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从魔都译制片厂开始正文卷第一百八十八章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江山像个老娘们一样摁住礼物不撒手。
“樊同志,”他笑道:“能不能先坐下来听我说两句?”
“有话你尽管说,”樊锦诗急了:“但这些东西必须拿回去。”
“行,”江山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也先听听我的意思,好吗?”
“那……”樊锦诗软和了一下:“那好吧,伱们坐下来说。”
刚刚那一幕,令屋里的小男孩惊恐的一直抓着妈妈的裤腿。
樊锦诗抱起小男孩搁在了腿上。
黄瘦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小民啊,问两位叔叔好。”
“叔叔好。”小民眨巴眨巴眼睛,清清楚楚打了声招呼。
“你好。”
江山和张路,赶紧露出了自以为慈祥的笑容。
张路同志,还傻不拉几说了一句:“这小朋友多有礼貌啊!”
得到了樊锦诗一个客气的微笑。
“樊同志,”江山开始说正事:
“我们的职业是记者,按照单位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都得给采访对象准备一份礼物。”
“不不不,”樊锦诗摇了摇手,她可没那么好糊弄:“说什么我也不能收下这些。”
说完,她看了眼摆在桌上蔚为壮观的礼品。
高铁桶、矮铁罐……罐头、点心、麦乳精。
吃的、喝的什么都有,实在太多,多看一眼都怕把持不住。
都是些平时想买,却舍不得买的东西。
樊锦诗稍稍一看就清楚,这些点心别说是敦煌,就算是在武汉也不一定能置办齐整。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皱起了眉。
再艰苦的环境与她来说,都可以忍受。
但,孩子呢?
小小的一只,也来陪着妈妈保护敦煌壁画?
五岁的小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也不知怎的,在樊锦诗看来,这位记者准备的物品竟都是孩子最需要的!
下一秒,她又在饼干罐下发现了一摞书。
一本本的看着不厚,也不知是些什么书。
“这不是您能不能收的问题,”江山继续:“而是行规,就好比稿费一样。”
樊锦诗刚想开口,又给江山的话盖了过去:“知道潘红吧?”
樊锦诗点点头:“知道啊!”
“我们采访她的时候,送了一条黄色的连衣裙。”
樊锦诗:“……”
“还有刘小庆,”江山比划了一下:“她喜欢喝汽水,我们就送了一大箱幸福可乐给她。”
一旁的张路,用力点了点头。
“哦?”樊锦诗笑了起来:“她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这次的专家团里,有一位非常著名的画家叫黄永钰,”江山眉飞色舞:
“我特喜欢他的画,知道我采访他的时候送了什么?”
这一会,樊锦诗早已经忘了起头的话端。
倒对眼前这位记者口中的提问,感起了兴趣:“你送他什么了?”
“一对猫头鹰!”
“活的?”樊锦诗惊道。
与此同时,张路和小男孩也都直愣愣的看向江山。
“当然是活的,”江山双手一团:“才这么点大。”
“一定很可爱吧?”
“老可爱了,我都后悔没留下一只。”
小窗外,听墙根的黄永钰和邵伯林对看了一眼。
然后相互撇了撇嘴,笑了。
“所以说,”江山绕回到了主题:“希望您也可以接受报社准备的采访礼物。”
“原来是这么回事,”樊锦诗还真没接受过采访,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
“那……好吧,你们想了解些什么?”
“您还记得浦江美影厂上你们这抄绘壁画的事吗?”
“我想一下啊……”樊锦诗回忆了一下:“他们好像一共来了两次,最近的一次待了二十多天。”
“我现在负责美影厂《九色鹿》的宣传工作,这里有几张照片,”江山翻起了包:
“你看看能不能认出画得是哪个石窟的壁画。”
“好,”樊锦诗点了点头,然后一张张看了起来:
“这张应该是……对,应该是第257窟的壁画。”
“这张呢?”
“这是285窟的。”
“您记得这么清楚?”
“呵呵,”樊锦诗笑了:“你们要是在这待上十年,肯定记得比我还清楚。”
“可以带我们去实地看一眼吗?”
