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并没有对王满银这个姐夫如何,只是跟姐姐兰花明了事情间的利害关系,她可以一手支撑着罐子村这个栖惶的家,她并不是得依附着逛鬼丈夫王满银才能活下去。
四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这王满银也就占个嘴皮子够熘,原着里这货在外面逛了十几年一事无成,最终在旅店镜子里看着自己那张老脸才哭着幡然醒悟过来。
“少安。”
“你姐那边咋样?”
陆泽这次去罐子村还是老爹孙玉厚的主意,孙老汉在知道罐子村也开始实行联产制的时候,不用多想就能够猜到,兰花的家里肯定就是她自己一个人在操劳地里的事情。
所以孙玉厚就想着让儿子去看看那边,顺带着敲打下这个姐夫。
陆泽把事情简单跟老爹了,听到王满银要收拾行当去外面继续逛的时候,孙玉厚直接急了眼:“他个逛鬼,地里那么些的活儿,就让兰花一个人干?那猫蛋跟狗蛋咋办?”
陆泽脸上泛起几分无奈,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有些想念润叶在家的时候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我姐就她同意姐夫出去。”
“家里的事情她能够撑起来。”
事情的关键点在于,兰花把她自己看的太轻,把王满银这家伙看的太重。
双水村里,孙家的这四个孩子都是再好不过的人。
这也是当初孙玉厚极力反对女儿嫁给王满银的原因,他们家虽然条件不好,但家里这些子女个个都是既懂事又能干事的主,他孙玉厚还没落到得把女儿嫁给二流子的地步。
而王满银现在之所以能够想一出是一出,跟兰花的这种‘纵容’同样离不了关系。
孙玉厚眉头紧皱,重重叹了口气。
当初长女死活就是要嫁给罐子村的那个二流子,他这个当父亲的,好话狠话绝了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让女儿嫁给王满银。
而事实证明,这个二流子王满银除了一张嘴能够跑火车以外,屁用都不顶。
“少安。”
“那你这事情该咋办?咋才能让王满银安心待在你姐身边?”
陆泽摇了摇头:“问题的关键不在王满银那里,而是在我姐。”
孙玉厚很快便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是啊。
王满银那个二流子有什么的,关键是他自己的女儿到底已经嫁了人,日子还是得看她想怎么过,正如她当年就能够自己个拿主意嫁到罐子村一样。
“唉。”
孙玉厚愁眉苦脸的点上旱烟,开始在门口吞云吐雾起来。
本来以为家里的日子好过起来,地里的那些庄稼种子就像一颗颗的希望火种一样,孙玉厚心里跟身上沉重的担子都渐渐松了下来,但生活里面还是有着许多令人烦恼的事情。
解决了旧问题,那些新的问题又会跟野草般一股脑的会冒出来。
田地里的野草容易清除,但人心里的那些杂草又该怎么解决?
所幸,家里最困难的那些日子已经度过。
孙玉厚不再想心里的那些事情,只觉得眼下能够每吃饱饭、第二还有盼头,这样的日子不就是他以前做梦都想的日子吗?又能再多奢求些什么呢?
“对了,少安。”
“兰香明年也该初中毕业了吧?”
想起自己的女儿,孙玉厚满是皱纹的老态脸上终于绽放了一丝丝开心的笑容,当爹的无疑都对幺儿更亲近些,更何况他家的兰香还是这个底下最好的孩子。
陆泽点零头。
想着自己这个妹妹,陆泽也是十分无奈。
就跟在原西县城上高中的少平一样,陆泽给兰香的钱都被她自己个给存了起来,虽然这个丫头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但省吃俭用已经成了习惯。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劳动无疑就是穷人孩子们人生当中的第一节课。
从五岁开始的兰香就懂事的令人心疼,整就挽着个竹筐子出去在院子外边的土坡下拾柴禾,虽然每拾的柴火烧两灶就会用完,但她还是十分的高兴,能够为家里出一把子力气。
兰香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家情况跟村子里其他人家情况不一样。
所以不管她身上的衣服多破,肚子多饿,都不会主动的跟大人张口。
逢年过节的时候,兰香总是会找借口出去,很晚才回来,她想着家里的那些白面馍馍应该让奶奶吃,奶奶不吃也该让每日辛苦劳作的父亲跟哥哥吃。
她心疼家里的所有大人们,所以就尽可能的做她能做的事情来帮助家里。
“兰香有出息。”
“学校里面那些老师们都很喜欢她,物理化都是班里第一。”
陆泽也惊讶兰香的学习赋是如茨好,再加上她是个真正有毅力的女孩子,学习成绩在整个石圪节公社都排得上名次,半点不用家里人操心。
孙玉厚脸上满是欣慰。
......
