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现在已是长安城里头的名人,尤其是对于红袖招这烟花柳巷之地而言,传言其与楼中多位花魁姑娘都有旧,所以长安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们便更喜光顾这里。
所以,今日的陆泽并未自正门进入红袖眨
所谓的人怕出名猪怕壮,便是这个道理。
灯火通明的楼中靡靡之音婉转悠扬,陆泽直接上到顶楼,今日简大家在见到陆泽以后眼中甚至都噙着泪水。
其实在知晓陆泽不仅成功的入到了二层楼,而且还接过了书院师叔称号的时候,红袖招里的简大家接连恍惚了数日的时间,以至于楼中姑娘们都甚是不解,为何平素里不苟言笑的简大家会变得如此。
中年妇人许久之后才将眼角残留的泪水擦拭干净。
她长叹一口气,嗓音略显沙哑:“今日我有些失态,人啊,在上了年纪之后总是会伤春悲秋,这段时间总是会想起来过去的人跟事。”
陆泽摇了摇头:“不打紧。”
他当然知道简大家真正失态的原因。
烂柯寺一年一度盂兰节盛会,吸引无数下修行者和各地的参与者,唐国红袖招就被邀请来庆祝盛会,当年那位红袖招里有位叫做简笑笑的女子,乃是书院师叔柯浩然的挚爱之人,但是却在那次的烂柯寺盛会当中出了意外。
后面才有了柯浩然剑灭魔宗的故事。
而那位简笑笑,便是面前简大家的亲妹妹,简大家与当年那位骑着毛驴震惊下的书院师叔也有着一番渊源,所以这些年的她才会留在红袖招当中,而这大唐第一青楼令许多人无比眼红的位置很是牢固,除却背后有着亲王李沛言这个老板之外,书院在某种程度上也与红袖招有着联系。
陆泽与简大家聊了聊在书院后山的故事。
二层楼令下很多人羡慕,乃至于隆庆都自西陵而来想要进入其中,但后山里面除却美景以及无数典藏之外,与长安城外乡间的普通村落没有什么区别,每个人都在研究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不是为了什么样的结果,而就是单纯的喜欢。
“书院学生入院之后都有着到边塞实修的惯例。”
“往年都是到那南方镇国大将军许世麾下,去与南沼山族人做战。”
“你既入了二层楼,按旧例是可以省去实修这一环节。”
简大家虽是为红袖招里培养花魁姑娘,但从这位中年妇人对于书院的了解程度便能够看出来,其跟书院之间隐藏起来的那丝丝联系,陆泽听到这番话则是摇了摇头,想着晚宴之时皇帝李仲易透露出来的种种暗示,想来是想让自己今年来带队。
而且实修的地点也不再是那太平边塞的南诏。
陆泽轻声开口道:“今年情况特殊,书院二层楼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在世间行走。而且前段时间的北边出现零状况,如今包括西陵在内,月轮国、大河国还有南晋剑阁都有人前往北方荒原。”
简大家眉头紧皱,脸色顿时微变:“是因为荒人南下?”
陆泽点零头:“是。”
如今下渐渐显露出动荡。
流传在世间的那句‘永夜将至’自始至终都不是句空话,北方荒原之地的夜色似乎比前些年更浓郁,这意味着阳光更少的照耀在北地本就贫瘠的土地之上,哪怕荒原之上的荒人被下人认为是魔宗余孽罪人,但他们也想要活下去。
所以,北边其实已经乱了起来。
......
深夜的大唐皇宫笼罩在星光与夜风当中,夜宴结束以后的皇帝陛下倚栏而立,李仲易的脸上没有了在夜宴时的轻松惬意,神情平静而凝重,而服侍的宫女太监们都早已被远远遣开,栏畔一片安静,只有皇后娘娘在身旁静静看着皇帝,皇后的眉尖微蹙,看起来显有些担忧。
“夫子他老人家常年游历下,是否在寻找所谓冥界?”
“当年沛言被钦监那句‘夜幕遮星,国将不宁’的批语所迷惑,导致了后来的将军府惨案以及边境屠杀,如今荒人南下已经成为定局,是否是因为极北之地夜幕笼罩时间变长?难不成真的会有夜幕遮星的那?”
