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诚道长此时负手而立,看向窗外,气度非凡。
李言初沉声道:“天人下界的时候,我并没有见到师傅出手。”
天人数次下界,人间炼气士奋起反抗,死伤无数,极其悲壮。
玄诚道长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没出手?”
李言初皱眉。
“下棋的棋手不能直接参与棋盘,可我已经做了许多。”
“不然洞天福地为何会频繁开启?”
“其中为什么又会有一些传承宝物,甚至仙器。”
李言初有些惊讶,他早就怀疑洞天福地的开启是人为操控,
再者,其中的一些仙器也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像桃源山洞天之中,谢真人根本没有杏黄旗,可是他死后,杏黄旗却藏在神山之中。
“这都是你做的?”李言初深吸一口气。
“不错,有些事我看的到,却无法直接出手干预。”玄诚道长点了点头。
“是因为神算的缘故?”李言初道。
“神算只能看到模糊的未来,不会受到这种束缚。”玄诚道长摇了摇头。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李言初脑海中一瞬间拂过许多念头,他沉声道:“我进入洞天福地的奇遇都是由你控制的?”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其中留下了一些传承,仙器法宝,至于什么人获得,则各凭本事。”
玄诚道长摇了摇头。
“有的洞天福地留下了传承,有的被天人屠灭的太过厉害,根本没有任何东西留下,我只不过小小的顺水推舟一番。”
李言初闻言,不禁想起一个人。
大夏镇南侯李洵。
他曾提起过,有些人在暗中操控人间之事,准备应劫。
可是却并没有选中他,他因此生恨。
李言初此时说起此事。
“你说的这个李洵我知道,这人也算是个人物,他出手抹去了所有洞天福地中的痕迹,是想逼我现身。”玄诚道长说道。
“我没想到…你才是幕后黑手。”李言初道。
“黑手二字谈不上,我所做的不过是给人间增加一些机会,增加一下气运,顶多算是拔苗助长。”玄诚道长摇摇头。
洞天福地曾多次开启,每次开启的福地都不同,有些就从未开启过。
原来一切都是他所控制。
李言初深深的看了师傅一眼:“现在你跟在魏城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
玄诚道长微笑道:“那时候的我也是我,并没有特意的伪装,人性都是复杂的。”
李言初道:“是你找上了我,还是巧合?”
当初他穿越到这里,在山中流浪了数日后来才来到魏城,当了一个道门弟子。
如今想想,却让他忍不住有些心中发凉。
“当初我只是对你有些好奇,你的服饰,你的口音,都跟乾元不同。”
“当时我便知道,你绝不是乾元的人,诸天之中,什么样的人都有,这本不稀奇。”
“可是我竟然算不到你的来历,这便让我觉得有些好奇了。”
玄诚道长说道。
李言初心中一凛。
宣晴君则看向李言初,睁大了眼睛:“小师弟原来不是来自乾元,而是其余诸天的人。”
玄诚道长悠然道:“你跟我学道三年,我并没有教你什么,三年可看出一个人的心性。”
“我发现你很有意思,跟我认识的很多人都不同。”
“你的许多想法都十分的新奇,你说话的习惯、口气,也让你整个人显得卓尔不凡。”
当时的李言初并没有修炼,自然没有什么气质之类的东西,
只不过现代人的思想,说话的习惯、动作、一些看法,一点点累积,
熟悉的人自然会看出来,这个人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给人生出一种极为不凡的感觉,很好理解。
倒并不是他往那一站,身上的王霸之气就散落了出来。
李言初闻言笑了笑:“你倒是很有耐心啊,师傅。”
玄诚道长笑道:“三年,相比我等待的时间来说,不过是弹指之间而已,以你的修为,以后也会懂的。”
许多修仙之人,远离尘世,动辄就是闭关数年、一甲子不问世事,
而修成阳神之后,寿命则达到了五百年。
明朝到现在不过也才五百多年,这么一想,过半年的时间又很长,
而三年在这其中确实是不起眼的一个时间段。
更不用说,修成陆地神仙之后。
李言初道:“想知道我的来历岂不是有很多办法?”