“无功不受禄,如果你们不着急走的话,我现在就可以领你们去石窟。”
“马上?”江山当然乐意:“可……只是吧,”
“可什么只什么,”门外的黄永钰,赶紧走进了屋:“走走,把我们也一块带上。”
“对,”邵伯林也跟着点头:“大不了,我们几个晚上就住这了。”
“那敢情好,”江山求之不得:“麻烦樊同志前面领路了。”
“你们先等等,”樊锦诗搂着儿子的肩膀:“我嘱咐孩子几句。”
“对不起了小朋友,”江山从桌上的网兜里抽出一摞连环画:
“这是叔叔给你选的几本书,看看喜不喜欢?”
全都是美影厂新出的动画电影连环画。
“还有这个,”张路拿起了山楂片:“一边看书一边吃,时间过得最快。”
“嗯~”
屋里的几位同时点头,都深有感触。
“听见了吗?”樊锦诗觉得是个好主意:“妈妈一会就回来。”
“好!”
小民小朋友脆脆的答应了一句,笑得格外开心。
前往石窟的路上,张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平时上班的时候,孩子谁带?”
“小时候绑在床上,现在孩子大一点,也不会乱跑了。”
不然,又会被妈妈送去亲戚家待着。
“就不能把他带在身边?”
“我们去的很多地方太危险了,”樊锦诗远远的向上一指:“知道它是什么吗?”
众人纷纷抬头。
张路摇摇头,他上哪知道去。
江山回了一句:“蜈蚣梯。”
“你见过?”黄永钰没见过。
“见过,但没爬过。”
蜈蚣梯,顾名思义就是一根粗木的两旁,伸出了几根短木的独木梯。
“很多洞窟都要靠它上去,”樊锦诗解释道:“我是最害怕爬蜈蚣梯的,怎么还可能带孩子上去。”
“看着是不大稳固。”黄永钰想象的一下,然后直接摇头。
“很多年前,老常带人爬进了一个高窟,准备撤回的时候才发现空窟口的蜈蚣梯倒了下去。
洞窟距离地面实在太高,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就被困在了洞里。”
“那怎么办?”张路着急道:“外面没人?”
“你看看鸣沙山这一片有多少石窟,我们外出作业一走就是老远,谁知道会留在哪个石窟里。”
“那赶紧喊人啊。”
“除了我们,很少有人路过这里。”
“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没办法,等的越久心越慌,之后实在逼急了,其中一位同事就冒险沿着80度的陡崖爬上了崖顶……”
“还好有惊无险。”邵伯林唏嘘道。
在敦煌上个班,还练出了十八般武艺!
“后来我们也有经验了,就把梯子拴在了洞口。”
“所以说,人民的智慧都是给逼出来的。”
“说得没错。”樊锦诗笑着点点头:
“不过,你们要看的几座石窟都有台阶,大家小心一点。”
就在一行人走上台阶的时候,远处的几位老干部们正好走出了休息室。
这一会,一轮烈日渐渐偏西。
顺着石阶向上,斜坡的一路密布着大小不一的石窟,
灰暗的石窟里,透着诡异的诱惑。
又踏上了几级台阶之后,樊锦诗忽然打开了手里的电筒:
“到了,里面就是第85窟《鹿母夫人故事》。”
随着手电筒灯光的指引,江山一行顺着看了过去。
再低头看了下手里的照片:“原来就是这样啊!”
当手里的图片变成实物展现在自己眼前时,江山忽然感觉一阵莫名的激动:“唐代的壁画?”
“这一窟接近晚唐的画风,再往前就是这张,”樊锦诗指着另一只手里的照片:
“61窟的《女供养人像》,它保存的更好些。”
没几步的功夫,61窟到了。
江山举起手里的照片:“还真是这!”
一排头戴冠帽、身着红衣的女信徒,拱手站立。
由于岁月风沙的侵蚀,眼框周围的颜料已经氧化成了黑色。
在石窟灰暗幽静的氛围下,很有些冥-婚的排场。
江山看得撇了撇嘴:“你平时一个人敢进窟?”
“嗯?”樊锦诗没反应过来,然后笑了:“噢,这一窟其实还好。”
“嗯,”黄永钰相信:“肯定还有比这更难看的。”
“刚来时我也害怕,看惯就好了。”
张路忍不住叹道:“每一窟壁画的内容,你都能记得?记性真好!”
