出击。臣以为,如今人人思乱,相互不能统一,正是壮士用武之时。
东铎,我之旧国,敌之前沿。今可先击东铎,以顺应天意民心。东铎若下,则鸣沙山不足为虑。东铎与鸣沙山合二为一,趁康乐之乱,足以争衡天下。
古人有云:时乎时,不在来。盖知时之难得而易失。设若我等坐看成败,一旦三方分别统一,必有一方成为我之劲敌,彼时再想行今日之事,恐难如人所愿,就是自保,亦非易事。
臣草芥之人,受陛下洪恩,不求有功于国家,但求绝将来之祸患。依足蔽体,亦可知寒,望陛下准臣所奏,庶不负区区之心。
黎煜明最怕的事情,就是巴牛重掌兵权,所以在看到这副本章之后,只是轻轻的把它搁在一旁,小心的用其它的奏章把它压住,然后才长长的舒了口气,继续批阅。
巴牛的本章一连上了三次,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他当然知道自己父亲的小心思,却也毫无办法。除了柳一一,柳传志最了解他的心思,这几天见他闷闷不乐,就猜到了三四分。这一日两个人相约饮酒,酒到七八分的时候,柳传志就试探着说道:“近日朝廷无事,三公九卿具得休息,相比于外面纷纷扰扰的乱世,可以说是世外桃源,人间福地了。有这样儿一个地方颐养天年,真是我等之幸啊”!他故意用眼睛瞟着巴牛,哈哈大笑。
巴牛已是有了几分酒意,说话自然就不像平时那么谨慎了。他见柳传志说出这样儿一番话来,心里老大不快,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桃花易落,福地难久,从古至今,平常人家的好日子能有几天?今日之福,将来之祸,若不能见微知著,趋吉避凶,恐怕这后祸,要远远大过于忧呢”!
柳传志既已探明了他的心意,也不禁长叹一声:“贤婿啊,你我之间,本无须避讳。你所忧之事,也是我所忧之事,不过,以老夫来看,就便你我能预料到此事,言与众人,众人不信,说与他人,他人不听。就是你父亲那一关,也很难过得”。
“别人信与不信,听与不听,我又何必在意?愚人难与共语,只有智者可以相谈。倒是我父亲那里,才是最让人无可奈何的”。他于是把自己如何上书,并没有得到一丝回应的事情,向他说了一遍。柳传志想都没有想就笑了起来:“你父亲还是怕你做李世民啊”!
巴牛并没有笑,现在这种情况,他根本笑不起来。他对于自己,考虑得并不多,但他是一个机会主义者,见到极其难得的大好时机就要被白白错过,如何能够不着急?不但着急,简直是坐立难安。
“我既没有李建成那样儿的兄长,又没有李元吉那样儿的弟弟,怎么可能会做李世民呢”?他苦笑了一下,继续喝酒。
“但你父亲却自认为是李渊,他们都有一个军事才能极其出众,又能够收服天下豪杰的儿子”。柳传志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极其严肃:“现在的问题,不是你是什么样儿的人,是他认为你是什么样儿的人”。
巴牛不禁心中一震,的确,他一直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从来没有站在他父亲的立场上来考虑。如果换位思考,他也会对自己有所怀疑。
“您说的话,我好像理解了一些”。巴牛摇了摇杯中酒,一口咽下:“但是我却不敢苟同”!
“噢?你还认为,他的忧虑是多余的吗”?
“当然是多余的”!他愤然说道:“如果我想,那个位置我随时都可以坐上去,我没有那样儿去做,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父亲,,而是我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柳传志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你真的以为,那个位置你随时都可以做上去?也真的认为,当你坐上去之后,就不会掉下来”?
“当然”!巴牛说得斩钉截铁,就像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自信一样儿。
柳传志冷冷一笑:“你错了”。
“我错了”?
“不错,你错了”!
两个人都用最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彼此,就像他们在争夺一块儿阵地,谁也不愿退缩。最终,还是巴牛败下阵来,他把头别了过去,仍然不服气的问道:“那么,我是哪里错了呢?你认为我无法做到那个位置上,还是坐到那个位置上之后会下来呢”?
柳传志喝干了杯中酒,笑着说道:“你根本就无法坐到那个位置上去”!他不等巴牛反驳,便继续说道:“你也许认为你能力超群,才华出众,并且网罗了天下的英雄豪杰,能够让他们为你所用。但你可知道,这一切的基础是什么”?
巴牛没有回答,他不需要回答,柳传志的这个问题,并不是在问他,而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话题。
“是你的本性,正因为你有取而代之的能力,却依然甘居下位,虽然受尽委屈,却毫无怨言这种守君臣之道,重父子之情的气节,让所有的人都心中景仰,他们才愿意依附在你的羽翼之下,而不是你的什么雄才大略和丰功伟绩。一旦你改变了初衷,还有几个人敬重你?没有了敬重,还有谁会追随你”?
从来没有人这样儿面对面的对他说过这些话,这些话,就像炎热的夏天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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