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门前,
禁军守将于定之,在宫门涵洞里,草草交代几句话,就直奔养心殿匆匆离去,走的时候,心中还盘算着,怎么给陛下汇报为好,
不过洛云侯也真是胆大,带着那些帐篷也没什么说的,但是几车酒水,还有十头黄羊,这不是开玩笑吗,
哪有听说监考的时候,还能喝酒吃肉的,另外就是,襄阳侯也不给提醒一下,也跟着一起“胡闹。”
对,就是“胡闹”。
于定之满心怨念,虽然把侯爷放进去,但是出了任何问题,自己这个守将绝对脱不了干系,就怕那些文官知道,又不知怎么上折子参自己了。
一想到这些,顿感头疼,脚下的步子,也迈的大一些。
匆匆而行,
眨眼就到了养心殿的前院,不少内侍太监守在门外,于定之停下脚步,整了整衣衫,伸手抹平了衣服上的褶皱,这才进了院子,走到门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末将崇文门禁军守将于定之,有事禀告陛下。”
话刚说完,
只见殿门打开,云公公面无表情的立在内门,问道;
“原来是于将军,督公不是派你去崇文门守着,恩科的时候多帮衬着一些,怎么来这里了。”
见到是云公公亲自给开的门,于定之立刻弯下腰,拜道;
“见过云公公,末将就是来给陛下禀告,洛云侯和襄阳侯已经到了,洛云侯领兵一百一十一人,长刀一百一十一柄,手弩十具,弩箭一百杆,都登记在册,带入了含元殿,还有大批的物资,也带进去了,不过末将都派人查验过了,并无违禁品,多是一些吃食干粮。”
于定之赶紧把自己来的目的解释一番,尤其是洛云侯带的那些兵刃,细细汇报上去,总之,多汇报是对的。
云公公听到是洛云侯已经来了,脸色一喜,今个,陛下从下朝之后,一直惦记着洛云侯,终于是有消息了,心中一动,也不知洛云侯的病好些了没有,
“行了,此事杂家知道了,先随我进去,而后等着。”
“谢公公。”
于定之急忙道了谢,腰弯的更低了一些。
二人入了殿门,
却不是往御书房而去,反而进了内堂,到了中屋的时候,云公公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一眼于将军,说道;
“于将军,你在此处多等一会,杂家进去通传一声,”
“劳烦公公了。”
也没敢多言,于定之立在那低着头,一动不动,他可算是知道,暗地里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自己,
前面的云公公也没管他,拐了弯,就没了身影,进了东暖阁,小云子,小心地推开门,进了屋子,四周的窗户都是半开,几个梨花木的屏风竖在那,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
只得走到屏风处,轻轻敲了敲门框,发出“砰砰”的声响,这是和干爹留下的暗号。
随后,
就传来干爹戴权的声音,
“等着。”
随着话音,戴权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屏风处,见到是小云子来了,悄声问道;
“什么事?”
“回干爹,是崇文门禁军守将于定之来报,说是洛云侯进了含元殿,襄阳侯也来了。”
小云子,不敢怠慢,把来意诉说一遍,戴权摸了摸手中佛尘,想了一下,陛下睡了一会,这才刚刚起身,饭食还未进,不过,从晌午休息之前,还念叨的洛云侯,这会,
“你先让他等着,杂家给陛下汇报一声,要是不见,就打发他回去,没多大点事,”
“是,干爹,儿子明白,”
小云子点头答应,
戴权也就转身回了里屋,暖阁内,武皇周世宏刚刚睡醒,更了衣,坐在桌子前慢慢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碗。问道;
“外面何事?”
