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盐山
一处不起眼的山坡背面洞口附近,星星点点的毒蔓藤条肆意生长,娇嫩欲滴,溢出的紫红毒液透着一股淡香味,却足已杀死大多数妄图闯入的野兽。
江鹤盘坐洞穴之中,左手把玩着一只块状血肉。
心念一动,血骨蛊飞至右臂手肘处,油光水润,开始反复摩挲,四下寻觅,仿佛在校准什么。
空窍内,经七香酒虫精炼出的亮银真元开始消耗,纷纷灌入血骨蛊。
下一秒,江鹤只感觉自己右臂断骨处,传来一股刺痛。
凝神细看,原来是血骨蛊刺破皮肤,钻入血肉,正在蠕动,拨开筋肉,直至顶住破损的骨骼,将其紧紧衔接、包裹。
又是一阵酥麻、瘙痒,旋即一团泛着微光的嫩红血肉从手肘处生长出,一根短粗的软骨出现,并伴随亮银真元的剧烈消耗,逐渐凝结,变实变硬,又如雨后春笋再伸长。
十余个呼吸的功夫,右小臂骨骼已然初具规模。
分神回望,方才的真元消耗是如此猛烈,以至于空窍中,经七香酒虫精炼出的亮银真元损耗大半,所剩无几,几近断流。
而位于窍底,蓝白相间的天元宝君莲持续产出天然真元,凝聚海量三转中阶的花银真元,助长真元海上涨。
江鹤见状,一边耐心静候真元恢复,臂膀不复先前突飞猛进,一边开始比对左臂,控制附着骨骼的筋肉生长,调整仪态。
每一寸肌肉的分布,都需恰到好处,贴合日常生活与战斗习惯。
嫩润血肉的颜色由浅逐深,随之同步的是其中毛细血管的生长,柔白的肌腱夹杂其间,栩栩如生。
约半刻钟后,小臂臂膀生长完毕,表面被一层半透明的皮肤包裹,已有触感,可初步随心摆动,挥之如臂。
完成手臂部分,江鹤调用恢复完毕的真元,继续挺进,修补手掌。
因掌心与指头部分骨骼构造复杂,事前江鹤为此寻来实物参照,恶补一番。
江鹤小心翼翼地控制血肉修补,时刻保证真元输出,不敢中断一秒。
花银真元海时而陡降,又缓慢积蓄上涨,维系着海平面微弱的平衡。
如此持续半个时辰,五根手指的轮廓渐渐清晰,关节分明,纹路隐约可辨。
双掌合并,相互对照,又一番细节微调。
随即,一股华光自上而下,光芒万丈,闪过整只右臂,最终光芒散去,露出如新生婴儿一般的娇嫩、雪白肌肤,葱葱玉指,宛若少女。
伸手反复抚摸右臂,江鹤唇齿翕动,心头则是无以复加的震撼。
自来到这个世界,他见识过五花八门的攻击手段,形形色色的野生动物,堪比高楼民房的蛊屋,但这对于曾经生活在信息爆炸时代的江鹤而言,更多的是新奇、有趣,抱着看乐子的态度。
而如今,切身体会到前世深凿基因,心脏移植等医疗技术,也无法做到的断肢重生,江鹤的心情不言而喻。
“真是个奇妙而又疯狂的世界!”
低吟感叹一句,江鹤收回目光,转而从空窍中再度取出一只蛊虫,神色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其两端浑圆,中段细长,通体乌黑,正是三转铁骨蛊!
方才的血骨蛊只能算作一道开胃小菜,重头戏还是得属此蛊。
使用铁骨蛊的过程会伴随强烈剧痛,偏偏这种痛楚需要使用者忍受住,一旦中途昏厥,失去意识,则意味着前功尽弃。
原著中,意志强悍如方源,也不免在催动过程中破功,哼唧哼唧。
故而,江鹤对于使用铁骨蛊,一直心存芥蒂。
关于到底要不要用铁骨蛊,在此之前也令其数次犹豫。
退一步讲,江鹤自身不主修力道,对于铸造一身铁骨,并没有方源那般迫切,相较于断肢重生,用于不用铁骨蛊似乎无关痛痒。
若说是为了使用豹力蛊,增长爆发力,而去花费万余块元石,似乎也有些说不通。
用……还是不用?
