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灯光,影影绰绰。
在密室之内,两个人的光影,时而跳动,时而静止。
看起来有些滑稽。
也不知过了多久。
密室内才传出一道惊怒交加地声音。
“什么!?
你竟然背着我跟六国余孽来往?”
孔鲋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子襄。
子襄依旧表现得很平静:“兄长觉得,始皇帝真会重用我儒家吗?若是如此,为何将我儒家之人当猪狗处置?”
“这”
孔鲋迟疑了一瞬,面露担忧的道:“这陈余也不容小觑,据说他与另一贵公子张耳,乃刎颈之交,还与旧韩公子张良,旧楚公子项梁等有交集,若我孔门与他们牵扯在一起,不知是凶还是吉!”
“兄长以为卢侯二人是怎么逃出咸阳城的?还不是陈余秘密协助的?他们能在始皇帝眼皮子底下行事,足以说明他们的本事!”子襄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帮人有本事归有本事,可扛得住虎狼之秦?”
“抗不抗得住,那是他们的事,我们只需见机行事!一旦情况不妙,大不了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孔鲋依旧有些担忧的道:“就算如此,我们又何必淌这趟浑水?”
“现在这种情况,也是顺应时势,儒家大难,我们不得不借助六国老世族的力量,保存孔门!”
子襄说着,顿了顿,又郑重其事地道:“虽然有点冒险,但值得一赌!”
“生死存亡之事,岂能儿戏赌博?”孔鲋皱眉道。
子襄叹息道:“兄长谨小慎微是好事,但也要看清楚,始皇帝本打算重用儒家,结果出尔反尔,说明秦政内部对儒家依旧排斥,我孔门追随秦政,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便是大势!”
“而融进六国反秦势力,进则海纳百川,退则藏木于林,六国贵族要想成事,最终还是离不开我儒家名士!”
“这”
孔鲋语塞。
却听子襄接着道:“兄长再想想,六国贵族要想复辟,是不是要遵循诸侯制,是不是要行王道天下?”
“如果没有王道天下,他们何以名正言顺的复辟?这根本站不住脚!”
“而我儒家之所以被六国贵族看重,是因为我儒家乃王道根基!”
“是故,他们必须依赖我儒家,而孔门与他们结盟,何愁他们不敬吾等?”
“或许伱说的对.”
孔鲋叹了口气,神色黯然的道:“孔门九代传承,皆以治学为业,何故深陷复辟泥潭.”
“兄长此言差矣!”
子襄愤慨打断孔鲋道:“九代传承以治学为业,这本是我孔门的耻辱,兄长难道忘了先祖之志,我孔门真的甘心吗?”
“孔门儒家,哪一代不是励志做官?复辟旧制,行王道于天下,本来就是儒家本心,何言深陷泥潭?若儒家离开国政,以治学为业,儒家还有生命否?始皇帝只想利用儒家,不想重用儒家,我儒家又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何不与六国贵族联手反秦,自立天下?!”
“你!”
孔鲋听到子襄这番话,不由瞪大了眼睛,诧异道:“你为何突然开窍了?”
“兄长别犹豫了!”
“不是犹豫,我是越来越觉得儒家没用了。”
“兄长何出此言?”
子襄笑道:“不说秦政,就说六国贵族,我儒家对他们都有大用!”
“嗯?”
“兄长仔细想想,秦灭六国后,他们是不是被四海追捕,无以为家,只能在暗中活动,而我儒家,名正言顺的立于天下,连始皇帝都封兄长为文通君,他们不需要我儒家,何以为复辟大业正名?兄长还敢说我儒家无用?”
“吾弟所言有理!”
孔鲋似乎想通了一般,点头赞道:“难怪阿父生前经常夸襄弟有王佐之才!”
“哈哈哈!”
子襄大笑一阵,而后与孔鲋密谋一番,决定暗中脱离秦政。
与此同时,扶苏正进入廷尉府。
当他见到李斯的时候,李斯正与冯去疾,冯劫,姚贾,胡毋敬等人商议要事。
刹那间,扶苏便有了新的想法。
“臣等见过长公子!”