“回陛下,并无大事,崇文门禁军守将来报,说是洛云侯带着人马进了含元殿,襄阳侯也随之一起来了。”
戴权言简意赅,直接脱口而出,说洛云侯来了。
武皇眼睛一亮,嘴角微微翘起,这小子总算没有忘记,要是真的想不起来,还需要把他从侯府给拽来,恩科进考场,那些考官也是需要查验的,主审考官是需要提前一晚先行进入,还好那小子记得。
“亏他还记得,朕还担心,以为那小子忘了,”
那小子,自然指的是洛云侯,说话的语气,颇为有维护之意,哪里还听不明白。
立在身侧的戴权,微微颔首,头戴的英冠,两侧的发带,垂在身前飘起,
“陛下,洛云侯虽然有时候,做事是鲁莽了一些,但忠心可嘉,敢作敢为,都在明处,尤其是陛下交代的事,办的都是尽心尽力,恩科的事,对于侯爷来说也是第一次,所以,有些疏漏也情有可原。”
戴权的话,回的可圈可点,也让武皇心情大好,笑骂道;
“你个老货,就捡好听的说,是不是收了那小子好处了?”
“呃,陛下明鉴,是收了洛云侯三百两银票,陛下,上次出巡的时候,又被洛云侯吃了大半回去,老奴收银子,头一次还能再花出去的。”
戴权苦着脸,竟然承认收银子了,更让武皇想起了上次微服出巡的时候,确实,那些日子还真是挺开心的,要不然等恩科过后,再出去一趟,
“你老货,拿了银子还埋怨,剩下的收好了,还要用的,你去外面把人叫了进来问话,”
“是,陛下。”
戴权心中一动,剩下的银子备好,还要用,陛下的意思,还想微服出巡,这,只能到时候再劳烦侯爷了,
应了声,缓步走了出去,刚迈步,又被武皇叫住,
“对了,江南织造局,督察审理的人,你派谁过去了?”
提到银子,武皇心中一直担忧江南织造局,这可是重中之重,朝廷的亏空可都指望着呢,至于地方官员,朕放心不下。
戴权顿足,转身回道;
“陛下,老奴让御马监杨驰,率领皇城司近卫一卫人马南下,接管织造局,想来如今应该到了江南,要是换成别人,老奴心中不放心,所以让他督理苏州织造局,陛下就可放心了。”
“行,就这样吧,”
“是,陛下。”
见到陛下不再问询,戴权这才走了出去,
“小云子,把人领到门内问话。”
:“是,干爹。”
小云子得了信,转身就出了屋门,到了外间,看见于将军还恭敬的立在那,轻声道;
“于将军,陛下召见,在门内回话。”
“是,末将领旨。”
竟然先跪在地上叩了首,这才起身恭敬地跟在云公公后面,
二人先后进了房门,在屏风外候着,
“启奏陛下,于将军到了。”
云公公一声通传,里面的人自然是听得到,
“陛下,人就在门内候着。”
戴权站在暖阁内堂,提醒了一下,
“嗯,听见了,宣他进来回话。”
“是,陛下。”
随即,戴权高声喊了一声,
“于将军进内回话。”
听到呼喊声,
于定之涨红着脸,激动地快步入内,离得老远直接跪拜在地,山呼,
“末将于定之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陛下。”
于定之跪在那,重重磕了一个头,这才重新站起身,刚抬头,就看见额头那一片,都红了。
“你说洛云侯来了,带了多少人?”
“回陛下,洛云侯带了侯府侍卫一百人马,亲兵一十一位,长刀一百一十一柄,手弩十具,弩箭一百支,另有拉物资的马车三十车,黄羊十只,清酒五车,送给末将一车十坛酒。”
也不知怎么,于定之一激动,就把洛云侯带来的东西细细说了一遍,前面说的还好,武皇听得不以为意,可是后面,兵刃不必说了,之前都提前说了,可是那五车酒水,还有十只黄羊是为何物带进去。
就连一边听着的戴权,都有些愣眼,刚刚还夸赞洛云侯,这就出了差错,三十车,那么多。
“带了三十车东西,还有清酒,黄羊,可查验过,洛云侯又怎么说?”
武皇有些疑惑地问道,是不是那小子另有深意?