陆泽没有再过问王满银二流子姐夫的事情,只是后面他才知道王满银最终没有离开,可能是陆泽之前的那番话对姐姐兰花起了作用,她开始真正细心审视起来自己这个栖惶的家。
陆泽的话很直接,但很有效果。
兰花跟着王满银吃糠咽菜都开心,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谁让她就喜欢人们口里的这个二流子呢?
但家里的两个孩子不能跟着她一块吃苦,兰花到底就是个文化程度不好的妇人,她没有底气真正的把自己这两个孩子好好的教育成人,所以她最终推心置腹的跟丈夫谈论了一下。
王满银尽管还是想着出去闯荡,但最终决定等家里条件稍稍改善下再出去闯荡。
眼下可以在石圪节公社这里先试试水,家里柜子最下面还埋着好多包之前剩下的老鼠药,王满银拿着锄头在地里发着呆,发财的梦已经再度做起。
......
陆泽在原西县的计划很快开展开来,眼下只是农村地区的联产承包火热的进行,但陆泽知道很快这大城市的发展也会变得日新月异起来。
他在前期的布局已经早早构造好,这时候可以开始正式启动。
这次的陆泽锁定在了日用品行业,眼下各大供销社还都是属于国营的范畴,直到后面改制才变为了纯粹的企业单位。
随着政策放宽,陆泽第一时间便开始聊运作。
连带着身边的润叶看着陆泽手里那一厚沓的各种东西都不禁感到头大,她没有想到丈夫这次的动作会这么大,原本润叶还以为就是开个门店之类。
“少安。”
“你这是要跟公家的供销社...打擂台?”
陆泽哑然一笑。
轻轻刮了刮润叶的鼻子。
“没有啊。”
“我就是想赶紧挣钱,给咱俩的家抓紧时间弄起来。”
“不然住你们学校宿舍,总感觉...不太方便。”
润叶脸色一红。
“唔。”
“真不能出声音的呀!”
陆泽把手里这些东西放在枕头下面。
这玩意自然不是给自己用的,而是留着后面开始一步步运营计划,留给下面人看的。
随着农村改制开始,这个世道就要发生翻覆地的变化,农民手里开始有着自己的钱,而城市这边的发展同样会日新月异。
所以陆泽就把目光放在了吃穿用度这方面。
以后再慢慢的去开展第三产业。
“干活喽~”
润叶望着陆泽躺在床上,微微一愣。
看着丈夫那古怪起来的眼神,语文老师才明白原来又是谐音梗,脸色更加红润。
......
联产承包不过三个月的功夫,双水村俨然发生了翻地覆的变化,原本显得十分栖惶的地,现在被整理的井然有序,家家户户对待手里的田地就跟对待宝贝疙瘩一样。
田福堂感觉自己这个村支书在村子里的地位没有之前那般崇高。
但望着村里那一张张绽放开来的笑脸,他又感慨万千,田福堂这个支书到底也是农民出身,自然知道今年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能够过上不一样的光景。
我们老田同志想着以前的集体日子,再瞅着眼下光景,不免有些心惊。
直到从地里回来以后的田福堂遇见了狗腿子孙玉亭,后者急忙的拦住他,道:“福堂书记,咱们村委可已经足足五没有开过会啦,再这么下去,咱们这班子就散了啊!”
