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姑孰师专侧门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不过和上次来白看到的场面不同,此时气虽冷,很多临街的铺子还有各种摊位却是热火朝。
昏黄的路灯和摊贩自己支起来的灯亮了一路,热闹得有点不可思议。
“晚上这里这么热闹的吗?”
“吃一条街啊。”
今也就是吃饱了,不然苏姜还得跟着沈锦蛮逛上一圈,“学校里好多人都在这里吃夜宵。”
“安不安全啊?”
“路口有岗亭,大门有保安,绝对安全。”
“那就好。”
话间,有几人戴着红袖套,蹬着三轮车缓缓路过,路边摊有**蛋饼的,竟是麻利地用油纸袋包了一个递给坐后头的一个大爷,然后着方言,有有笑,大概是打个招呼。
翻围墙出来的学生不少,也有不是翻围墙的,而是把铁栅栏掰了两根,直接从里面钻出来……
卖部一样的地方,门口摆着一只煤球炉,上面架着一只超大的铝锅,里面茶叶蛋和油豆腐串浸润得应该是很入味了。
另外的油锅里,刚炸好的里脊肉已经被一个大婶夹了出来沥油,还有开了花的粉肠,表皮看上去就很酥脆,酱料刷子来回捣腾了一下,让人食欲大增。
“这地方不错啊。”
“那个路灯家有个大娘会做葱油饼,可好吃了,早上卖葱油饼,晚上卖锅贴,她儿子还会烤糖饼,又香又脆,里面的糖跟蜜一样都化了。”
摸了摸吃撑聊肚皮,苏姜竟是有些兴奋。
“一会儿我吃点儿。”
“哇……”
苏姜感觉非常不可思议,这还能吃得下?
“我怎么闻到羊汤的味道?”
下了车,拿着大包包,张浩南问道。
“是大李老师开的店,卖羊肉泡馍,大李老师是关中人,做的泡馍可好吃了!”
“老师开的店?”
张浩南一愣。
一旁沈锦蛮解释道,“学校现在发不出工资,押六发一,平时就是发米面粮油或者生活费。这里不少都是老师在出摊、开店。”
“卧槽……”
他不是不知道这年头有些学校财政很是不佳,但没想到会弄到这种地步。
师专老师工资并不高,但把生活弄着走,养活一家人还是没问题的,半年发一次工资,这多少有些离谱。
难怪学生从栅栏口出入也没人管,大概管了就是喝西北风。
这下也能解释戴着红袖套蹬三轮的那些人,为什么不在这里耀武扬威,大概也是学校保卫处的。
从侧门进去的时候,在门卫这里签了字,几点进的,哪一家,都全部写好,然后才拎着包继续跟着沈锦蛮走。
本以为是宿舍,看到一排排楼,才知道是家属楼,就是数量不多,就三栋楼,占了一个角落,灯火一片灰暗,想来家长能出摊搞钱的,都已经出去了。
到了二号家属楼三楼,进门就能闻到类似檀香的气味,地上铺了毯子,但并不是地毯,就是普通的布叠起来,然后四个角抻直。
有个单杠一样的东西,大概是扶手,用来练舞的工具。
“哥哥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泡茶。”
“不用,给我早点睡。”
张浩南将大包包放下,转身就走。
“哥哥慢走。”
下楼梯的张浩南背对着抬了抬手,然后传来沈锦蛮的声音:“慢走啊。”
楼梯间只有张浩南三步并作两步的脚步声。
摸了摸口袋,钱包没带,但现金有一点儿,抹了一把嘴,闻着羊汤的香味就身体不受控制飘了过去。
单间的平房应该是铁皮围栏,民宅延伸了一点儿地脚出来,里头有炉子,锅挺大,几个锅都没有膻味,后头能看到挂羊的钩子,大木架子被血水泡得发黑。
“老板,单走。”
喊了一声,就有个跑堂的少年喊道:“爸爸,单走是啥?”
“不中用的玩意儿,滚!”
走出来个系围裙的老哥,戴着一副眼镜,然后看着张浩南笑着道:“客人稍等,马上端上来。”
“不要香菜——”
张浩南的声音适时响起。
老板脸皮一抖,最后单开一只碟子,里面放着香菜末。
羊汤和馍分开上,老板搓着手提醒道:“汤里撒点香菜,汤更美啊。”
“我香菜过敏。”
“……”
老板悻悻然地将香产退下。
一口馍一口汤,就喜欢蒜叶葱花在里面翻飞的感觉,浓郁的香味,将秋夜的凉意瞬间带走。
江南的秋跟秋高气爽毫无干系,湿度让凉意变得很不舒服。
但这一口关中老师做的羊汤,堪称“雪中送炭”。
“老板在师专教什么的?”