于定之听了,冷汗直冒,怀了,说的过火了,见到陛下问话,哆嗦着回道;
“回陛下,马车都是末将亲自查验的,带的都是行军住的帐篷,还有不少吃食,至于酒还有羊,侯爷没说,末将也没问。”
说完,额头上冒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复又道;
“陛下,侯爷给的那一车酒水,还在崇文门放着,末将未敢动。”
武皇眼中的好奇更重了,他哪里在意那一车酒水的事,反而是想看看,含元殿怎么准备的,想到这就坐不住了,
“戴权,随着朕去含元殿,看看你那小子捣鼓什么呢,”
“呃,是,陛下,您还未用膳呢?”
戴权虽然答应,可陛下刚刚起身,并未用膳,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朕还不饿,明日就是考官入殿了,也不知洛云侯准备的怎么样?有些担忧,这就走瞧瞧。”
武皇还真的有些担忧此事,起身就要走,戴权见此,紧紧跟上,临走的时候,还用手给于将军招了招手,示意跟上,
于定之赶紧伸手蹭了一下脸上汗水,跟着跑了出去。
含元殿门前,
挤着大批的人马,领头的侍卫,走到院门前,合力一起,推开了院门。
张瑾瑜领着大部人马,顺着大门,先进了含元殿的大院子,
刚进去,眼前豁然开朗,
还别说,被工部那些匠户整理一下,修修弄弄,反而是显得极为空旷,干净整洁,那些花哨的装饰,全部给拆没了,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树木,绿荫盎然。
殿前的大院子极为宽广,像个校场一般,放下百十具帐篷也不在话下,甚至还能在里面练兵用。
只不过,
自己带的东西也不少,那么多马车安置,也是一个问题。
看着身后,跟着的那么多马车,脸色一红,怎么跟搬家一样,再看院子中央,那口青铜大鼎还在,看样子也清扫干净了,到时候,拿着长棍一串,两个大鼎的耳朵一夹,就在上面来个烤全羊也行,不必在其他地方整的烟熏火燎的,现成的炉子不是。
正想着好事,身前的宁边,见到人都进了院子,问道;
“侯爷,人都进来了,您看是在哪里扎营,要是不舒服,侯爷还是住在屋里为好,末将看着偏殿的房屋也不少啊。”
宁边略显迟疑的往偏殿那边看去,外面收拾的窗明几净,房门两侧,还贴着一个官字,明显是给官员休息用的,另外几个偏殿,则写着考生两个字贴在上面,一看便知。
张瑾瑜自然也是看到了,有抬头望了一下四周,含元殿的正殿,显然是学子考试地方,而几个偏殿,都是睡觉的地方,也给分开了,一目了然,至于自己的人,当然也不能霸者院子中央的空地,极不雅观不说,是不是太嚣张了。
“当然是睡在帐篷里,习惯了,要是睡在屋里,浑身不自在,”
张瑾瑜说的也不假,在关外时候,就不喜住在屋内,空荡荡不说,也听不清外面的动静,睡在帐篷里,里外的动静听得清楚,另外就是,那个铺的床榻,比屋里的要舒服,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感觉的。
“那侯爷,咱们扎营在哪里,比较合适?”
