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南的胃口不大,基本上还是我的钱一分不能少的大原则,一亿五千万是真的,但一亿五千万不是重点。对花碧霞来说,其实一亿五千万也没多少,连花氏集团百分之一的资产都没有。关键是认了这个账之后,接下来的利益交换,她担心张浩南狮子大开口。结果稍微沟通了一下,意外发现张浩南人还怪好的,点到为止。“京城周边,我说实话张总,是真的不好弄。冀北省的省内行业决策,不由冀北省本省决定的,是锚定在京城的发展方针之上。如果哪天要查个环保或者保障一下京城区域内的农产品收益,像啤酒花种植这种规模比较大的,很有可能因为占了一部分耕地而被取缔。”“我不要传统耕地,避开这条风险,所以,花总应该还是有办法?”“……”有问题,那就解决问题,你自己说的很难,不是不行,那我就当你行。你这时候说不行,那我就要加价了。“张总,京城这边要疏通的地方也很多的,不仅仅是政府层面……”“我会拉几个二代进来一起发财的,免得他们眼皮子急。刘援朝这个档次的够不够?”“……”刘援朝被张浩南硬吃这事儿,原本只是传闻,算是小道消息,当初花碧霞听说的时候,只当是笑话。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啊。“张总,我不理解……要说您跟刘总合伙,至少项目都是千亿级别的,怎么就要跟啤酒花较劲呢?”“因为我后头有省内十几个市政府在盯着呢,伱当我想做啤酒生意?我这是奉旨喝啤酒。”“张总消息果然灵通。”“??????”张浩南有些迷惑,这从何说起,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合着花碧霞说的是啤酒大爆发这事儿。其实啤酒销量暴增,不是个孤立的事情,涉及到多维影响。有国家在此刻限制白酒行业保障粮食原因,也有“打工潮”爆发之后工业区酒水消费市场的变化,当然还有年轻人更喜欢啤酒的原因,甚至还有外资企业的产品营销路径,等等等等,综合起来,在接下来的几年,啤酒就是爆发再爆发。然后会在某一个波次,白酒也开始松绑开始爆发,各种高端白酒的价格节节攀升。现在求“沙城食品”入股或者收购的浓香型白酒厂多不胜数,就是因为此时面临的生存危机。张浩南对啤酒行业兴起的内情并不知晓,他压根就没有去打听,这么稳的缘故,一是自己重生的,二是两江省省内地市政府都在催着他抓紧时间搞定各地啤酒厂的整合。就业,税收,就这两样东西是地方政府关心的。同时也希望张浩南的入局,能够跟外资竞价,免得有些小地方卖祖产卖上瘾了。很多县市想要“挟洋自重”,但其实也怕张浩南这种“义和团”,关键是没办法整死他,还很有可能被张浩南反过来整死,所以在收购各种地方啤酒厂的过程中,主打的一个就是公平竞争。政府不下场不干预不掺和,只作为监督监管方,也算是当世一大盛景。带给世界和平的,不是道德和法治,而是“核威慑”啊。能核平,才能和平,可见哲学上的问题,还得靠物理学。“那张总会在东北收购啤酒厂吗?”“放心,不会,我没那闲工夫。要不是两江省的干部催命一样,我连沙城的酒厂都不想碰。”“……”“总之一句话,我的损失,该是多少,那就是多少,少一个子儿都不行。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再交换资源,甚至你要帮你表哥提前瓜分市场都没问题。”“……”交换意见要坦率,张浩南觉得自己很坦率,并且也没有伸手不是自己的那一份。花碧霞就算不爽,也要认清这个事实。当然她实在是看张浩南不顺眼,今天掀桌也不是不行,反正她表兄一个啤酒沫子都别想在两江省松江市冒出来。车匪路霸这业务有啥行业门槛和技术难度吗?实在是怕惹毛了公共安全部门,那就天天找大卡车玩碰碰车就行了。酒水行业要的就是快速铺货,高周转是常态,在流通环节被卡死,基本可以宣告死亡。在国际巨头进入中国市场蚕食鲸吞之前,国内不是没有大型啤酒厂,但为什么没有出现一统江湖的迹象?是不想吗?其实就是“地方保护主义”的存在,这是地方政府官方保就业和税收的手段,在财政转移支付稳定之前,这些手段是合情合理的。为什么这么说?原因就在于能够大规模生产、铺货啤酒这类快消饮品的地方,往往都是工业区,一般农业为主的地区,根本扛不住这种大规模冲击。讲白了不是玩不明白,而是根本就不想玩,客场作战的外资,两相比较起来,竟然都眉清目秀起来。张浩南重生前千万身家只能说“小康”,但吃过见过,也算是经历过,对他而言,他没兴趣为万世开太平,巨头级别的二代吃多少个千亿万亿都跟他无关,反正不要黑他的钱。哪怕一分钱,该是他的,那就是他的。