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两人正说话间，渡船已驶近岸边，武破天带头下了一排竹筏，叫了几个人各抱了两坛酒跟着一起，随后很快便上了岸，朝着师徒俩这走了来。
“掌门可有好些了？”
眼见李小白这身埋沙滩、只露了个脑袋在地上晃荡的模样，一旁王川又津津有味地正自吃着什么，武破天自不无疑心奇异，一边快步当先走来，老远便道，“敢问掌门，你这是在练什么功夫？属下不请自来，无意打扰，还请勿怪。”
“没什么……你来都来了，也不用这么客气。”
李小白颇有些窘迫，看着各门人牛高马大地朝自己这奔来，一时又起不来身，只勉强笑了笑，硬着头皮随口道，“我这也是闲着没事，在晒晒太阳而已。”
对方此前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续命丹药给他，也是一片好意，料来自是以为自己已经服下丹药且已无碍，未免对方多心追问，他倒也没想提起，转念问道：“你怎么……也这么有空，还带了这么多酒来？丐帮那些人，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
“掌门真是，好雅兴……”
武破天也勉强一笑，只也没走太近，隔着丈余便让同行各人把酒放下了，“掌门放心，那帮臭要饭已经被我打发走了，至少有一段时间不会到这来闹事。”
昨天留下了那枚‘续命大还丹’、辞别了李小白后，武破天转头便带了人追着丐帮人等过河上了岸，又连夜一路追打，直把伤重的铁木罕以及两位长老等丐帮之众、一股脑儿赶出了数十里之外。不仅如此，武破天更调派了大部分人手到了镇上附近，把守着镇口各处、以及下游支流上的一个渡口等要地，忙了大半天，这才又带着人带了酒过了河来。
李小白原还想着是不是要叫武破天去把铁木罕单独找来，这下倒也好了，便是能把人追回来，这来回折腾少也得等到明天，自己这能不能过得了今晚还难说，或许这当真便是自己的命数活该如此？当下苦笑道：“武大哥，你办的挺好……辛苦你了。”
“这都是小事。”
武破天笑了笑道，陆续又让人搬来了酒，堆在一旁少有十余坛，“以后这送酒的事，就交由我来便是。这些酒掌门和……便先喝着。属下过几天会再送来，绝不会让其他什么人来这搅扰，也不用掌门亲自来回跑。”
“行了，酒就放这。”
王川一条蛇吃了干净，抹抹嘴忽只道，“没什么事，你和你的人都可以走了。”
武破天似乎料到他迟早会这么说，倒也不以为意，只不出声、也不动身，等着李小白发话。
这回这镇上方圆十余里，可说俨然已成了逍遥门的势力地盘，武破天要过河来，李小白倒也拦他不着。而且想来有武破天在，这逍遥门中的大小事，自也不需自己这掌门多有顾虑，李小白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说，闲谈了几句，便让对方先带人回去。
武破天看看天色也不早，想想只要李小白没有不让他过河来访，其他什么事今后倒也好说，只也不多待，随后便带了人辞行退了去。
“臭小子，你怎么不跟你的人把后事给交代了？”
武破天一行刚到河边登了船，王川也不知怎的已拿了坛酒在手，又坐回了原处，自顾喝了起来，“你打算要在这死到什么时候？”
“我……我没想到，也不知道。”
李小白一呆，倒也确实没想到要跟武破天交代些什么后事，想想至少还没把自己一死之后、这掌门之位由谁接班的事给人说清楚了，恍惚间只觉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去办，又想师父是不是有什么更重要的话说，心下莫名大感着急，“师父，这人是死了就可以投胎，还是……还是要死很久才可以？”
“你这小子，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才行？”
王川一口酒差点没给呛出来，忽然伸手递过一颗药丸，“把这药吃了！”
“师父，你……你吃。”
李小白见那药丸似曾相识，倒像是暗星独有的‘护心保命丸’，黑乎乎、又跟那发霉长毛的‘续命大还丹’差不多大小，两者看来却也一般无二，随口一说，又觉哪里有些不对，“不，你也别吃，这药会吃坏肚子……”
“少啰嗦！”
王川似有些不耐烦，打断了道，“你不是想早点投胎么，吃了就可以上路了！”
“师父，你……你……”
李小白怔了怔，也不知对方这话是真是假，转念又想要么生、要么死，不管怎么说，能活当然最好，即便师父有心想亲手送自己去见阎王爷，倒也无可厚非，死在他手里，似乎也能了了一桩恩怨，吞吞吐吐说着，心下一横，“那……那你喂我……我动不了。”
王川白眼翻了翻，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只一言不发，摇摇头把那药丸给他喂下，还顺手给他灌了口酒，转过身便自顾着喝了起来。
李小白自不无莫名，和着酒刚咽下了药，刚要开口，瞥眼见胸前细沙不知何时已渗了些血红出来，不由一惊，暗叫苦也，这活活等死真是糟糕已极，糟糕透顶，简直比死还糟糕百倍，想叫出声，又怕给师父看了笑话，一时万念顿生、古古怪怪的心思接踵而至，也说不上一句话来。
夕阳西下，四下昏黄，微风拂过，河面泛起粼粼波光，看着倒有些刺眼，此外看来跟昨天却也没什么两样。他倒是头一次以这般的情状打量这山河大地，不免倒觉有些新奇，想想自己这一死，天上那高高在天的大火球，好像也会一如既往地东升西落，明天是不是跟今天也不会有什么两样？看了看对着夕阳、斜坐在旁的王川背侧身影，淡然中似乎又透着几分落寞，心想自己这一死，也算叫师父给报了大仇，只不知他这会儿在想什么？
“臭小子，在想什么呢？”
王川这时一坛酒刚喝完，转头见李小白这呆头呆脑、两眼乱转地正看着自己，却忽只道。
“没……没什么。”
“这么急着投胎，想好投胎之后做什么了吗？”
“没……没想好。”
“那就别想了！”
王川说着把酒坛一放，“时候也差不多，等你投完胎再慢慢想罢！”
“可是……”
李小白一句话正说着，王川抓了把泥沙忽地便往他头顶脑袋上撒落，打断道：“少废话，别乱动！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死人了，把眼睛闭上！”两手轮流，撒盐也似地抓了泥沙不停往他头脸上浇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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