玄诚道长摇了摇头:“你是我这么多年见到的唯一一个变数,我很期待。”
说到这里,他双眼发出光芒。
李言初道:“你想做这种大事,又不能直接出手干预,恐怕不止收了我跟师姐两个弟子。”
玄诚道长大笑:“自然,我发现了不少天资优秀的年轻人,也发现了不少很有来历的人,我都提携过,期待他们日后开花结果。”
宣晴君瞪大了双眼:“啊,原来我还有很多师兄弟姐妹。”
李言初却并没有说话,
再次到自己这位师傅,他觉得有些意外的是,自己心中并没有生出喜悦之情。
不光是因为眼前之人的模样、声音发生了变化,
而是他没有给自己一丝熟悉的感觉。
李言初印象中的师傅,是一个没有隔夜钱的穷道士,对女色并不禁止,聊天很随意。
心肠不坏,能在一起吹牛打屁。
而不是眼前这个机关算尽,一直在历史长河中变换各种身份的当世仙人。
玄诚道长说道:“我不能主动告知你此事,我有我的苦衷,可如今你既然找到了我,就代表时机已到。”
“你我师徒联手,可以做许多事情。”
“我们可以彻底改变这个世道!”
“人定胜天,人为什么不可以做自己的主呢?”
他说的越来越澎湃,宣晴君都被他感染的有些热血沸腾。
“对呀,我们可以自己做主!”
李言初沉默片刻,笑道:“师傅……谁把你家的网线给掐了?”
网线…玄诚道长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虽然与李言初生活了数年,可他对于李言初的一些说话用词还是听不明白。
李言初淡淡道:“数次天人入侵皆被我击退,我也曾杀上天界,一尊神王就死在我手里,如今天界已陷入大乱,自顾不暇。”
玄诚道长愣了一下。
宣晴君瞪大眼睛。
李言初说道:“你有很多机会找我,却偏偏等我找上你才跟我说这番话,我很怀疑你的用心。”
玄诚道长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你信不过我刚才说的话?”
“听其言,还要观其行。”李言初摇了摇头。
玄诚道长瞪着他:“你就这么跟你师傅说话?”
李言初正色道:“家师乃是青云观玄诚道长,如今已然仙去。”
玄诚道长皱眉:“我就是玄诚,你不就是因此才来找我?”
李言初摇摇头:“我师傅修为虽然不高,无甚钱财,但人确实不错。”
“王寺卿,若日后有人假冒我师父之名招摇撞骗,便是与我过不去。”
玄诚道长的眉头深深皱起。
宣晴君原本一头雾水,听着听着却轻咬着嘴唇,若有所思。
李言初的手按在刀柄之上:“你在人间,我会盯住你,你说的事我会查,如果让我发现伤天害理之事……”
李言初一字一句道:
“那我就杀了你!”
他的眼中浮现杀气,凶神恶煞。
玄诚的眼睛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这小子杀气好重,怎么有些油盐不进?”玄诚心道。
他看了一眼李言初,微微一笑:“日后若是遇上你的师兄师姐……”
李言初冷声道:“谁闹事我就杀谁!”
宣晴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小师弟什么性子,丝毫没有修道之人的清净平和。
李言初转身离开,宣晴君迟疑片刻便喊道:“小师弟,等等我!”
玄诚道长问道:“你也不想留在为师身边?”
宣晴君转过头来,笑了笑:“我与小师弟有些事情没有了断,暂时告辞了。”
话音落下,她便随着李言初离开。
这个小师弟虽然心狠手辣,却不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
跟着他,只要不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便不会有事,反而会得到庇护。
至于这个一直在布局的师傅……
难说!