谈不拢就打,该灭亡灭亡,该发达发达。别人歌照唱、舞照跳,与他无关。“张总,华北地区的公关,跟长三角是不一样的。我可能要填进去的数目,都不止一亿五千万。”“那是花总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花总你好像没搞清楚状况,王爱红是我的心腹大将,他这个‘爱心企业家’头衔,可不是捡来的。你表兄招呼不打一声,就让他在老家丢了脸,这笔账,我可没打算跟你算,而是跟你表兄算。我这么说吧,他要是诚意到了,这件事情,就此揭过。他要是要摆谱装逼,硬要以为自己是个什么龙子龙孙,不是我口气大,我杀的就是龙子龙孙……”“……”话有点多的张浩南让花碧霞愣了一下,因为他还是面带微笑,语气温柔地喂着女儿奶油蛋糕。一旁花修文不但没有反感,反而面带微笑十分欣赏,他越看张浩南越顺眼,忽然开口道:“你还没有结婚吧?”“女人有几个。”“我有个孙女,私生的,人不错,就在京城读初中,可以见一见。她不在这一大家子里住,性子很好。”“这是可以探讨的吗?”“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我知道刘家也想招你当女婿,当然也不止刘家,松江那边也有,不过被人打过招呼了。”“哈哈哈哈哈哈……”松江那边想要张浩南当女婿的有六家,每一个都是根深树大,可惜明的暗的现在都没办法弄,只得作罢。刘援朝的出现,也是一个契机,让张浩南在松江插了旗,虽然在松江他资产也排不上号,但要是明面上弄个富豪排行榜,倒也够了。“长得好看吗?”“那从我的审美角度来看,这个孙女还是算得上美女的。”“看哪天有空,我在京城也要留上几天的。”“好,那这样,约个时间,你带上小丫头,跟她一起逛逛街。冀北省狮城投资啤酒花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你把需求列出来,花氏集团会一一解决,至于说在雪城落了你手下面子的事情,我会让人摆一桌宴席赔罪,地方就安排在这里好了。”“花老既然这么说,那我也不会得寸进尺,成,就这么说定了。”一旁花碧霞顿时有些着急,连忙道:“爸!这……”“嗳。”花修文抬手打断,“不要婆婆妈妈,眼皮太浅没好处。”随后,花修文笑着起身道:“你赶上了好时候,也没赶上好时候。”张浩南停下了喂女儿蛋糕,给张瑾擦了擦嘴,顺势将她抱了起来,然后抱着女儿回道:“能吃饱饭就不错了,现在都是好时候。”“也对。”点点头,花修文就摆摆手,“既然说定了,那我也就不打扰了,听说你在建康的学校投了不少钱,学校那里也跟我汇报过进展,做得很好。”停顿了一下,花修文看着张浩南点点头,“我替建康理工感谢你。”“谈不上,各取所需。”“能做到‘各取所需’四个字,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花修文大风大浪都经历过,这个时代的张浩南,如此野路子出身,能做到现在这样的程度,相当的可以。送花修文父女一行人离开了政务院第二招待所,看着车队离开之后,左右保镖这才围过来,古锭郑重道:“老板,这帮叼人带家伙的。”“废话,别人什么级别,带家伙不是很正常?”而在离去的那辆轿车中,花碧霞十分不解地问花修文,“爸,您是怎么想的?这什么都没谈呢,就把什么都接下?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花氏集团会被人怀疑是不是没实力的。”“传出去?传什么出去?”花修文向后靠着,淡然道,“你跟他讨价还价的最后结果,这一亿五千万,你会不会出?”“会当然是会。”“会就行了。”对这个没打过仗的女儿,花修文不想解释太多,计较这么点儿鸡零狗碎,当年他连长江都没办法过。“三哥的那个女儿……”“怎么?”“没什么。”花碧霞摇摇头,那是自家三哥的私生女,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但从没领回家里过年,三哥好像也不怎么上心。大概就是个物件儿吧。可要是个物件儿,能给张浩南做大房?不可能。她有点想不通,不清楚自己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老父亲在想什么。“你也别想太多,说到底他现在的靠山还有身上的光环,比你只强不弱。你知道他来京城是做什么吗?”“不是说开会吗?”“那他是开什么会?”“这倒是不知道。”“愚蠢。”对此感到无奈的花修文也没啥办法,知己知彼这种事情,其实很难强求的,这个女儿能力很强,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仗势欺人”的百战百胜。