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弄巧不定成拙

  街口巷子内,

  只有马车行驶的时候,车轱辘转动的声响,周围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想来也是计划好的道路。

  车内,

  范文海的话让世子周正白,听得不明所以,怎么此事就成了,是父王回京的事成了,还是自己今夜去见太上皇的事成了?

  “老师,弟子没听明白,何以解惑?”

  “世子不必着急,听老夫细说,太上皇在宫里修道是假,不过是遮人耳目,道家是讲究无为而治,但是太上皇不是也说了,人伦常在,就像那河水,始终自西向东流淌,既然来了,太上皇又知道了,那后面的事,就看太上皇想如何做了,不过,在老夫看来,陛下是意动了。”

  顿了一下,范文海又想到京城的局势,朝廷的那些文官,等到恩科结束之后,贾家宁国府的案子,恐怕就不能拖了,所以,太上皇想要有所动作,必然会和京城勋贵有联系,这些都是他们的机会,另外一点,就是藩王世子进京的事,恐怕也难以瞒住了。

  周正白一脸的欣喜之色,那父王不就可以回京城了吗。

  “只要父王能回京城,那就有机会,”

  “世子,此时就是要稳住,不光要稳住自己,更要稳住其他王府的世子,俗话说红花还需绿叶配,有其他人在,世子就多一份力量,到时候回京城的,可不是王爷一人。”

  范文海心中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也算个八九不离十了,只不过回京城的时候,几位王爷可都会来,甚至于西王宫家,亦或者是南王郎家,要是得到消息,也不知如何反应。

  这些都是小事,范文海心中最为警觉的还是当今陛下的反应!皇上可是极为能忍的人,另外,如今禁军,皇城司,包括京营大部分人马,都在陛下掌控之中,羽翼早就丰满,再加上一个最能打的洛云侯,及其麾下一万精锐人马,不可撼动,王爷虽然进京城的希望达成了,可是那个位子,却越来越远了。

  别人看不清楚,他范文海这十几年的筹划,如何不明白!时机已过,再无回天之力,只能让王爷死心了,除非一件事,就是当今陛下,先太上皇一步而去,三位皇子年岁不及弱冠之龄,那时候才有机会,但转念一想,怎么可能,陛下正值壮年,精力充沛,而且陛下不好女色,亦无其他不良嗜好,就算是京城的文武百官,又能有几人做到如此,诚如那洛云侯再英勇,也不过是一位好色的莽夫,所以,当今陛下,称为明君也不为过,

  反而是长乐宫太上皇的身子,却一年不如年,年后的事,天狗食月,地龙翻身,或许就是一警醒。

  “是,老师,弟子知道如何去做,还请老师放心,”

  周正白听的似懂非懂,但也知道老师说的定有道理,答应着。

  “嗯,那就好,这些日子,世子当修身养性,好好休息,等着恩科结束,咱们看戏就好,那时候,京城可就热闹了,真要是闲来无事,也可以做好伪装,出去散散心,”

  “是,老师!”

  师徒二人叙完话,车内就再次陷入安静,马车一个转弯,直奔着东城而去,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醉仙楼的庄子,就在皇城司眼皮子底下。

  含元殿,

  营帐附近,

  张瑾瑜回到大帐周围,叫人搬来凳子,就和宁边等人,一块端着大碗,喝起了刚煮好的羊肉汤,顺带着碗里,还有一大块羊肉,

  依着碗边,吸溜一口,还别说,羊肉炖汤,味道鲜美,一口下去,身上暖洋洋的,人也精神了许多,

  “来来来,愣着干什么,都拿碗去那边盛碗汤喝,大半夜冷得冻死个人。”

  “是,侯爷。”

