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入座九人。
其中三人姓洪,还额外有一个求德站在洪胜身后。
李氏死后,金海城内的实力分布恰如此间。
众人坐定,公孙实第一个开口。
“这回的事情日前我已经用信鸽通报给了本院州部。”
大华境内,凡武者犯事由掌武院管辖。
尤其是翻天社这种顶级反贼,朝廷的一般机构压根没能力制约。
“州部没有往金海的信鸽,回信按估计明日才会到,但肯定已有应对。”
他继续说明道。
金海城距离西京一千两百里,信鸽走单程大约需要二十五六个小时。
朝廷公文驿路会稍稍慢些,但也不超过三日。记住网址m.97xiaoshuo.cc
“萧十二是重要人犯,按照惯例,不需要金海这边出人押送。”
“我估计州部会派直属缇骑过来,提押人犯回去。”
“等到一死一活两个反贼都被带回西京,此事便算是功德圆满。”
听完公孙实汇报,众人默然颔首,都觉得轻松不少。
在他之后,郑准提了第二个事项。
“诸位,李鹤鸣的遗体现在还存在我这。”
他看向众人,问询道。
“各位觉得该如何处置?”
一般来说,死者自然是送回本家。
然而李家人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处于监视居住的状态,既没能力、也没资格料理前族长的后事。
“里通异族的大罪,按道理是火化。”
任元龙说道。
没有人附和。
大华的风俗是土葬。
对普通百姓而言,火葬与挫骨扬灰几乎是一个意思。
除去讲究四大皆空的沙门子弟,以及实在贫穷到负担不起土葬花销的社会底层,没有人会选择火化。
“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崔嘉言忍不住说道。
“我们到底与他相识这么多年……”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李鹤鸣。
崔嘉言今年四十有五,比李鹤鸣小了四岁。
当年两人的关系,恰可与此时的崔玉堂洪范相比。
虽然各是大族公子,但崔氏向来是李氏忠实的朋友与崇拜者。
而在目送后者打遍凉州同侪、高悬天骄榜后,这种崇拜更是达到了顶峰。
即至今日,也未尽褪。
“还是入土为安吧。”
迟追远轻声说道。
包括洪武在内,好几人颔首附和。
“土葬倒也不是不行。”
公孙实见状,插言道。
“但李鹤鸣犯了滔天大罪,必然要被革除李氏家谱,不得入葬族坟,亦不得祭祀。”
他语气严厉。
以刑罚震慑武者是掌武院的天职。
在座其他人都可以念旧情,武监却不行。
众人无话可说,默认了这个处置。
接下来是第三个事项。
“从李家抄查出来的东西,已经清点完毕。”
这回开口的同是任元龙。
“因为做好了迁族的准备,这回的收缴倒比较清爽。”
“一共缴得三万二千三百五十两现银,加上其他财货,总计是九万七千两左右。”
在座都是金海城叱咤风云的人物,依然被这个数字镇住。
算上尚未出手变现的李家老宅和其他不动产,十万两也相当于李家家资的一半以上。
【这应该是李家数代人的积攒了。】
洪范想到。
犯了这么大的事,下头的无辜之人或可活命。
但大树倒了、猴王死了,猢狲们总得付出些代价。
“按照刑律,抄查所得的财货应当收归户部。”
郑准清了清嗓子,说道。
“还有掌武院。”
他瞥了眼公孙实,又补充道。
“不过此次翻天社案牵扯甚广,又多赖诸家出力,是以划出部分作为报偿也是理所应当。”
“今日请诸位来的一大要事,便是定好分配方案。”
城守的话听得洪胜发懵。
自古以来,犯罪的家族一旦被抄,财物必然是上头拿去。
这个“补偿”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洪范自然听懂了。
按照律法,金海对这笔横财并不享有处置权。
不过人都是会变通的。
此时任元龙说的是抄查出来小十万两。
到时候郑准往上报的,或许便只有五万,乃至三万两。
神京离西凉太远,那些高踞部堂之上的大人物或许甚至没有一个听说过金海李氏,也没人会吃力不讨好地大老远特意派人过来确认。
【原来今天是有这么一出。】
洪范恍然。
【难怪洪礼自己都不来,还要让求德跟过来。】
【在家族财务方面,求德无疑是专业人士了……】
他正这般想着,洪武已当仁不让地开口。
“此案最初的端倪就是由洪范发现。”
“翻天社二人是他锁定。”
“收尾的布局也出自他。”
“具体执行中,我大兄位居首要,我洪家朱衣骑也出了大力。”
“还请城守大人考量。”
洪武言之凿凿,说得是理直气壮。
光听他言语,这十万两洪家不拿个一半,简直天理难容。
“洪范贤侄自是居功至伟,这没说的。”
廖正豪接口道,而后话锋一转。
“不过功劳是功劳,上面自会有奖赏。”
“刚刚郑大人说的可是报偿……”
屋内霎时热闹起来。
一提到钱,哪怕向来话少的迟追远也变得伶牙俐齿,哪里还看得出谈到李鹤鸣后事时心有戚戚的样子?
洪胜默然坐在一旁,一时只觉得室内仿佛换了拨人。
足足讨论了小半个时辰后,众人才有了个初步意向。
洪家大约能分到近三成财货。
洪武对此基本满意。
然后郑准提出了第四个事项。
“萧十二的骨头挺硬,到现在还是不肯招供。”
他说着高声唤来外头的侍卫。
不一会后,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捕头就到了堂内。
此人正是当初负责方志武案、替洪范传讯的田六。
“郑大人,洪大人……”
田六一进门先对两位顶头上司行了正式礼节,然后向其余五位大人物各自躬身。
直到转到洪范这里,又换成了格外郑重的称呼。
“洪范公子。”
其语气亲热恭敬,甚至有几分肝脑涂地的意思。
“此人是田六田捕头,府衙里就数他最为得力。”
郑准介绍道。
“这几日萧十二便是由他负责讯问。”
他也看出田六独独对洪范的态度有所不同,略有诧异。
更惊讶的则是洪武。
他是田六的上司,相识共事已有多年,对其人很是了解。
可他现在莫名觉得,下属对洪范的敬服似乎比对自己还要多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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