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听刘主任说,恁只棺材摆平了淮西人的念头?”“送礼这种事情,我也是会的啊。”已经抵达京城的魏刚,享受着暖气,跟张浩南打了个电话。他原本是直接飞松江的,但前几天出现了一个事故,中关村一个高科技企业拒绝了京城高校的学生参观,在退休的老同志群体中,引起相当大的不满。大学生对高科技感兴趣是好事,参观一下高新科技的企业,本身也是科技部、教育部以及旅游相关部门一向支持的事情,并且在之前,中关村本身还有一个定位就是“科技旅游单位”。社会责任和原本的职能义务没做到,怎么可能不让人恼火?所以知道魏刚在东北,有关系好的,就请他过去,了解一下松江那边的科技企业情况。只是见面之后,魏刚也没去推荐别的,直说“紫金科技”“嘁哩喀喳”还有“金桥电脑”这三家随时可以参观,并且还拿博尔科夫斯基说话,表示国际友人来松江,也是去参观这几家优秀科技企业的。当然了,秃头老汉从来没有说这三家企业在松江,对此只字不提。现在跟张浩南聊天,才提了一嘴,让他不要随便走动,十二月份在建康等中央这边派人过来接触,到时候再挂个“科技旅游单位”的牌子。张浩南也是服气,这糟老头子是真的门路广啊,什么玩意儿都能倒腾。“淮西省的情况呢,相对来说是要复杂一些,经济问题转化出来的社会问题相当多。你也要注意跟当地头面人物的沟通,有辰光让一点好处出去,也没啥关系的。”提醒了一下张浩南,作为见多识广的魏刚,他其实当年为沙城一把手的时候,可没少从淮西省“非法采砂”的地头蛇那里搞建筑原材料。没别的,就是便宜。而且华东六省一市之中,就淮西省“非法采砂”的那票人马能开发票。就离谱到这种程度。魏刚当年修路比隔壁虞山和澄江,那是省了不知道多少钱。亏的是国家,可能还有“非法采砂”作业中的一线采砂工,但他魏老汉一个人都不认识。没见过采砂工的辛苦,也就不知道血泪。君子……远庖厨。当然有人在长江里“非法采砂”,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能捡便宜,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能,那就通知相关部门,该抓的抓,该查的查。打击“有活力社会团体”,想要通过合法手段就全部摆平,痴人说梦。时过境迁,这光景的魏刚,也只希望姓张的细棺材再翘硬一些,不要真成了短寿命。“放心,我又不过手,都是建康市这里忙里忙外。再有大头土建在涂中市,离得也不远,我怕个屁。”“小心驶得万年船,听人劝,吃饱饭!细棺材当自家三头六臂啊?”“你是不是听说啥了?”“老子能听说啥?老子只是提醒你,一天天的飘到哪里去了。”言罢,魏刚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伱跟铁道部有关系?”“没有啊?”张浩南一头雾水,什么情况这是?自己跟铁道部要是有关系,那不直接承包货运铁路班列啊。“有个后生,是啥材料研究单位的副科长,叫张铁岭,认得?”“噢,一个学堂的,老生。”“人蛮好,技术如何?做啥的?”“别人铁道部好好发展,你不要祸害他。再说铁道部的生意,沙城能做啥?”“给钢厂介绍生意也蛮好啊。”“……”退休就好好退休,你折腾个鸟呢。魏刚还真是想搞点生意回去,听说首都这边的钢厂还有不要的小订单,他也联系了一下,准备回去的时候,就介绍给沙城钢铁厂。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当提到大学生下乡的一些具体细节之后,魏刚提醒道:“你最好要建议调整学堂的比例,重本为主,一般高校为辅。”“为啥是重本为主?”“猪头三,重本的学生,一般学堂都是中央或者教育部直属,有的更是特殊部门直属,这种情况,学生下乡的安全程度是最高的。要是普通高校,万一是吃当地政府财政的,就很有可能重视度不够。再有,重本院校的学生牵头,才有带动作用,从中央拉政策的可能性才会更高。”提点了张浩南之后,魏刚又接着道,“淮西省的优势,就是科大,所以重点就是要在科大身上想办法。你稍微活动活动,务必要让科大的学生,尤其是那些有政治抱负的学生,晓得是你沙城张浩南在发力。”