铁骨蛊之后大可再卖回给贾贵,无非亏损些元石,对于坐拥天元宝君莲的他而言,不过数天的产出罢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催使江鹤决定买下铁骨蛊?
他自然不愿用一时想差,脑子缺了根筋来搪塞,自欺欺人……
洞内陷入沉寂。
江鹤脑中思虑良久,眼眸流转,回忆起过往种种,倏然泛起一抹精光。
“不甘!不愿……”
自穿越至此,江鹤得以见识幼年版本大爱仙尊的风采,白凝冰的盛世男颜,更与之一战成名。
吹捧也好,鼓励也好,挖苦也好,这些旁人的流言蜚语,都在无形中滋润着江鹤心中,一种在前世早已被现实掐灭的东西,令之死灰复燃,勃勃生长,推动他不断为之前行……
不知不觉间,他已然自负地把自己摆到,与原著中那些群星闪耀的人物同一位置。
青茅山的死局他闯出来了!
他摆脱了这具肉身、这个角色、这個名字在原著中本该陨落的结局。
他活了!
他成为了逃脱宿命之人!
那他……也该掌握自己的命运了!
关于用不用铁骨蛊,这一进一退间,却暗含其心。
方源、白凝冰能挺过的痛苦,他为何不能?
若才面对这等痛苦便退缩,又何谈奔赴山海,激流勇进?
懦夫从不启程,弱者退于途中。
他敬佩方源,敬其道心不改,一以贯之,心存爱恋,却不为之惑心,至死方休。
方源本身更像是一种信仰,一种本心。
所有人都能在其身上,察觉到那个曾经最初的自己。
任红尘扰扰,难叫初颜改。
江鹤能从他的身上,看到前世那个怀揣理想,心存远大,尚未被社会毒打与生活琐碎污染的自己……
约君切勿忘初心,来往人间一如是。
且待峥嵘六七载,他年功成再一观。
吾名,秦一观!
……
洞穴之中,陡然响起一阵牙齿研磨的吱吱声,后又加入粗重鼻息,间歇不停。
石床上,秦一观脸部肌肉紧绷,牙龈冒血,双眸瞪大,默默承受着如潮水般涌,遍及周身来的剧痛。
痛啊!
窘同于被白鬃巨臂猿扳碎手臂时的巨痛,铁骨蛊带来的痛楚,宛若无数只巨手捶打着自身骨骼,每一下都足已击碎断裂,震痛却又似灼烧,由内而外,透入骨髓。
百息后,秦一观攥紧的双拳咯咯作响,渐渐支撑不住巨痛,由鼻腔中发出哼声,眼帘重似千斤。
他还是有些低估了……
关键时刻,一股花银真元随心调动,枕在颈下的一只冰蓝色方柱状蛊虫,骤然散发出缕缕霜雾,寒气顺着脊柱,侵入脑髓,令之精神一抖,使其继续支撑下去。
此时,其全身骨骼已然被铁汁染成一片乌黑色,铁骨将成。
突然!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痛自脚尖袭来,顺着体躯贯穿后脊,直奔颅内。
嗡——
恍然间,秦一观脑中一顿,陷入空寂状态。
随即,早已支撑不住的眼帘重重砸下,可被其最后一抹意志生生顶起,粗喘两口气,方徐徐落下。
“成……了……”
呜咽一声,倒头昏睡。
……
紫幽山
房屋内,老婆婆望着身前瑕不掩瑜的白凝冰,嘴角偷笑,一脸体谅道:
“你俩昨晚上那动静,大娘我都听了,别羞哈!我也是过来人,年轻人嘛,火气自然是旺些,懂!”
白凝冰神情呆滞,默然不语。
中午时分,方源回来吃饭,老婆婆将其拦在门口,语重心长,语气有些惋惜又带着规劝,道: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了些!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可是要吃亏的呀!”
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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