  张瑾瑜招呼了一声,身边的亲兵,在宁边的带领下,一人端来一大碗汤,陪着侯爷身边,就喝了起来,也不知宁边从哪来顺来的馕饼,递给侯爷一张,

  张瑾瑜眼睛一亮,怎么说来着,什么羊肉泡馍,人间一绝,接过来就是撕碎,放在碗中,也没个形象,豪迈的吃了起来,

  一会的功夫,

  一大碗羊肉入了肚,吃饱喝足,人也就醒了困,瞧着四周,轮换的侍卫,也吃饱喝足后开始换岗,瞧了一眼天色,月色皎洁,明日里又是一个大好晴天,日头是好的,想想今夜,可是第一个晚上,明日算是第二个,第三日落日前,龙门大开,就算是考生结束了,要紧的,还是今夜,吩咐道;

  “宁边,带上两个人,咱们去后殿里面巡查一遍,看看有无疏漏。”

  “是,侯爷,弟兄们都在,随时可去。”

  宁边在一旁放下碗筷,擦了嘴,起身走到大帐另一侧,招呼人去了,张瑾瑜拿着锦布擦擦嘴,还别说,这厨子手艺,可以啊,大锅菜做的味道十足。

  见着人都过来了,张瑾瑜甩了甩衣袖,领头先一步去了西边的帐篷,那里是禁军和皇城司把守的位子,三位皇子睡在同一处大帐中,襄阳侯则是睡不习惯,竟然回了自己的马车,打了床铺,真是――啧啧啧

  刚到了大帐周围,守卫的禁军,老远就瞧见了,皆是拜道;

  “参见大统领!”

  “弟兄们辛苦了,换岗时候,过去喝一碗肉汤,暖暖身子,另外,三位殿下如何了?”

  张瑾瑜摸着肚子,指了指身后的大帐说道,

  “谢,大统领。三位殿下一直睡在帐内,不曾出去,周围都是自己弟兄们守着,半炷香时间,两轮巡逻人,会路过此处,还有皇城司的人在对面暗处。”

  禁军守卫不敢怠慢,把守卫布防说了出来,对面的皇城司近卫,也跑过来一个人拜道;

  “卑职晋王府皇城司百户贺以修,参见大统领。”

  “嗯,贺百户辛苦了,可有轮换?”

  张瑾瑜瞧了下四周,也就他一个当官的在此,禁军的人呢。

  “回大统领,一日三班轮换,皆有定数,禁军那边的也是同样,这个时辰是江副统领带着禁军巡逻。”

  贺百户生怕侯爷误会,赶紧解释一番,侯爷治军极严,要是闹了误会,江统领可就难了,

  “嗯,那就好,谁敢怠慢,就别怪本侯怠慢他了,随我进帐看看。”

  “是,侯爷。”

  一群人围在大帐入口,掀开帘子,张瑾瑜率先领头入内,其余人随后,只见帐内虽然宽大,可是放了三张床铺,显然是拥堵不少,点了油灯,四下照照,确实看见三位殿下睡在床上,各自动着嘴,也不知说些什么梦话,眼见三位王爷无恙,张瑾瑜摆了摆手,众人依次退了出来,

  到了大帐外,

  张瑾瑜把手上的油灯吹灭,递给了贺百户,此时的晋王府江统领也带人巡逻而来,见到是洛云侯,赶紧拱手而拜,

  “参见大统领,”

  “嗯,江统领辛苦,你留在此处,把晋王府禁军分两部,一部守在大帐这边,另一边,让弟兄们轮换去喝口热汤,不必太过苛责,但是此地,人不可离开。”

  “是,侯爷,卑职明白。”

  张瑾瑜看着眼前的禁军,面容皆有疲惫之色,于心不忍,毕竟是在宫里,也不需要太过严格,可以休息一番,但是守卫的人数,不可离开大帐半步,虽说是在宫里,但不得不防患未然。

  拍了拍江统领臂膀,张瑾瑜带着人就去了含元殿后殿,走远的时候,门口值守的禁军校尉,忽然开口感慨一句,

  “江统领,都说洛云侯太过严苛,如今一看,不是那么回事啊,”

  江宗月回头,狠狠瞪了校尉一眼,骂道;

  “少说废话,敢在这议论侯爷,皮痒了不是。”

  “呃,统领大人,卑职知错。”

  校尉吓得赶紧认错,刚刚确实口无遮拦了,要是被侯爷听到,不死也扒层皮。

  “知道就好,既然能来王府当值,那就要守规矩,你们记着,我等已经不是禁军了,而是王府侍卫,侯爷是大统领,真要是开口,你们哪一个还能留下,就算想回去,也没了门路,听明白了没有。”

  江宗月眼神一冷,狠狠盯着眼前的兵丁,也不是他心狠,既然入了王府,有些话早就该挑明了,尤其是这帮手下,跟了自己那么久,要是因为不长眼,犯了事,保还是不保!