“为啥是沙城张浩南?有啥说法?”“过个十年,说不定就能让科大在沙城开分校区啊!”“……”我去你妈的。合着老子是拉皮条的?!张浩南感觉这老头儿越来越离谱了,三句话,就能绕到正经事业上来。早知道不跟这老货扯淡。不过魏刚的提点,还是让张浩南反应过来,的确,如果条件太宽泛,其实很难引起重点照顾。重点大学的特点就是资源重点倾斜,这种对症下药的逻辑,绝对没问题。“老先生,你不愧是老油条啊。”“会说人话?”“嘿嘿……”此事讨论结束,便聊到了一些琐事,比如苏姜的才艺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张浩南对此一无所知,只知道还有个联欢晚会,总之今年她要上四个地方“春晚”的节目单。现在找她做形象代言人的企业极多,除开青少年品牌商,还有大型活动的推广,比如雅典奥运会的文化形象大使,在青少年这一块,找的就是苏姜。当然苏姜也是学坏了,推荐她哥,然后奥委会的人过来溜达溜达,一看张浩南那模样,怀疑这是苏姜的亲爹……“十二月二十六有个纪念活动,小姜有个节目叫‘恰同学少年’,要不要过来?在建康的大剧院。”“二十六我也有纪念活动要参加啊,在松江,‘长江农业论坛’的老干部援助工作总结会,看看今年成果。我也确实想要了解一下,在外务工人员的条件大概什么水平,还有就是法律援助上的门槛、难处。”“需要钞票跟我说一声。”“再说吧,开完总结会再说。”随后,魏刚又顺着这个事情问张浩南,“之前你跟我说过,电视台小秦跟你资助过一个记者?”“是有这么个事情,怎么了?”“你那边具体有啥成果没有?”“主要是解决之前西沙集团的工伤赔偿问题,因为有些职工,也是外来务工人员,最远的在川西,要找到这些人老家确切地址,是很麻烦的事情。再加上还要把钱精准地送到本人或者家属手中,很消磨时间的。不过成果蛮好,就是他本人不愿意露面。”“编制在电视台?”“对,转到电视台的,放在了经济栏目名下。”“为啥?”“我是大客户啊,电视台敢放个屁?明面上这个记者是长期驻扎‘沙城食品’的,实际上给电视台的材料,都是‘沙城食品’公关部自己弄的。”“嗯,蛮好。”魏刚点点头,然后沉吟了一会儿。“是有啥情况?”“这里有个朋友的部门,有两个人不见了,一个是公开的调查记者,一个是卧底。暂时还没有报案,我听说你那边有人相对来说专业,可以的话,看看是不是来京城或者松江碰个头,我把情况说一说,然后他再去辛苦辛苦。”“风险大吗?”“不好说。”“那就算了,别人年纪轻的,而且差点让曹爱军弄死,于情于理,我也不能让这样的人去冒险。”“结婚了没有?”“没有,估计也不想。”“那你帮我问问看。”“我说,老棺材你明明晓得这种人肯定会答应,为啥还要说这种话?长点良心好不好?”“帮我问问。”“……”张浩南直接无语,半晌,“我考虑考虑。”跟李飞鸿之间联系一直存在,甚至李飞鸿本人还在外地招了几个助手,也都是调查记者,大概是人以群分吧。这号人胆子都奇大,跟张浩南的活够本外加心理变态不同,李飞鸿这种人,是彻头彻尾的无畏。面对恐惧,也会瑟瑟发抖;面对暴力,也会害怕。但这种人,终究还是会挺身而出,所以才说是彻头彻尾的无畏。这年头的调查记者存活率,比战地记者还要低,有些过了十五年才会把他名字勾了,因为实在是找不到了。字面意义上的尸骨无存。有一说一,张浩南是存着一点保护李飞鸿的心思的,只是人各有志,秦世川也相对来说尊重别人的选择,所以至今都是相安无事。至于说李飞鸿的级别待遇,因为秦世川的保护,该有的荣誉都有,只是没有在市政府宣传部门进行通报。算是低调处理。魏刚现在在京城,他的朋友,万一是去查三晋矿企或者海岱省重装备化工的,这不就是玩命么。没必要。不过,跟李飞鸿提一下,张浩南还是会做的。既是尊重李飞鸿,也是尊重魏刚,至于说有没有尊重自己,张浩南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晚上,张浩南带女儿去玄武湖遛弯儿,秋冬的湖畔,风一吹感觉针扎一样,张瑾冻得脸上起了“萝卜丝”,乍一看跟“高原红”差不多。“呃呀,好冰呀~~~”骑大马的张瑾一边笑一边缩着脖子,然后冷冰冰的小手,朝着张浩南的脖子就伸了过去。