在他们离去许久,原本的大理寺寺卿,也就是玄诚道长,陷入沉默,
许久都未曾说话。
…………
李言初从大理寺离开,心情其实颇为复杂。
宣晴君连忙追上他,与他并肩而立,驾云返回魏城。
再次回到青云观,李言初轻轻叹了口气。
宣晴君说道:“我不该挖坟掘墓,不然你也不会知道此事。”
李言初摇了摇头:“迟早的事情而已。”
宣晴君忽然道:“你说,一个人转世之后所结交的朋友、家人、情人、下属,对于真正的他来说又算什么呢?”
李言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凡人有生老病死,每次转世之后,上一世的记忆全部消失,便如同死掉。
可是如果对有大法力的修行之人或者仙人转世,不过是一段经历而已。
这个差别其中就牵扯到许多问题。
李言初深吸了一口气。
宣晴君说道:“刚才我见你似乎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许多问题问的。”
“为什么不问呢?”
你看的倒真仔细……李言初看了她一眼:“他自诩棋手,说的话又藏头露尾,真假难辨,还有问下去的必要吗?”
宣晴君一愣:“说的也是。”
她此时有些意兴阑珊,四下打量一番,低声道:“小师弟,我还是趁早去其他世界避祸吧,这乾元世界的水太深了,连师傅都信不过。”
“他在墓中复生之后说的话,我现在想想依旧一身毛骨悚然。”
李言初点了点头:“好,你功法中的问题呢?”
宣晴君叹了口气:“我修炼的黄庭经中有致命破绽,我自然要想办法化解这个破绽。”
李言初笑了笑:“不必那么麻烦,我传你一部新黄庭经便是。”
宣晴君道:“你真的是修炼的黄庭经,一路至此?”
李言初微微颔首:“不错,当初观中留下的那一部经书,后续功法已经被推演出来。”
宣晴君惊讶:“你真是了不起啊!”
李言初探出手指,一点灵光飞入宣晴君的眉心之中。
宣晴君的脑海之中顿时便多出许多功法文字,
是一部黄庭经,只不过比她所学更加的精妙,与之相比,她所学的黄庭经就显得有些粗糙。
宣晴君既惊讶于这功法的玄妙,又有些感叹,她喃喃自语:“原来我一直炼错了。”
随后,她冲李言初一抱拳,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师弟护道传法的恩情,我铭记于心,来日定当相报!”
宣晴君话音落下。
身后那口石棺浮现,她竟然再次进入石棺之中,破空而去。
李言初目送她远去,随后收回目光,返回观中。
“被人算计的滋味真不好受。”
李言初自语。
“我手上的仙器虽然强大,可也是来自于洞天福地之中,比如万法不侵的杏黄旗。”
“日后与人相争,若这旗子忽然失效,到时候吾命休矣!”
李言初深吸了一口气,纵身一跃,便飞到燕山之中。
燕山灵气充沛,当初他在这里一战杀尽瀛洲仙人,威风凛凛。
燕山绝巅之上,白云悠悠,李言初负手而立,
他的手按在刀柄之上,眼中泛起思索之色。
“我所学的黄庭经是被我重新用功德敕封过,因此其中的破绽已然不见。”
李言初取出那本炼器总纲,仔细的研读,又将风火蒲团取了出来,
风火蒲团有悟道之效,可以让人随时随地的顿悟,最适合推演神通。
除此之外,他手中还有厉害的传承,上面记载着符印之法,也是炼制法宝所用。
他在燕山之上整整呆了半月,不管风吹雨打,老松之下也没有一丝风雨进来。
这日清晨,紫气东来,
李言初缓缓睁开双眼,双眸之中蕴含紫金之气。
他心境有所突破,对于这练气之法掌握的更加高深。
他将杏黄旗取了出来,重新祭炼了一番,再打上自己的烙印。
随后,他便感觉这仙器更加得心应手,原本隐隐有些晦涩的感觉,此时却都消失不见。
“要将手中的仙器全部重新祭炼一番才行。”
李言初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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