讲白了,过往的竞争对手,本钱是不如花碧霞的。而对张浩南的了解,也不仅仅是花碧霞,这个层面不少人都是知之甚少。明面上就是“沙城食品”“大桥食品”“紫金科技”“嘁哩喀喳”这些公司,但是内在的资本构成,很多人无视了那些地方国资。同时太多人赚快钱赚麻了,忘了很多基础性基石性的行业,是不容有失的。“沙城食品”的农村供销合作社,现在只要是开设的乡村,其社会功能可不是只有给“沙城食品”赚钱。地方乡镇政府在一些物资流转上,是需要支付一笔钱给“沙城食品”,由这家公司来降低成本的。当然还不至于堕落到连税都要“沙城食品”帮忙收,张浩南也没有做“包税官”的觉悟,但是其中涉及到的东西,花修文自己都不敢想要是得罪深了会发生什么。怕是哪天坐车经过两江省,都能直接一群农民拦了车把人全部做掉。花碧霞对一亿五千万没啥感觉,但一百五十块钱,就能让囊中羞涩的农民心一横,给老板干一票大的。世界,就是这么的参差不齐;人心,也往往就是如此破破烂烂。“他是增补的学生代表,参加的也不是年中的学联会议。他要是愿意,甚至可以用保护年轻人身体健康的名义,提出在学校及各种教育相关场合、地点禁酒的议案。”“……”“就算不能真的推动,只要形成讨论,你知道会有多少酒类企业受牵连吗?而到时候追究起来,就是你得罪了他,你觉得是恨他的人多,还是恨你的人多?”“他敢这么做?”“为什么不敢?你知不知道两江省的内参,他写什么都有人看?”“……”张浩南这么干,至少两江省甚至包括淮西省的酒厂,会保持缄默,等张浩南折腾完了,有没有什么补偿,那是可以讨论的。说白了,花碧霞平日里太过小瞧“代表”这么个身份,以为就是举手机器和点头机器,居高临下惯了,遇上同等体量的竞争对手,就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她无法适应这种公平竞争,即便她接受的都是最高级的精英教育。张浩南从来不跟对方在优势环境下竞争,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以为是竞争,我却当作战争。“还有,我岁数已经很大了,几年内很不好说的,就算能活着,万一失去了自理能力,基本上就算是宣告政治死亡。更何况,他上头不是没人,那个魏刚你不要太过小看,以为他连京城的办公室长啥样都没见过。”人虽然老了,但花修文脑子可没有钝化,苍老的手指朝上指了指,“你要是看过之前的新闻,就知道他可是跟人聊了很久的,你以为聊的是学校教育上的事情吗?是之前七七四厂看中的一条生产线,现在两江省介入,在这件事情上,能被咨询,就说明了能力。”“是我自大了,爸爸您放心,我会改正的。”“行船遇浪是很正常的事情,跟他这种人没必要针锋相对,你不需要‘佛争一炷香’,没有意义。”花修文感慨道,“你知道老虎这种猛兽,体型庞大,爪牙锋利,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正面作战肯定是无往不利。但实际上,这种猛兽大多数时候都是偷袭,一击毙命。猛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爸,您觉得拉拢他有可能吗?”“想都不要想,他不会接受的,就像刘家要嫁女儿,他直接回绝一样。”“为啥啊?他什么身份,眼界这么高?”“这跟眼界无关。”跟女儿耐心地解释道,“他要是娶了刘家的女儿,以后两江省的地方怎么看?姑苏也好,梁溪也罢,还是说建康。所以像张浩南这种陡然崛起没啥传承的豪强草莽,天然的让人放心安心。真要是张浩南给刘家做女婿,那就是另外一种待遇。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政治生态,花修文见多识广,给女儿一解释,花碧霞豁然开朗,竟是也有些欣赏张浩南起来,可惜她生的是儿子,但凡有个女儿,也能想想办法,去跟张浩南凑一对,收这么个女婿,花氏集团万亿规模不是梦啊。父女二人沟通结束之后,花碧霞也没了给张浩南一点颜色看看的念头,很庆幸自己没有冲动。只是她并不知道花修文还有一些分析没有说出来,主要是说出来的话,花碧霞也未必听得懂。说到底,这个女儿没打过仗,不知道打仗的时候,其实什么手段都能想得出来,只要管用。“结个善缘总没错的……”花修文看着车窗外的青年宫,语气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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