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你也说句话啊!你们都不说,我真的便做了!”
王离见蒙恬扶苏都不表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内又蹦又跳。
他现在什么都不关心,就关心赵昊会不会被赵高和李斯弄死。
毕竟赵昊跟他们的过节,一点也不比蒙恬和扶苏少。
他们能假传皇帝旨意,赐死扶苏和蒙恬,赐死赵昊,似乎没什么难度。
不过,王离却忽视了一点,赵昊跟蒙恬和扶苏其实并不相同。
历史上的蒙恬和扶苏,之所以枉死,是因为他们临死前都相信始皇帝还活着,否则也不会坐视赵高和李斯乱国。
但故事里的赵昊,却比蒙恬和扶苏早知道真相。
按理来说,蒙恬和扶苏应该会支持王离的激忿,兴兵南下。
然而,蒙恬却很快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冷声道:“你可知吾等兴兵南下的后果?”
“都这种时候了,还管什么后果,难道要坐视赵高和李斯乱国吗?”王离很是不解的反问。
蒙恬没有理他,转而看向扶苏:“长公子,如今你已经知道了真相,还打算奉诏吗?”
“这”
扶苏愣了一下,便很快陷入沉思,隔了片刻,又神色郑重地道:“扶苏奉诏!”
王离大惊道:“长公子!万万不可!赵高李斯假传皇帝旨意,乃乱臣贼子”
“王离住口!”
蒙恬被王离的话激怒了,满脸通红的斥道:“此事听之你耳,切记不可外传,否则军法处置!”
“可是.”
王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却听一旁的阎乐突然开口道:“如果大将军和长公子兴兵南下,且不说能不能匡扶正道,就说甘泉宫的三公九卿,乃至诸公子,恐怕都难逃一死,更别说公子昊了.”
“这”
王离瞬间沉默。
扶苏和蒙恬也沉默了。
诚然,他们有实力匡扶正道,但北疆距离咸阳,足有上千里。
就算他们打着赵高李斯合谋乱国的旗号,兴兵南下,也不可能畅通无阻的返回咸阳。
毕竟历史上所有乱臣贼子,都是打着‘正义’的旗号造反的。
他们也不可能听信阎乐的一面之词,就兴兵南下。
所以,兴兵南下绝不能贸然行动。
“那依蒙公之见,吾等应该如何应对?”
沉默半晌,王离依旧没有想通,转而朝蒙恬拱手请教。
蒙恬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扶苏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阎乐身上,淡淡道:“老夫想听听阎特使的高见.”
“在下惶恐,在下岂敢在蒙公面前.”
“行了,公子昊能将这样的大事交给你,赵高能对你委以重任,足以说明你的能力!”
还没等阎乐推脱的话说完,蒙恬就摆手打断了他,苦笑着摇头道:“论识人的本事,就算是先帝,恐怕都不如公子昊。老夫怎么也想不到,李斯和赵高居然会合谋乱国!”
“这”
阎乐迟疑了一下,讪笑道:“公子昊常言,知人知面不知心。若非亲身经历,谁又能想到,伺候先帝几十年的赵高,会包藏祸心,为大秦肝脑涂地的李廷尉,会矫诏弄权.”
“嗯,不错。”
蒙恬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公子昊果然大才!”
说着,又笑吟吟地看着阎乐:“阎特使故意让李特使冲在前面,恐怕早就有谋划吧?”
“这”
阎乐脸色变了变,旋即恭敬行礼道:“蒙公英明,在下不敢欺瞒。在下确实早有谋划.”
“哦?”
蒙恬眉毛一挑,似乎并不意外:“汝可说来老夫听听!”
“诺。”
阎乐应诺一声,然后拱手道:“依在下之见,长公子和大将军,都应该奉诏!”
“嗯?”
蒙恬眼睛一眯。
扶苏和王离对视一眼,皆没有开口。
却听阎乐接着道:“如今的咸阳,乃至关中,都在赵高和李斯的掌控之中,蒙公和长公子若兴兵南下,有三点不妥!”
“哪三点?”王离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阎乐看了王离一眼,笑道:“虽然蒙公和长公子已经知道了赵高和李斯在弄权。但是,满朝文武和三公九卿,乃至天下人,都不知道此事。
所以,这第一点,自然是师出无名。”
“嗯,此言有理。”扶苏沉吟着点了点头。
王离又忍不住追问:“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
阎乐笑了笑,道:“王将军有没有想过,六国余孽近年为何没有频频作乱了?他们是放弃复国了?还是被我大秦的新政感化了?”
“这”
王离语塞,不知该怎么接口。
阎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这第二点,自然是不能为他人做嫁衣.”
“至于第三点,在下刚才已经说了,就不再赘述了!”
“那么,你有什么计划?”
这次轮到扶苏率先开口了。
因为在他明确阎乐就是赵昊的人之后,他已经将阎乐当作大虎、二虎一般的存在了。
只见阎乐躬身道:“回长公子,在下的计划是,长公子必须死,蒙公也必须成为阶下囚,这样才能麻痹赵高和李斯”
“至于王将军,最好留在九原,接掌兵权!”
“亏你想得出来!”
王离愤然跺脚,明显是不想接受阎乐的计划。
但蒙恬却冷冰冰的打断了他:“老夫和长公子不会真的死,阎乐的计划,老夫觉得可行!”
“但是。”
说着,他话锋一转,又接着道:“麻痹完赵高和李斯之后,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说真的,在下能想出这一步计划,完全是出于对公子昊的信任。因为在下知道,公子昊绝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不是不能收拾赵高和李斯,而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哦?你说公子昊有办法对付赵高和李斯?”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让在下冒险救长公子和蒙公,绝口不提兴兵南下之事!”