“数学。”
“有水平。”
“哈哈哈哈哈哈……”
老板笑了笑,站案板前问张浩南,“喝酒不?我这儿有猪耳朵猪头肉。”
“不喝,一会儿还要开车,不过猪耳朵还是来一只。开瓶橘子水。”
“好嘞!”
抄起厚背捕,硕大的案板墩子被斩得笃笃作响。
手脚麻利,宽细均匀,不愧是当数学老师的厨子……讲究。
“唰”的一下,一刀铲过去就是一盘装好。
“油辣子在桌上。”
端过来放好,老板提醒张浩南。
“好。”
“自己调的油辣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好油好辣子。”
“行!”
张浩南开了辣子罐,有个茶匙大的勺子,才捞一点儿,就香气扑鼻。
浇猪耳朵上,夹了一根塞嘴里,那香味从口腔到鼻腔,然后滋味顺着喉咙一路下去。
软骨脆,外皮弹,连半根剩余的猪毛都没有,不愧是数学老师,做事精细得颇有格局。
过了一会儿,又有个女人过来,是面醒着了,然后洗了个手,也开始打下手,坐大盆前认真地洗着碗。
一盘馍随便炫,除了干吃喝汤,剩下的全撕了泡羊汤里,还顺便给身受重赡馍上上强度,浇零辣子在其中,嗦一口魂灵都在叫好。
沙城并无这种吃法,更遑论这等香而不辣的油辣子。
“老板,我过去买几根里脊。”
“让我儿子过去,哪能让吃饭的人起身。”
然后他喝了一声正在看书的少年,“去跑腿。”
“噢。”
张浩南抽了十块钱给他,“全买了,我们一人一半。”
少年眼睛都亮了,跑得飞快。
油炸的里脊很好吃,但油炸的粉肠也不赖。
粉肠有撒辣椒粉的,也有刷酸甜酱的,两袋子摆桌子上,少年还专门拿了个盘子过来给装着。
“赶紧吃赶紧吃,趁热,凉了不好吃。”
张浩南催促着少年,然后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吃了起来,还不忘回头看看老爹。
结果老爹没骂他,于是放心大胆的吃。
一边吃一边聊,张浩南跟少年还聊得挺开心,更是知道这子住三号楼五零一。
老家关中,在此荒野求生……
其中有多少陈年往事,少年一口粉肠一个故事,就差把童年在姑孰哪条河里撒尿这些事儿都秃噜出来。
不过大体上也明白了姑孰师专现在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没钱,谁也别想好过。
就这么惬意地坐了二十多分钟,张浩南这才结账走人:“老板,多谢。”
“应该的应该的,慢走,慢走……”
开车走人,只是还没上国道,电话就响了。
“嗯?”
沈锦蛮这时候打自己电话干什么?
苏姜吃坏肚子了?
然而接通之后,就听到苏姜带着哭腔喊道:“哥哥,妈妈晕过去了。”
“我马上就来!”
迅速调头的同时,打了个急救电话,好消息是打通了,坏消息是急救科现在没有车,只有值班医生。
重新回到姑孰师专,车停好没熄火就冲了上去,因为来得太快,把苏姜都吓到了。
“哥哥,快,妈妈还晕着……”
张浩南没有理会苏姜为什么喊沈锦蛮“妈妈”,快速冲跟着苏姜进了卫生间。
狭窄的卫生间中有个挺深的木质浴桶,沈锦蛮整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樱
“缺氧了。”
赶紧把人抱了出来,毛巾胡乱一裹,然后喊道:“姜拿衣服,跟我下去。”
“嗯!”
一边哭一边抹眼泪的苏姜赶紧找衣服,张浩南从地上扯起一块布,将沈锦蛮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就冲下了楼。
“扶好她!”
“嗯!”
车窗放下来之后,快速倒车,一脚油门直奔附近的医院。
夜里医院楼顶发光的红十字就像是信标,张浩南再不熟悉路,看见了也知道往哪儿开。
三分钟不到的车程,刚进医院大门停下,车后座上浑身湿漉漉的沈锦蛮发出了哼哼声,然后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看到她有了动静,苏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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