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开始在枯井之下,为众人讲道。
除了沧澜宗弟子,其余人都还以为,李致讲的是自己修炼心得,同时分享出一些小的关窍技巧。
谁知李致开口就是一段,让人听的云山雾罩,不明所以的话。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李师兄,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完全听不懂!”
纯阳宗有弟子立即开口发问。
被钟玉山瞪了一眼,示意其闭嘴,不要打断李致。
“钟师兄,你瞪我干什么,真的听不懂啊,难道你能听懂?既然听不懂,自然就是要问了,不然凭白浪费李致师兄的一番口舌。”
蓝星文言文的语言习惯和此界不同,这里的人乍闻之下,连字面意思都都很难搞清楚,所以听不懂是正常的。
但这并不是李致故意的刁难,去故弄玄虚,搞得自己显得高深莫测。
而是此乃大道之言,不可易字。
其实从本心出发,李致是不愿去给这些经典去做解释的。
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求道路上的芸芸众生而已。
只要一日不得道,就一日不敢说自己理解清楚。
这种情况下,只要一开口,就是自己的片面理解,不过是误人子弟罢了。
真的的道,是需要每一个人,自己在生活中,遇到困难去悟的。
那时候,悟出来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奈何,此界之人,完全没有大道这个概念在,有的只有修行。
李致强行让他们去自己悟,他们连入道都没入道,如何去悟?
也不过是耳旁风,听过就忘,不会有什么改变,这也不是李致想要的。
所以,他只好勉强为经典做注,引领众人先入道再说!
“各位,这话,不是我说的,我也只是说一说我的理解,供各位做一个参考罢了,不可作为准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真正从心中生发出来的体会,才是你们自己的东西。”
这句话是李致每次讲道做解释的时候,都要说清楚的。
高策以前也有过疑问,为什么没有新人的时候,李致还是不厌其烦的说这句话。
但李致笑道,等到他自己悟了道以后,就自然知道了。
对于悟道,高策,直觉玄之又玄,根本没有任何眉目。
而高策是李致在沧澜宗第一个追随者,跟在李致身边的时间最久。
连他都是这样,其他人的情况就更不用说了。
长久之后,寒门弟子们,也就把此话当做一种规矩立出。
他们要是在其他场合,转述李致的话,就都必定要加上此句才可,不然传出去,被其他人知道,定会被上门找麻烦。
李致说完此句,这才把自己的感悟和盘托出。
“最完美的事物,好似有残缺一样,但它的作用永远不会衰竭;
最充盈的东西,好似是空虚一样,但是它的作用是不会穷尽的。
最正直的东西,好似有弯曲一样;最灵巧的东西,好似最笨拙的;最卓越的辩才,好似不善言辞一样。
躁可以克寒,静可以克热。清静才是一个人最好的状态!”
简单的字面意思自然不够对众人产生触动,众人听了李致的解释,面色如常,感觉李致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说的就是这些?
这也未免太空,太大,这种话,我自己也能说啊,而且要多少有多少,都不用过脑子的。
“一个人,能修炼到什么程度,取决于什么?”
就在大家不以为然的时候,李致突然开口。
众人听到李致开始发问,而且问的还是一个最基本的问题,立即就来了兴趣。
“天赋根骨!”
“造化机缘!”
“强大的修炼功法!”
各宗门弟子纷纷回答道,而且给出的答案还很多,甚至有一人还说出强大的道侣。
引得大家哄然一笑,眼神都瞟向裴玄真。
原来,裴玄真对于这种目光,是极为抵触的,但不知为何,现在她心中却没有了那种厌恶之情。
不过是一皮囊罢了,不得长生,大限之后,也就是一具白骨,和那人人胆寒的干尸也差不多。
看两眼,就看两眼吧,无所谓的。
李致也同大家一起笑,“大家说的都没有错,但这些大多都是外在的东西,根骨天赋,是上苍给的,生出来就确定了,机缘天赋,功法,道侣,就更是如此了。
难道大家没有想过,我们自身最深处,最能代表自己的,在娘胎之前就有的东西,对我们修炼有没有影响呢?”