“这”
这下轮到蒙恬不知该如何接口了。
诚然,他对赵昊也是非常欣赏的。
但要论对赵昊的了解,不管是扶苏,还是阎乐,亦或是王离,都比他更了解赵昊。
所以,赵昊能否对付赵高和李斯,他持怀疑态度。
毕竟赵昊现在还被赵高和李斯囚禁在甘泉宫中。
眼见蒙恬沉默不语,扶苏当即表态道:“我相信我昊弟的能力,一定有办法对付赵高和李斯,也赞同阎特使的计划!”
听到这话,阎乐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道:“既然长公子赞同在下的计划,那李福之事,可否也让在下来处理?”
“你想怎么处理?”蒙恬插嘴道。
阎乐似笑非笑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所有见到长公子刺死李福之人,全都得死!”
“嘶——”
扶苏和王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蒙恬也是眼皮一抖,暗道这个阎乐果然不简单。
真是个狠人啊!
难怪赵高和赵昊会同时重用他。
“不行!绝对不行!怎么能滥杀无辜!?”扶苏第一个表示不同意。
王离也有些于心不忍:“能不能只杀那些监诏的人,不杀咱们的人”
“呵呵.”
阎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但没有接话。
蒙恬沉思了一阵,当机立断:“此事就按阎特使的计划来!”
“蒙公!”
“好了!长公子就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蒙虎!好好看着长公子。长公子若有什么闪失,你自裁谢罪!”
“诺!”
三日之后,阴山草原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扶苏身死的消息,不知是怎么传开的,昼夜之间,沉重的号角声,响遍了整个阴山草原。
就连长城之外的匈奴,都震惊到了。
正在帐篷里过冬的牧民,冒着严寒和风雪,骑着高头大马,成千上万的聚集在一起,万千黔首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的工作,面向九原城的方向,泪流满面。
一队由阎乐亲自带队的特使队伍,正押着一驾囚车,悄然离开九原城。
虽然阎乐没有特意派人给赵高和李斯传信,但九原的报纸却铺天盖地的席卷关中。
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得知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不知不觉间,原本寒冷异常的甘泉山,忽地洒下一缕春日的暖阳,让枯败萧瑟的甘泉山,焕发了一层生机。
尽管三公九卿已经习惯了始皇帝的离去,但他们依旧无法正常的交流。
只有赵高、李斯、胡亥三人,每日都在交流。
随着国丧的日子越来越靠近,他们的心情也愈发揣揣不安。
每日交流个两三句,就枯坐到四更天,周而复始,却又无可奈何。
虽然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但九原的消息一日不传来,他们一日都不敢大动干戈。
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赵府令!”
这日李斯等人罕见的坐到了五更天,李斯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吾等可能失算了!”
“李廷尉就算现在后悔,也晚了!”赵高面无表情的说道。
胡亥浑身都在颤抖,喃喃自语道:“如果不行,我不做这太子也罢”
“呵!”
赵高呵了一声,没有接口。
李斯抬手扶额,也没有搭理胡亥。
大概过了片刻钟,李斯又沉吟道:“吾等再不发丧,群臣恐怕就要闹了。”
“此时发丧,闹得更大!”赵高漠然道。
“事已至此,吾等又该如何?”
“成王败寇,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想做什么?”李斯心头一震,忍不住追问赵高。
赵高冷笑出声:“就算是死,也要拉一群人垫背,老夫已经命人在甘泉山所有庭院,宫殿,埋好了炸药,只要扶苏敢兴兵南下,老夫要所有人都给老夫陪葬!”
“你!”
李斯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疯了?!”
“李廷尉患得患失,意志不坚定,老夫只能出此下策!”
“可是.”
李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对于赵高的疯狂,他实在不想多费口舌。
当初跟赵高合谋,何尝不是一次疯狂的冒险?
曾几何时,李斯没有了那种为国为民的豪情壮志,总是挥之不去各种权谋算计,总是不足与外人道也的权力斗争,昔日那个写下《谏逐客书》的悲愤斗士,已经消失不见。
他再也找不回曾经的自己,每日不是和帝国老臣商议国事,而是跟以前最不屑的庸才皇子,最看不起的官宦蝇营狗苟。
心头的苦楚,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若蒙恬看穿了他的那道杀人诏书,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咚咚咚——!”
就在李斯三人再次陷入沉默的时候,门外忽地想起一道敲门声。
李斯三人同时一惊,不由纷纷站了起来。
按理来说,这个时辰不应该有人来打扰他们。
除非有什么大事发生?
想到某个可能,赵高和李斯不约而同的走到门口。
却听敲门之人禀报道:“启禀李廷尉,九原有急报传来!”
嗡!
听到‘九原急报’四个字,李斯和赵高同时心头一紧。
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胡亥,都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口,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发生了何事?”李斯努力让自己的情绪趋于平静,然后沉声问道。
“回李廷尉,长公子扶苏,奉诏自裁了,蒙恬已被阎乐押解回咸阳.”
轰隆!
不知从哪传来的一阵惊响,震得李斯等人头皮发麻,脑袋一片空白。
只见他们的表情,先是一片震惊,而后一片茫然,最后是一片狂喜。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们濒临崩溃的下一刻,居然会传来这样的好消息。
而跟他们同样震惊的,还有刚从地道里出来的嬴政。
当嬴政看到那份明显被赵昊扔在床边的报纸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的表情也同样十分精彩。
看得来福和常威,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哎!”
赵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担忧的看着嬴政:“父皇,您不是想知道梦中人告诉我的历史么,这,就是真正的历史”
说着,缓缓走向门口,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
一阵冰冷的山风,不知从哪刮了过来,他抬起那白皙的手掌,任由冷风拂过,喃喃自语:“起风了,该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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