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么呆!”
王川摇了摇头,颇为有些不耐烦道,拿起烤鱼看了看,自顾咬一口便吃了起来,“不在这你能在哪?”
原来李小白得王川指点,倒行经脉,身埋地下、逆练起了神功,又加上那护心保命丸的药性起效,不觉昏昏入迷,深睡难醒,这一晃已过了三天三夜。不知是不是命不该绝,老天不收,李小白到鬼门关走了一趟,适才噩梦惊扰,魂飞之际不自觉一下便从沙坑腾身跃起,扑通落到了河里,也是隐隐间听得王川在岸边那一声叫骂,这才一下又把他游魂给叫了回来。
“我……我刚才好像,去了阴曹地府……”
李小白愣神半天,怎想自己这一眨眼竟埋在地下躺了几天尸,心中犹有余悸,胸前只仍隐隐见着些血痕,一摸心口,倒没了什么痛感,心知自己这条命自是给师父生生从阎王爷那抢救了回来,结结巴巴地把刚才梦里的情状跟对方说了说,跪地连声拜谢。
王川也给他说得一愣,皱着眉听他说完,一条鱼也吃了一半,抓过旁边一坛酒喝了一口,这才若有所思地道:“谢我什么,那是你自己命大。我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也不见得是好事,说不定反而正是把你带进了火坑里。”
“怎么会……”
李小白自知师父话下另有深意,也没想他会把自己刚才这梦里的事这么当真,只是腹中空空,这当下也没什么心思多想,能够起死回生,那也真是自己福大命大,别的自当另说,盯着对方手里的半条鱼看了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师父,我……我饿了。”
“饿了么?”
王川正吃到兴头上,自也不管他这许多,拿了鱼扭过身,似笑不笑道,“怎么不去你油锅里看看去?”
李小白不由一呆,这会儿也才注意到,原先那十几坛酒已喝得七七八八,周围七歪八倒着好些个空酒坛,想来师父这几天几夜都在这守着也没回过屋,看来遭的罪不用说、自然不比自己少,随即会心一笑道:“师父,你等着,我这就去摸几条大鱼上来……”趁着王川不妨,倏忽一下抓过他手里的酒坛,大喝一口又塞还了回去,笑嘻嘻道:“给你加菜!”
“你这臭小子,反了你……”
王川倒是一怔,一边大骂,挥起烤鱼便要打,“我的酒你也敢抢!”
李小白扭身一闪,一时喜不自胜,纵声大笑,几下跟斗连翻,跃身到了河中,砰砰乱打了几掌,只觉海阔天空,地广天宽,再没什么比这活在世上好,别的什么事也不过鸡毛蒜皮,大叫大嚷道:“师父,弟子又活过来了,我好快活……油锅,我来了!”钻身沉入了水。
王川不怒反笑,自顾痛饮一口,喃喃道:“傻小子,伤还没全好,看把你能的。以后可还有得你受……”
师徒两人至此自可谓已是尽释前嫌、心结得解,虽仍不时吵吵闹闹,之前过去彼此间的旧怨仇事,只谁也没再提过一句。
王川口头上虽仍不承认两人的师徒关系,但心下始终自是把李小白当成仅有的弟子看待。李小白也自不必说,一直以来也都把王川视为恩师,而且此番重获新生,自然更是将他当作再生亲人一般对待。
两人既是忘年师友,又互为仇敌,但终究都已把彼此仇怨放下,谁也并无多言,除了谈天论地、不时切磋武艺,一如往常无异。
李小白这‘倒转阴阳’的功法,也只凑巧算是过了第一关,刚好入了门,足以克制并疗愈他所受这‘摧心断魂掌’由内而外反噬己身的怪伤而已。这往后更艰深精妙的法门关窍,或是天资所限,王川便告诉了他,他这怎么也难明其理,更别说要运用自如。就好像天生惯用右手之人,即便知道使用左手也是一样道理,不过真要把左手练成右手一样灵活,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原也无意要练成此等奇功,而且也并不影响他这‘逍遥神功’、或是‘星闪神功’的功力发挥,因此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在寻常较量过招时,王川忽然使出这‘倒转阴阳’的功夫,往往将他打个措手不及、叫苦不迭。他这一发狠赌气,叫叫嚷嚷着便要把自己活埋在地,饭也不吃不做,誓要练成这奇功来叫王川好看,但即便如此,自然也是收效甚微。
武破天倒也没自食其言,隔三差五便亲自带人送了酒来,偶见师徒两人有说有笑,或是打骂叫闹,只也从不多说多问,简单寒暄几句,放下了酒便又带人过河回了对岸去。
无论是铁木罕、或是丐帮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人等,自打武破天加派人手把守渡口各处后,倒没再过河找上门来。也正是没有这些人前来搅扰闹事,师徒两人因而得以休养生息,各自所受内伤没几天便也已无大碍,渐渐愈可。方寸静地以外的事,师徒两人也从不多过问,倒是过了一段清闲快活、与世无争的自在舒坦时日。
转眼过得月余,雨水渐多,也是好景不长,河岸水位涨了又涨,很快没过了木屋外的池塘四岸,用不了多久,看着便要淹到了小屋里来。这山窝之地原是河涝退却后显露出来的一处低斜坡地,河水一旦大涨起来,焉有不被淹吞之理?
出门没两步便是一片汪洋,一眼还难望到头,左右隔壁两间小屋大部分已被浸在了水里,师徒两人都有些傻了眼,看来这回是大水龙王要亲自找上门来了。
早前两天武破天刚给送了十几坛酒来,那时水位刚没过河滩沙地,看着也倒还好,自也没想着叫师徒两人趁早挪窝移驾、搬到河对岸去。这两天连夜狂风暴雨一过,河水看涨,只不想一转眼便要把师徒两人这几间山窝小筑给浸淹了去,这一下自是谁也都有些始料未及。
这前后大半年间,师徒两人来去豪饮了少有不下六百坛酒,空酒坛子屋前屋后、东一块西一片堆得到处都是。这大风大雨、大水一淹,除了破损和沉到水下、以及随波逐流给冲走的,半数以上空坛空罐,都东歪西倒地浮在了水面各处、秃瓢也似地东游西荡,看着不无奇异又颇有几分壮观,倒像是一夜间由水里冒出来的古怪游物一般。
大雨仍下不停,不论是之前摆在门口当作‘三垣二十八宿’的那几圈,还是胡乱堆在各处地上的坛坛罐罐,大都难以幸免,无不成了水中浮物,雨点滴答滴答、杂乱无章地不住打落其上,听来倒是又有几分悦耳。师徒两人端了酒在屋中小酌慢饮,对着屋外呆看出神,只谁也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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