  眼前的禁军甲士,神情肃穆,皆是抱拳应道:

  “是,江统领。”

  “很好,按侯爷所说,分两部,一部去吃饭,另一部留下,吃完后,再轮换,”

  “喏!”

  很快,两部人马分好,各自去了,只有身边的皇城司百户贺以修,看的若有所思,身边的小旗咽了下口水,

  “大人,禁军那边,看样子是服了。”

  “哼,敢不服,侯爷可不惯着他们,你去,把弟兄们也分成两部,去那边喝口热汤,暖和一下。”

  “是,大人。”

  小旗脸色一喜,应了声,就往暗处跑去。

  含元殿的后殿,

  门窗都是关上的,尤其是后殿走廊,都是用铜锁锁上,张瑾瑜领着人,也只能从大殿正门而入,瞧了眼考试的地方,除了四周值守的巡考官和侍卫,一个人也没有,张瑾瑜顺着路,直奔着后殿走廊而去,这算是他第二次进来,前日,一直忙前殿的事,也没进来看看,

  顺着走廊,入了偏殿,只见殿内,全是带着格挡的床铺,来的考生都睡在床榻上,各种狐裘大袄铺在上面,人就蜷缩在里面,看来还是官宦之家的子弟,考个试可没受一点委屈,想想那些在贡院的学子,这会应该在考棚里挨冻呢,

  话说,

  这样一来,本身就不公平,张瑾瑜这才反应过来,宫里的考生,风吹不到,雨打不到,屋内睡得安稳,但是南大人那边的贡院,阴冷潮湿不说,寒门子弟哪有钱财买这些狐裘大袄,说不得现在,很多人冻得瑟瑟发抖,哪还有心思在考试,不由得感慨一番,自嘲着一笑,人世间,哪有公平可言,

  “侯爷,您没事吧?”

  “嗯,没事,就是有些感慨罢了,本想对待这官宦子弟,设置的严厉些,谁能想到,反而倒是帮了他们,你看这些人睡得多安稳,想来贡院那边,可没这么幸运了。”

  宁边的问询声,让张瑾瑜把心中的郁闷说了出来,瞧着眼前的那么多人,有的学子倒头就睡,呼噜声打的震天响,还有的人蒙个头趴在那,显然已经睡熟,看的张瑾瑜都有些发困,

  “侯爷,自古尊卑有之,哪有万全之事,末将可听说,就是因为侯爷谏言,分两场科举,文武百官暗地里感激侯爷的官员不在少数,都说侯爷心向朝廷,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张瑾瑜闻言一愣,细细想来也是,无意之举,反而另有收获,这怎么说来着,意外之喜啊。

  “行了,好与不好,也终归是这样了,感激与否那是他们的事,天下之人,悠悠众口,不埋怨我等就好了,此地也不看了,回去吧。”

  “是。侯爷!”

  整个大殿都是打呼噜声音,四下的巡考官也是睡意朦胧,只有巡查时候睁着眼,算了,也不必太过苛责,领着人就回了,最主要的,就是张瑾瑜走的时候,眼神落在了睡在前面的贾兰身上,见其人睡得安稳,一切安好,这才回去,毕竟荣国府的一出戏,还需要贾兰来做主角,至于贾宝玉,配角也不能落下,就是不知今岁高中的,报喜怎么唱诺,想到了陛下今岁沿用推荐信,嘴角微微翘起。