宁边又四下望了望,含元殿虽然靠近崇文门不远处,但是院墙高阁,样样俱全,大门的院子,也是做南朝北,两侧是偏殿,后院也是偏殿,中央大殿坐落院子正中,所以说,院子虽然大,可惜落脚的地方不是好找。
张瑾瑜也皱了皱眉头,确实如此,感觉哪里都不合适,往东往西都是扎眼,到时候又不知有什么风言风语,北边没地方,那只能在南边大门处。
想到此,就回头看去,院门两侧,有不少空地,不少花坛的花还没有种上,也好埋锅造饭之用,这样,就不能把那些青石板给烤糊了,遂一指身后院门两侧的空地说道;
“就在院门两侧扎营,然后你们在把营帐,顺着院门处,排成两排,靠的近一些,火盆架子也给竖起来,对了,在路中央,放置一个比较大的帐篷,留着搜身之用,顺便把那边的那几棵大树砍了,做成拒马拦在路的两侧,按照行军大营那般式样就好。”
张瑾瑜说着说着,这不就是行军大营的布置吗,宁边抿了抿嘴,迟疑了一下,问道;
“侯爷,会不会太过了,拒马也给做出来,会不会吓到那些考生。”
“为国选才,这点考验都受不住,又能如何考得好,你就按这个来布置,等明日开始,沿途各个屋门处,还有这两侧道路,让咱们弟兄们持刀而立,有不规矩的,直接拿下。”
张瑾瑜没好气的怼了一句,想要在含元殿好好考试的,他洛云侯欢迎,但凡有着其他心思,亦或者是想着闹事的,就别怪他洛云侯不客气了。
“是,侯爷,卑职明白。”
就在张瑾瑜安置帐篷的时候,车队最后面,襄阳侯的车架姗姗来迟,刚进了院子,就看到洛云侯的兵,正在划地搭建帐篷,有的还拿着斧子,把东边的几棵大树给砍了,这些动作,看的襄阳侯不自觉咽了咽唾沫,
“侯爷,搭建帐篷就是搭建帐篷,您把那些树怎么给砍了,”
侯爷确实鲁莽了,宫里的一草一木,不说多少银子买的,就算是普通的树,过了内务府的账目,可就不是少数,看着东边那一排树木,挨个倒下,襄阳侯脸色就抽搐一下,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侯爷砍树做什么。
“柏兄稍安勿躁,这几棵树,种的不是地方,太遮阳了,本侯想着,这条路弄得威严一些,另外,这百十号人吃饭生火,不是需要柴火引头,拉的煤,不能干烧不是。”
张瑾瑜其实也没想把那些树都砍了,谁知,砍了三四棵树,剩下的太难看,任谁都知道树少了,那还不如直接都给一块弄倒,吃饭烧火不是也需要木头作为引子。
见到洛云侯如此大言不惭的话,襄阳侯柏广居也是有些无语,历来科举,不管是官员,还是考生,都是自带干粮,吃的东西大同小异,无非是带着炊饼还有酱菜,好一些的,就带一些肉干,能放的那些,饮水之事由贡院供给,想到了饮水的事,
柏广居四下看看,怎么没看见有井呢?
“侯爷,都说科考是大事,行军做饭那一套,也无可厚非,做了也就做了,人毕竟多,谁也没说,不能吃现成做的饭菜,但是没有水可不成,为兄四下看看,怎么没有发现一口水井呢,那么多人,喝水也是个大问题。”
张瑾瑜刚刚下了马,看着弟兄们都在忙活,天也渐渐暗淡下来,一整天也没个事干,白白浪费了,扭头看见那几个肥羊在那叫的欢实,就招手叫来两名亲兵,
“你们两个,杀一头黄羊,用那个院子里的大鼎,直接闷着烤出来,今晚,分羊吃,”
刚问完话的襄阳侯,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张瑾瑜问道;
“什么井,你是说喝水的事,早就想好了,之前你也不来看看,所以不知道,那些井口不在前面,都在后院呢,足有四口大井,不会缺水的,
不过此事你也提醒了本侯,到时候众人喝水也是问题,幸好,带的大锅不少,等找了地方,把大锅架起来,烧水给那些考生喝,怎么也能暖暖身子。”
张瑾瑜扬了扬手,让四周亲兵动作快点,磨磨唧唧的,再等一会天都黑了,不少亲兵见此,就在东首砍树的地方,架起几口大锅,先烧了热水。
见如此,襄阳侯许些有些惭愧,
“侯爷想得周到,不过,那个大鼎,乃是上香敬天用的,这用来烤羊,会不会,不太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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