李斯带着四人,率先朝扶苏行礼。
扶苏微微一笑,连忙回礼:“扶苏见过诸位大臣!”
“长公子无需多礼,请坐!”
李斯一边招呼扶苏坐下,一边试探着问道:“不知长公子来廷尉府,有何要事?”
一般情况下,若无要事,扶苏是不可能来廷尉府的。
如今他贸然前来,肯定是有要事。
却见扶苏笑着摆手道:“李廷尉多虑了,扶苏哪有什么要事,只是不日将会随蒙将军北上九原,特意代蒙将军探视诸位大臣,不想却打扰了诸位大臣商议政事!”
“不打扰不打扰,长公子怎么还拿自己当外人了!”
一向耿直的冯劫,听到扶苏的话,当即哈哈大笑。
旁边的冯去疾也笑了:“是啊,长公子乃陛下最器重的皇子,与我们本为一体,正好大家都在讨论,不妨一起说道说道!”
“来人,上茶!”
李斯笑着吩咐侍从,给扶苏端来热茶。
扶苏温文尔雅的喝了一口茶,这才听李斯笑道:“方才我们在讨论儒案之事,既然长公子来了,那就让姚廷尉跟长公子说说重点,看看长公子的意见!”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点头。
姚贾一拍桌案上的竹简,便朝扶苏拱手道:“长公子,儒案涉及人犯,四百六十八人,其中方士三百二十一人,儒生一百四十七人,其余士子两百四十二人,共计七百人。”
“处刑之法,四百六十八人全部坑杀,两百四十二人,以及家中族人,连坐傜役,修帝陵,以及长城!”
说着,将竹简递给扶苏:“长公子可查验,看看有什么问题?”
“不用了不用了,扶苏听听便是。”
扶苏笑着拒绝。
冯去疾正色道:“长公子已经被陛下委以重任,负责屯田之事,如今有机会涉及国政,岂能白白错过?”
“就是嘛!来都来了,怎么能错过?以老夫之见,这七百人都应该坑杀!”冯劫愤然道。
“不错!”
姚贾点头附和道:“若不施以严刑,不足以震慑宵小!”
“敢问长公子以为如何?”
胡毋尽见李斯和扶苏都不说话,冷不防的问了一句。
假如胡毋敬没问这一句,扶苏也许不会开口,但胡毋敬问了,他便再也忍不住开口道:“扶苏有一事不明,还请诸位大臣为扶苏解惑!”
“哦?”
李斯挑眉,笑呵呵地道:“长公子有何不解,但说无妨!”
扶苏环顾众臣,将目光落在李斯身上:“扶苏之惑有两点,其一,为何处置一群文人,要用战场之刑?其二,坑杀一群文人,就能震慑宵小乎?那宵小又是何人?”
“!”
听到扶苏的话,李斯微微一愣,其余众臣皆是一惊。
这便是那个怀抱‘赤诚之心’的长公子扶苏。
说话永远都是直来直去,没有丝毫斡旋的余地,一开口就是针锋相对,肃杀凛然。
“长公子此话何意?莫非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冯劫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扶苏跟大家说笑。
李斯心思玲珑,委婉地开口道:“儒案纠结,陛下已经有了定论,坑杀震慑的宵小,自然是六国余孽,以及背后的复辟势力,也不能说儒案是单纯的儒案,长公子多想想再说吧。”
“这”
扶苏一愣,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于是歉意的朝众臣行了个礼。
“廷尉乃法家名士,大秦廷尉,当知罪责主犯,予以严惩!祸及从犯不应如此严厉,就算博士宫众人有罪,也不应惩以酷刑,如此做法,岂不是小题大做?!”
扶苏说着,又一脸愤然。
李斯叹息一声,目光扫过几位重臣,发现他们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这长公子怕是脑子有问题吧?
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居然为外人冤冤相报,以为很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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