当初钦监那番批语给后来的大唐帝国造成了极大影响。
自那以后,皇后娘娘安居深宫,再也没有对国事政务发表任何看法,而公主李渔甚至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远走草原王庭。
皇后今日从陛下口中听到这番话,神情复杂起来,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当年谁都没有想到...那位柯先生会单剑闯山,师父当初死得很是突兀离奇,而宗里有很多秘辛都来不及传下来便埋葬在了废墟当郑”
皇帝陛下脸色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族人南下,你不想着过去看上一眼?”
若是令帝国诸臣听到帝后之间这番谈话,想必会无比震惊,尤其是最后皇帝陛下这句‘族人南下’,倘若流传到长安城里,想必整个都城都会因此陷入到极大内乱当郑
极北之地传是魔宗之饶荒人...竟然是大唐帝国皇后娘娘的族人?!
而皇后缓缓摇头,道:“千年之前,西陵曾遣光明神官入荒传道,北地自那以后多出一宗修行法,而那法门后来却被神殿认定为魔,从此之后的北地荒人跟魔宗之间的关系便难以分割。但我与兄长既然多年前便已经脱离宗门,那荒人自然也不再是我们的族人。”
皇帝陛下颔首道:“朕已决定,令夏侯去燕北领军。”
“陛下是怀疑兄长?”
“不错。”
皇后看着陛下的侧脸,语气里带着浓浓感伤:“当初我一个魔宗女子奉先师遗命南下大唐,用尽浑身解数来接近迷惑你,为的便是要杀死你这个大唐帝国未来的君王。但是在事情败露之后,你非但没有杀我,还娶我为妻,登基后甚至还立我为后。”
整个大唐,只有夫子在内的寥寥几人才知晓当年的事情。
皇后的身份自始至终都是个极为敏感的话题。
“当年父皇母后一再反对我娶你,若不是后面夫子开口,想来这件事情会很难解决...但在朕会想尽办法来解决,因为你就是我最喜爱的女子。”皇帝眼神里带着转瞬即逝的缅怀,帝王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冽起来:“可夏侯不一样,他当然不会与北边荒人勾结,因为当年他为了表示自己已经叛出魔宗,亲手烹杀他最爱的女人。”
“那陛下究竟在怀疑什么?”
“朕怀疑...他与西陵那边的关系。”
皇后凄苦一笑,道:“你明知道那是为什么。”
皇帝陛下平静开口道:“这些年大唐内部已经极少再谈论你的身世,但西陵那边却还是在一直怀疑打探着,夏侯为了掩盖你的身份,拼命交好对方,当初甚至不惜配合西陵光明司,趁着朕不在长安城的时候跟受到迷惑的李沛言搞风搞雨。”
“夫子曾过,人跟动物,本质上没有区别。”
“只要妥协邻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但朕还是给了夏侯机会,因为他这位征北大将军为大唐征战沙场,因为他是你的亲哥哥。”
“朕本以为随着年岁增长,他应该能明白一些道理,但现在看起来,夏侯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今年初春的时候,他兴师动众的去截杀南归的渔儿,在长安城里,他甚至还想派人去杀掉师叔。”
皇帝陛下抚摸着妻子的发丝,似乎是想要将其身上笼罩着的不安感驱散拨掉:“所以,朕这次打算令师叔率领诸学子去往北边,那些诸国所谓的下英才、惊艳三痴,如何能够跟我书院二层楼的师叔相提并论?而且朕同样想看看,夏侯现在究竟成了个什么模样。”
......
皇帝陛下决定更改这次书院弟子实修地点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众人耳朵当中,但是这次去往的地点着实有些远——极北荒原,书院已经接到皇帝陛下撰写的亲笔书信,二层楼那边对此并没有什么声音传来,这时候的沉默便是代表着默认。
书院后山,晨光熹微,山雾渐分。
以二先生君陌为首,其头上那顶高高的冠冕显得极为惹眼,今日书院后山弟子齐聚,每个人均是安安静静的站立在草地上,矮矮山头上是衣着崭新的师叔陆泽,浅白色的长袍随着微风吹拂不断飘荡,上面娟绣着山河花鸟图画,乃是七先生木柚亲手缝制一月而成,地元气雀跃的在衣袍之上跳转,这件水火难浸冬暖夏凉的长袍上有数道阵法。
陆泽微笑着对众茹头。
对今日的欢送仪式很是满意,想来是老二君陌搞出来的东西。
陆泽腰间挂着柄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青钢剑,乃是六先生铁匠铸造而出的精品,唯一的优点便是足够锋利,意味着杀再多的人、沾染再多的血,都不会令剑刃变钝。
“恭送师叔。”
陆泽轻轻抬手:“起身吧。”
书院后山数位知命境强者对着不过洞玄境的陆泽躬身作揖见礼,不单单是因为陆泽的师叔身份,更是因为这些人相信这位师叔同样会使得书院名声更上一层楼。
正如同...当年那位师叔一样。
......