  江南金陵郡城,

  南城门处,

  随着杨公公的车队入了城,贾雨村所做的一切,在雨夜下,显得悄无声息。

  临到码头的时候,

  众人上了车架,领着兵马差役,一路上马不停蹄,竟然真的绕道南城门处,进了金陵城,

  而景大人所召集的官员,则是在西城门阁楼上喝着酒宴,似乎是忘记了一番,

  进了南城街道,

  贾雨村在前面领着路,不大一会,拐弯进了镜湖南岸的一处酒楼,此乃江南一等妙处,江南春。

  停下马车,

  贾雨村打着油伞走到了杨公公车架前,说道;

  “杨公公,到地方了,此乃就是沈大人准备宴请大公公的地方。”

  “嗯,好,辛苦贾知府了,”

  马车内,

  传来杨公公的细声细语,虽然是夸赞一番,但大公公并未下车,贾雨村猛地明白,此地可不是大公公落脚地方,立刻冲着周围差役喊道;

  “快,把前面的东西都挪开,让公公车架进去,都快点,”

  “是,大人。”

  周围跟随的差役,都跑上前,把门楼周围的摆设,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挪开,杨公公车架这才继续上路,贾雨村拉着胡文玄一下,示意跟上,

  这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自然是传到了阁楼里面,

  沈万和身边的管家司玉进皱着眉,问道;

  “怎么外面那么吵?”

  “回大总管,奴婢不知,”

  “不知,就不会出去看看。”

  一声怒喝,吓得周围伺候的人一个机灵,有小厮立刻就跑了出去。

  而在屋内的沈万和,一身粗布长衫,头上插着一个木质簪子,裤脚上竟然还打了补丁,

  此时的沈万和,拿着毛笔,竟然在阁楼内写了一副字帖,听见外面动静,安慰道;

  “动什么怒呢,心平气和为好,该来的自然来,不该来的,他也来不了。”

  落下话音,笔尖一动,最后一笔算是完成了,却见宣纸上面只写了两个字,禅意,笔锋温润,内敛,二字连在一起,颇有意境。

  “是,老爷,有些奴才不管教,就不上道,小的是有些着急了。”

  还没等官家再开口,沈万和贴身侍卫长兰中启急匆匆赶来,站在帘子外,一抱拳,焦急说道;

  “老爷,院门处来了一批兵丁,有知府衙门的差役,还有皇城司的人,只有两驾马车,其中一个,已经进了内院,闯进来了。”

  沈万和身子一顿,心中暗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过只有两驾马车,知府的差役,那就是知府贾大人了,至于是另一个,皇城司的人,难道是杨公公来了,那为何未见景大人他们,有意思。

  “司管家,准备宴席,中启,随我去迎接大公公。”

  “是,老爷。”

  随手理了下衣衫,沈万和面带微笑,带着人就下了阁楼,

  刚下楼,

  就瞧见马车直接闯了进来,停下后,果然见到金陵知府贾雨村陪同在马车一旁,掀开帘子,只见一位身穿华丽的锦袍,头戴金鳌冠,宽腰束着金带,穿着青云长靴的大公公,走下了马车,此人应该就是京城来的杨公公,

  沈万和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跪拜,

  “草民沈万和,见过大公公,大公公万安。”

  “嗯,好,好,你就是沈万和?”

  杨公公瞧了眼前的人,一身粗布长衫,缝缝补补不说,身上竟然没有穿戴一件玉器,江南首富沈万和,这身打扮,是何意思,

  “回大公公,草民就是沈万和,大公公一路舟车劳顿,草民安排了酒水茶点,还请大公公赏脸。”

  跪在地上的沈万和,头也没抬,趴在那回话,恭敬地摸样,也让杨驰心中闪过一丝快意,首富又如何,还不是匍匐在自己身前,

  “哈哈,起来吧,杂家一直听说沈万和是个妙人,一直没有相见,颇为遗憾,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也别草民草民的了,来人啊,把东西拿过来,”

  “是,干爹。”

  小桂子自是明白干爹的意思,从车架内拿出一个包裹,直接走到沈万和身前,并未多说一句话,直接把东西递了过去,

  沈万和刚起身,还有些疑惑,接过包裹,不知其中的意思,遂问道;

  “敢问大公公,这里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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