“其实没什么的,”樊锦诗的手电光束在壁画上缓缓移动:“待久了,闭着眼睛也能摸着。”
继续向前继续走,这次的路长了一些。
“到了,”手电筒的光束先一步入内:“莫高窟第257窟的《鹿王本生》,也就是你们说的九色鹿。”
敦,大也;煌,盛也。
而这第257窟中的壁画,却给了江山一种“密”的感觉。
《鹿王本生》图,号称最早的国风连环画。
也许是这段故事太长太久的缘故,石窟四壁,从顶向下密布着一行行红色打底的壁画。
每一行,就是一个章节。
“这就是最早的连环画。”江山猫着腰仔细瞧着。
黄永钰:“哦?”
邵伯林赶紧扶着眼镜,凑了上去。
与壁画相比,还是美影厂设计的九色鹿造型更亲民一些。
黄永钰和邵伯林看得入了迷:“还真是在讲故事。”
“敦煌壁画的四大瑞兽,”樊锦诗的声音实时响起:
“莫高窟第257窟的九色鹿,第249窟的青鸟和翼马,和第25窟的守宝龙……”
“可以领我们过去看看吗?”黄永钰心痒痒的:“没想到这敦煌的壁画,还有这么多讲究。”
樊锦诗笑道:“其它壁画一会都能看见,唯独守宝龙有些困难。”
“25窟离的很远?”
“它不是莫高窟的壁画,而是榆林窟的。”
“哦,”
一行人纷纷点头,进窟之前老常就说过。
敦煌太大,唯莫高窟保存的最好,也是台阶分布最人性化的石窟。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要致富,先修路。
“守宝龙,”江山倒是见过:“听名字就有意思。”
“的确是的,守宝龙很可爱,是一只抱着宝箱的小龙。”
“有机会的话,”黄永钰顿时来了兴致:“我还是想去看一眼。”
“明天的时间应该可以,”樊锦诗向旁边指了一下:
“不过旁边的285窟更精彩,你们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请,”江山让开一条道:“樊同志辛苦了。”
“呵呵,相信我,你们一定会喜欢它的。”
当,江山走进莫高窟第285窟时。
有几息的瞬间,他感觉周围的时间已经停止了转动。
布满方型穹顶的飞天,仿佛活过来一样飘在空中。
四处乱窜,随意扑腾。
一时间,视觉、嗅觉、感觉……完全沉浸在被壁画包裹的小世界里。
那种古与今对话的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一众人犹如朝圣般的仰视着。
邵伯林由衷感叹:“这里真是艺术的宝库啊!”
“啊,”黄永钰被迎面袭来的壁画击中:“感觉它们都在围着我打转。”
“我也有这感觉。”
“我也是,”作为穿越者的江山,忽然一阵后怕:“站在这里,感觉自己就是一粒沙。”
“还是风一吹就找不着的那种,”黄永钰补充道。
“这些人是不是被挖去了眼珠?”
只顾着拍照的张路同志,没他们这么多事儿!
一秒回神后的江山,也赶紧端起了相机。
相比后世严禁拍照的莫高窟景区,这一会的樊锦诗还拿着手电给他打着光。
“对,”边打光边解说道:“这一窟很大,最精彩的是中段的故事《五百强盗因缘》。”
“他们就是强盗?”
邵伯林指着壁画上一群面色痛苦、姿势扭曲的小人。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江山断定道:“画得也太明显了。”
“壁画上的故事在《大般涅盘经》和《报恩经》中都有记录。
传说在古印度有五百个强盗,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于是,国王派大军将他们擒住,挖去双眼后放逐山林。
之后,强盗们在山林间痛苦的声音传入了佛祖的耳中。
于是,佛祖心生怜悯,撒下雪山香药医好了他们的双眼。
并且日日为强盗们讲经说法。
五百强盗受到感化后,皈依佛门,隐居山林、参禅入定……
直到修成正果,成为了五百罗汉。”
樊锦诗的解说已经结束,见没人说话,便向四周看去。
只见身后的几位,全都如入定一般沉浸在壁画的世界里。
“原来五百罗汉是这么来的,”
当沈从文的声音传来后,江山一行才回过了神。
“你们怎么来了?”
看着表叔身后的一帮老干部,黄永钰竟一点没觉察到。
“只许你们开小灶,”舞蹈理论家吴小邦,背着手走了进来:“还不许我们旁听了。”
“幸亏我眼睛尖,老远就发现了敌情。”
“小黄啊,”曹禺点了点黄永钰:“还是你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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