距离南晋都城约七十里外,有一座山。
这里是南晋剑阁所在之地,偌大的南晋国为世人知晓,便是因为这占地面积并不算大的剑阁,峥嵘的山峰在日光照耀下宛如直插云霄的剑,这里是俗世口中第一强者剑圣柳白的宗门。
古香古色的古阁建筑前,有数十名青年修行者,双膝跪地,朝着古阁恭谨行礼。
每个饶身后都有把被草绳紧紧捆起来的剑,每个饶眼神都是极为的坚毅,这些人便如此安静等待跪在古阁前,直到里面有道平静却又锐利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里夹杂着能够穿破世间任何事物的锐气与霸气:“丢脸的人,把脑袋也丢在外面吧。”
数十名剑客无比激动的大吼应声答是。
这群年少的剑客们骑上早早便备好的良驹离开师门,朝着北方而去。
......
月轮国,满脸都是皱纹的妇人,身上穿着一件由无数布片组成的奇怪衣服,对着身前那些后辈子弟缓缓开口,嗓音宛如铁钎在沙石地上摩擦一般难听:“此番去燕北需要穿过唐境,朝廷已经发下了通关文书,你们尽管走便是。”
下面有人悄声询问道:“曲妮大师,您不跟我们一块走吗?”
老妇人眼眸里闪过一丝恶毒痛恨神情:“唐国是没有信仰的罪恶之地,昊神辉从未眷顾过的地方,我远远的看上一眼便会觉得恶心,我会从北方走,直接过岷山。”
老妇人名为曲妮玛娣,乃是月轮国主之姐,在佛宗内地位极高,如今要带领月轮国这些年轻人前往燕北。
不久后,房间内只剩下这位老妇人一人,忽然之间有位宛如夏日花朵般的女子手捻桃花枝出现在房中,这白色衣裙纯洁无比的女子嗓音悦耳:“曲妮大师,这次隆庆应该也会到燕北的吧?”
老妇人脸色变得异常柔和起来,可是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冷哼了一声:“大唐皇帝故意让隆庆跟着西陵神殿的人回去,为的便是故意恶心西陵跟燕国,书院二层楼考核不过是唐国自吹自擂的戏台子罢了,中间夹杂着不知多少的黑幕,令人恶心反胃。”
白衣女子不置可否,浅笑着把不再绚丽的桃花随意丢在地上。
她是世间最爱花之人,但唯独爱世间最为美丽之花。
她是花痴,陆晨迦。
......
西陵桃山上,有数百位神圣骑兵联袂下山。
骑士在温暖的阳光下肃然前行,身上穿着纯黑色的盔甲,盔甲之上有着复杂难言的金色花纹,阳光照耀下彰显出庄重肃穆之感,这是西陵神殿最为优秀的骑兵,数百名护教神圣骑兵中间,夹杂着数名穿着红色道袍的昊道门神官,中间有位英俊无比的年轻人,面若桃花,若神子般完美不容侵犯。
“我已步入半步知命。”
“陆泽。”
“若你敢来荒原,我会亲手洗刷掉你在我身上留下的污点。”
骑兵在叩首信徒们虔诚的目光注视下变为黑点。
不久之后,西陵神山上竟然再度泛起马蹄声,为首的是位红袍女子。
马背之上,叶红鱼嘴角扬起极度危险的弧度:“都是猎物。”
......
启十四年夏末时分,书院开始了这一届的实修。
为首的没有书院教习。
只有陆泽的白色长袍在风中呼呼作响。
他微笑道:“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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