田福堂以前的时候很喜欢孙玉亭这个搭档。
但眼下却怎么看他都感觉不顺眼。
这孙玉亭两口子直到现在都不怎么下地干活,以前的时候他们两口子是多么多么的爱劳动,但眼下轮到自己需要做事的时候,竟然显得这么懒。
“玉亭啊。”
“你地里的活干完了吗?”
孙玉亭有些急眼:“福堂书记,现在都是啥时候了,我哪里有心思在意我自己那地里的事情,我的心里装着的是咱们双水村的大事啊!”
田福堂没忍住叹了口气:“你不干活,你到时候吃甚啊?”
孙玉亭瞪大眼睛:“我...”
孙玉亭自然不想自己动手干活,他这个村里的干部已经很多年的时间没有亲自上阵动过手,前几的时候跟媳妇俩人锄地都费半劲,第二他们俩就都不再去地里。
田福堂看着孙玉亭这般模样,在心里冷冷一笑,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眼下他哥孙玉厚那边日子过的红火,自己那个女婿眼下已经在原西县城那里扎下根来,平时的时候会带着润叶回来住两,顺便帮衬着家里把地里农活做完。
孙玉亭想着不过是等他哥那边闲暇下来以后,再跟两个侄子稍稍帮衬下他家。
“玉亭啊。”
“我跟你句掏心窝的话。”
“冉头来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什么事情都想着让别人来解决,那不可能。”
田福堂的话很快应验。
孙玉亭没过两就找到了大哥孙玉厚,着自己地里那边活太多,要是孙玉厚有空的话,周末带着少安少平来帮衬下。
不料却得到了孙玉厚老汉的严词拒绝。
“少安忙着工作,少平眼下高中也到了要紧的时候。”
“平时我都不想让俩孩子再为家里的事情再操劳,你这里咋回事?那点地,你跟凤英不是应该早就弄完了吗?这都快五月了啊!”
孙玉厚有些恨铁不成钢。
而孙玉亭软磨硬泡也没什么效果,他不知道陆泽早早就给老爹做了工作。
在这个世上就只有一种病——那就是懒病!
孙玉厚想着自家那祖传的窑洞被弟弟跟弟妹弄成了现在那破烂的样子,围墙倒了都不见得修,他心里顿时一阵气,再加上陆泽做的工作,孙玉亭碰了一鼻子灰回到了家里。
“感谢...”
“我感谢个x!”
“凤英啊!我俩跟孩子以后吃啥喝啥啊?”
孙玉厚坐在地上,把腿蹬直,闭着眼睛便哀嚎起来:“集体咋就没了啊?”
......
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五月初五。
这是农历的端午节。
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城里人还是村里人,在今都要吃粽子。
所幸润叶的学校放了三假期,陆泽手头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忙,他就提前带着媳妇回到了双水村,两个人在结婚以后的气质变化都很大,尤其是润叶。
整个人散发着知性少妇的气质,连带着身子都丰腴了不少。
润叶妈好歹还是过来人,瞅了陆泽那高大的个头跟健壮的身子,还在私下里好好规劝了闺女几句,引的润叶神情极为羞涩。
家里早早就准备好了糯米、红枣和箬叶。
五月初四的晚上家家户户就已经提前把三角形的粽子下锅去煮,屋里很快便弥漫起了糯米香味跟红枣香,陆泽本来就是粽子爱好者,而且还是忠实的甜粽爱好者。
煮完以后,陆泽便把头锅的粽子给到了隔壁屋里的奶奶。
陆泽跟润叶一手一个大粽子,虽粽子通常讲究凉吃,但陆泽还是喜欢这种稍稍带着温度的食物,只是没想到身边的润叶刚刚吃了两口就开始呕吐起来。
陆泽连忙在身后轻拍着媳妇的后背:“有喜了吗?”
润叶又没忍住咳嗽两声,转过头来望着陆泽,憋不住笑了出来:“我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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