“啊?比娘胎还要早,那还有神魂,肉体都没有成型,哪里还有我的存在啊!”
“不错!”
李致没想到这群人,悟性还挺好,自己稍加引导就发现问题的根本。
“我是娘胎之后才有的,此前,没有我的存在,我们把娘胎之后成为后天,之前的成为先天。
先天没有我的存在,那么先天有什么?”
“当然是有我爹娘啊!”
“哈哈哈,木青,你别打岔!”
掩日宗一位性格跳脱的弟子,紧紧跟了一句,李致也是一阵莞尔。
“木青,你说的不错,但我们想想,爹娘出生之前呢,爹娘的爹娘呢?第一个人,从哪里来的?”
“李师兄的意思是先天是天地的意思?”
“天地之外,还有天地,先天,是一个宇宙万物之初,一切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浑沌状态,世上的一切,都是从先天混沌孕育而来,我们就把这个孕育一切的东西,称作为道,大道!”
李致顿了一顿,看了众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道:“我讲道,讲的就是这个东西,而我们既然是从先天混沌孕育而生,那我们和这天地,都是出自一个地方,父母是同一个,孩子虽然各有不同,但大家本质都是一样的。
而我们从先天里面带出来的东西,就是人最大的造化!”
李致讲到这里,就开始有人皱眉了,觉得这未免有些牵强附会,人和天地本质是一样的?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一个人的成就并不是后天的事物评判所决定的,而是其作为一个自然生命的把自己先天得到的造化真性发展到何种程度。
所以一心孜孜不倦的向外追求那些后天的造化,而忽视了自己本身早就拥有的先天造化,就是抓小放大。
所谓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就是大的成就是随事物本身的性质而完成的,它本身什么也不创造,所以像是有所缺少。
最充盈的东西,顺从万物的需要而给予,没有什么留恋的,所以就像空的一样。
事物表面看来是一种情况,实质上却又是一种情况。表面情况和实际情况有时完全相反。
世界上没有真正完满的东西,正所谓“月满则亏,日中则昃”,如果一件事物到达了极端就会朝着相反的方向转化,所以事物的完满中往往带着“缺”,充盈中往往还留有“冲”。
“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就如水坝一样,水面必须时刻保持在安全限度之下,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如果过于追求多装,反而会使流水冲破堤坝,造成灾难,大盈也必将变为大空。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直和屈,巧和拙,辩和讷本来就是相生相成,相对而说的,它们之间没有完全明确的界限,可以随时转化。
“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静是绝对的,而动则是相对的。
天地之间,一切躁动的东西都将回归于宁静,如池塘中荡起的波纹、山谷中激荡的回声、摇动的树木、纷飞的蝴蝶…同样,人的初始也是无知无欲的,人心也是无波无澜的,正是因为在外物、外欲的引诱之下,心中变得躁动,人开始知道得失、美丑、寒暑,等等。如果没有了外物的干扰,人会归于朴素,心也将归于宁静。
从而得反先天!”
李致先是把大道的概念为众人引出来,然后再从先天和后天的角度最为切入,为众人解释《道德经》之中的话。
尽管李致觉得已经倾尽自己的所有,但大部分人还是听得稀里糊涂,心中想的是就是知道了这些东西,又能怎样?难道我的修为就能够因此而提升不成?