“哇,冷死啦冷死啦……”“哈哈哈哈哈哈……”张瑾哈哈大笑,然后小手儿摁着温暖的地方如何都不抽出来了,张浩南一路小跑,颠得她呃呃怪叫。“爸爸!”忽地,女儿抱紧了张浩南的脑袋,“等等,等等,等等……”扭着身子,两只小脚丫子飞快地踢腾,“爸爸,听,听……”“嗯?”“猫猫~~”灌木丛里,传来类似“米娅米娅”的叫声,将女儿从脖子上放下来,父女两个蹲着找。“猫猫~~”一只三色大猫,叼着一只经典花色的小狸花。大猫大概是母猫,警惕地看着蹲下来的父女两人,一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张浩南和张瑾。一动不动,三双眼睛对峙。“猫猫~~”张瑾伸着手指,指着三色大猫。“宝贝走吧,别打扰它们。”“爸爸~~”不情不愿的张瑾扭了扭身子,依然蹲在那里,“猫猫~~”“小猫也是它妈妈的宝贝啊,走吧走吧,你想要猫猫,我们回家找一个太公要一只好了。”张瑾又扭了扭,眼神依依不舍,但最终还是起身噘着嘴,“好吧……”只是父女两人刚要走,这三色大猫就唰唰两下蹿出灌木,然后在张浩南面前,将经典花色的小狸花放了下来。“喵~”大猫像是绕“8”字一样,在原地转了几圈,然后迅速地钻回灌木,留下了地上那只小狸花像乌龟一样趴在地上。“不是……卧槽?”“卧槽?”“呸呸呸,宝贝咱们不说脏话。”然后张浩南赶紧招招手,从古锭那里弄了几张路边传单,将这小猫一裹,然后对张瑾道,“宝贝,那就养这只猫猫了好吗?”“好~~~”张瑾顿时高举双手以示庆祝,脚上的那双小红皮鞋踩得哒哒作响,一路捏着张浩南的裤腿跟着走,没有像以前一样说要骑大马或者抱。看来是真的喜欢小猫。“古锭养过猫吗?”“我老家养猫就是随便养的,散养,抓老鼠看看家啥的。”“跟我们也一样。”不过很显然这只小狸花是命好了,抓老鼠的业务,大概是不会有的。摊上张瑾这个主人,也是命里该有的富贵。因为还是小奶猫,还专门找了个做宠物生意的过来看看,毕竟张浩南喂孩子有经验,喂猫的孩子……他是真没经验。“这是干什么呀,猫?”“老婆,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猫是它妈扔到我们面前的。”“在哪儿呀?”“就在玄武湖啊。”“会不会有虱子还有跳蚤啊?”“先隔开养两天看看吧,不死就继续养。”“这么冷的天,会不会冻死啊?”然后赵飞燕弄了个坐垫,剪了点衣服,弄了个纸箱子,就算是临时的猫窝。因为怕有虫子,就放在了一楼的小房间。这小狸花只会“米娅米娅”的叫,张瑾觉得有意思,蹲在那里托着腮帮子能看好久。“宝贝吃饭啦,吃完饭再来看。”“猫猫~~”“乖啊,吃完了再来。”“好~~”然后吃饭又是第一名,甩开弟弟不知道多远,张然瑜想要跟着姐姐一起,结果被拒绝了。“妈宝男”于是大哭,找老母亲哭诉,随后赵飞燕就抱着儿子下楼一起去看猫。结果小房间被反锁着……笃笃。“你们两个把门反锁了干什么呀!”“宝贝,要不要放妈妈进来?”“不要!”很坚决,十分的坚决,于是张然瑜在老母亲怀中眼泪又要滋出来了。“好了好了好了,别哭别哭,我们回家跟虎虎玩好不好?虎虎还能倒立,比猫猫好玩。”张然瑜纠结无比,表情又委屈又复杂。而在小房间中,张瑾坐着小板凳,看着小猫“米娅米娅”的叫,直到小小的奶嘴塞到它嘴里,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小姑娘的眼睛瞬间都圆了。“噢~~~”她很小心很小心地拿着小小的奶壶,唯恐破坏了什么一样。张浩南就这么看着她,一不留神乐得眉飞色舞。他妈的,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动物?目光落在张瑾身上,她凑在纸箱前的背影,仿佛是三头身,可爱极了,可爱无比。饶是他铁石心肠,这光景也仿佛软化了下来。“爸爸~~”“嗯?”“嘘~~”竖着手指贴着嘴,小丫头提醒着老爹,不要发出很大的声音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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