正想的时候,突然,一旁就传来了巨大的动静。
一股股庞大的生命之力竟然从一名冥玄散修身上传出。
惊得众人皆是侧目。
此人在李致最开始讲的时候,心中也不以为意,心神一分为二,一边听着李致的话语,一边在脑中盘算着如何将自己体内的衰败之力化解,出去之后,找何人帮忙。
但突然听到李致说到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的地方。
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震,感觉体内的某地的冰块,突然被李致的话语击碎。
他乃是贫寒猎户出身,一路修炼到冥玄境,人生的沧桑,已然历尽,过往的种种经历,非但没能让他修炼有所得益,反倒是让心蒙尘,越发麻木起来。
但李致的话,却让他蛛网密布的心,突然震落了尘埃,一下鲜活起来,好似大雾突然散去,日月山川显露了出来。
心中涌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受。
而这种感受一出来,顿时体内的衰败之力当即就真的开始转化了,他在其中没有做任何的事情,完全就是想到之后,此事就自然发生了。
此人发现之后,和其他人同样震惊,如同一名看客一般,看着自己体内爆发出的生机之力,身体逐渐变得年轻充满生命力,修为开始朝着冥玄巅峰增长,唯独就是损失的寿元,无法补充回来。
“这这.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原来人心中真的是有先天大造化,自身,就已经是大成若缺,大盈若冲的状态了!”
此人看到自己的变化,再想起李致此前说的话,岂不就是和自己身体的变化,一模一样?
“孙道兄,你这是如何做到的,还望赐教啊!”
身边同为冥玄的人,看到孙临川的突然变化,眼中极其热切,连忙开口询问其法门。
“吴兄,我.”
孙临川还在震撼之中,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吴升,随即有了看了众人投向自己的渴望鲜艳的眼神。
“我我.我这是.这是!”
他想把自己心中的感悟为众人一一道出,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他有一种不知如何去说的感觉,这只是一种感觉,以他的能力,还无法将其凝聚为文字,用口说出来!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受,自然流露,不需要去想,他就知道一定会是这样。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
最终孙临川还是只是说出了这几个字。
众人眉头一挑,就要追问,就看到孙临川瞬间起身,恭恭敬敬的朝着李致深深一拜。
下拜之时,已经打出一股气劲出去,环绕在李致周围,不让他闪开。
“今日得问先生讲道,得知先天,大道,犹如睁眼见天地,可叹此前,乃盲人暗室,浑浑噩噩,此拜,拜先生指点授道之大恩情!”
李致也没有想到,此人竟然当场就能先入道再悟道!
一口气,就甩了高策他们不知道多远。
但悟道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努力去找,往往找不到,无心之下,反倒自然发生。
其他人,听到孙临川的话,才清楚,他身体的变化,竟然真的就是从李致的话语之中,生发而出的。
“这怎么可能,难道单凭脑子空想,就能改变?那我为何还需要苦苦修炼?”
吴升对此难以接受。
李致一听此人之言,心中暗道,“还好他没有入道,不然当下怕就是有入魔之危了!”
“孙兄,你再说的清楚一些!”吴升继续对孙临川追问。
孙临川叹了一口气,突然生出一种无奈之感,“愚弟非是敝帚自珍,而是道理真的就是先生之前所言,我再说,也道不出什么新的东西啊!”
“悟了,就是悟了,没有悟,连篇累牍,也是无用,大家,此事强求反倒落了下成!”
李致开口为孙临川解释。
在场的众人本来对李致讲道的话,有所质疑,但现在活生生的例子就发生在眼前,而且还是一下就把此前众人困扰,阻拦日后道途的衰败之力,转为了生机之力。
把阻碍,变为了助力!
这不是串通做戏能演出来的。
事实摆在面前,就是自己感觉再离谱,也由不得他们不去相信了。
所以尽管,李致已经说了,不能自己去找,当下,他们还是不断在自己心中如自我催眠一般的去念叨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这几句。
这当然是没有效果的。
“你现在已然入道,日后定要时时正念,常持清净,兢兢战战,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然稍有差池,就会入魔,届时你就不是你了,先天的真性顿失,我也就不存在了!”
既然孙临川已经入道,李致就对其叮嘱日后需要注意的东西。
李致此话一说,顿时反应过来,“此界是有佛寺,仙墓存在,但偏偏没有大道传下,会不会就是对此界生灵的一种保护,不入道,也就难以入魔?
我现在,贸然传道,岂不是破了这一层的保护?”
想到这里,顿时,李致就心生感应,一个抬头,就觉得一桩大因果,已经在自己头顶孕育,即将降临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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