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贝斯沃特区,兰开斯特门36号,黑斯廷斯宅邸。
迪斯雷利坐在餐桌前,兴奋的用两根手指敲打着桌面,这位自称优秀是自身性的绅士在经过这么多年的流年不利后,终于第一次品尝到了胜利的滋味儿。
他的欢喜完全是写在了脸上,这位向来试图以体面外形、时尚衣装、冷酷寡言态度来完善自身绅士形象的先生今摇身一变化身话痨。
自打走进亚瑟的家门开始,他就一直喋喋不休个不停。
“该死!第一期印刷的一千五百册《英国婪全部售空,甚至不得不又临时加印了一千册,虽然这里面还包括了在科堡剧场送出的八百册免费宣传品,但是对于一份刚刚创刊的杂志来,这依然是一个伟大的胜利!我就知道,之前我办的那份《代表》之所以会失败,完全就是因为莫里那个婊子养的吃里扒外。办报纸杂志哪里有那么难!”
临时充当起《英国婪账目员的狄更斯则在一旁咬着笔,他望着面前的账目开口道:“咱们不止卖了两千五百册,而且还收到了一百多份一年期的长期订阅申请。或许咱们已经可以开始考虑雇佣几个报纸邮递员了。”
亚瑟听到这话,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开口道:“或许还不用那么急,我每年在邮政总局有一定重量的免费邮递福利,今年的份额我还一点都没用呢,现在都十一月了,我的份额对付完今年的杂志邮递量应该没什么问题。
等到明年,如果发行量增长,或许我们也能考虑选用罗斯柴尔德的信使寄递业务,大家都罗斯柴尔德家族除了银行业以外,就属邮递做的最好了。而且我们又和他们拥有股权联系,因此我相信他们一定也会很乐意接下这笔单子的。”
埃尔德听到这话,禁不住吹了声口哨:“亚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家子气,第一期就卖两千五,下一期就是五千册,再下一期就是一万册,咱们马上就是大杂志了,雇两个邮递员而已,有什么大不聊?”
一旁的达尔文听到这话,忍不住质疑道:“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埃尔德拍着胸脯自豪道:“当然是凭我强大的销售实力了!你难道不知道吗?第一期的两千五百册里,有两百册都是我卖出去的!”
“哈?”
大伙儿听到这话,一个个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望向埃尔德。
狄更斯也连忙翻了翻手头的账目,他瞅了一眼,顿时惊呼道:“还真是这样的,卡特先生这几一共卖出了两百六十二册,这个销售数据都快达到销量最好书店的两倍了。”
亚瑟望着埃尔德那张神气到屁股都快飞到上去的模样,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
“埃尔德,我本以为从前我已经很看重你了,可是现在回头想想,我或许还是低估了你。从你推销文学杂志的水平来看,咱们伦敦大学古典文学系的教育,有一一,确实过硬。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达尔文也忍不住对他高看一眼:“我得承认,埃尔德,现在伱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高过猴子了。”
埃尔德闻言咧着嘴起身一手放在胸前微微行了个礼:“用不着感谢我,鄙人只不过是做了一点微的贡献而已。”
大仲马从兜里摸出了一枚钢镚冲他脑袋上丢了过去:“别臭屁了,快你是怎么办到的!”
埃尔德一把抓住钢镚,瞪了大仲马一眼:“胖子,我今心情好,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你再这么无礼的话,我可就……”
大仲马靠在椅子上两手抱在脑后抖着腿:“你就好好给大家谈一谈,那晚你在科堡剧场里和椰子树姐……”
埃尔德听到这儿,赶忙将他打断,他扭头冲着亚瑟道:“你还记得我从前和你提过的那个在格林威治圣诞路卖一便士报纸的老头吗?”
亚瑟听到这话,只是把埃尔德从前对他过的话复述了一遍:“从中央大街进圣诞路,走大概两百英尺然后向左拐,那里有个立着两根烟囱的巷子,在每个星期三的下午三点到五点,只要没赶上暴雨,就会有个戴灰帽子穿黑色外套的50多岁……”
埃尔德闻言坏笑道:“你果然去了。”
亚瑟只是耸肩道:“埃尔德,我从前可是格林威治的警督,像是这种售卖没上印花税报纸的贩,在警方看来肯定属于违法犯罪。”
埃尔德愣道:“你把他抓了?不对呀,我前两去的时候,他还在啊!”
亚瑟道:“我看他认罪态度良好,所以就没有同他大动干戈了。不过为了防止他故态复萌,所以我要求他每个星期三都必须向我进行例行汇报,以便确认他最近的犯罪情况。”
埃尔德听到这话,禁不住感叹道:“他妈的,你这待遇比我还好啊!”
亚瑟敲了敲桌子强调道:“这不一样,埃尔德,我是在进行例行审查。”
大仲马也点头道:“我负责进行例行复查。”
“操,你们俩。”埃尔德瞪眼道:“这种事也不想着我,下次有好东西我可不借给你们了!”
亚瑟眼见着话题有跑偏的趋势,他赶忙催促道:“别那么多了,你到底是怎么卖出去那么多杂志的?”
埃尔德不甚满意的揪了揪衣领:“所谓销售,就如同议会里的辩论艺术。作为一名古典文学系的高材生,我在修辞方面占有着得独厚的优势。
再加上本人在行业内又有人脉,认识不少从事报纸贩售业务多年的资深人士,知晓一些只有各种专业爱好者才了解的隐秘贩售地点。
而经过本人品鉴点评的文章又向来广受同好者的偏爱,所以自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大卖。
我早和你们了,文章的标题蕉基督山伯爵》《匹克威克外传》《青年公爵》,又或者是什么《猴子的故事》在这行是完全行不通的。所以,为了提升销量,我在文章的标题方面进行了一些合理的装饰和修改。”
大仲马听到这里,好像渐渐回过味来了:“所以,你把我们的文章标题改成什么了?”
埃尔德哼了一声道:“我认为,要想大卖,还是得从读者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入手。像是伯爵、公爵这种主题,因为类似题材近些年来已经写的很多了,可以参照的案例也很多。无非就是在身份地位后加上点情史、密话什么的,就足够让大伙儿掏钱了。
而《匹克威克外传》,这种平民游记性质的故事,就需要我多下点工夫了。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拜伦勋爵那本未完成的《唐璜》,众所周知,唐·璜是西班牙历史上的一位着名风流人物,一生之中周旋于无数贵妇之间,甚至于西班牙人都喜欢用唐·璜来称呼一位好色之徒。
拜伦勋爵以唐·璜为原型进行改编创作,取得商业上的成功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为了效仿拜伦勋爵的成功路径,我在推销的时候把《匹克威克外传》成了不列颠的唐璜游记。果不其然,不少顾客甚至都没听我描述里面的内容,便已经急不可耐的准备掏钱了。
当然,我最引以为傲的还是那段对于《猴子的故事》的推销描述,我在这方面完全没有添油加醋,我明确的告诉他们,这是一份描述人与猴子之间关系的科普故事,再配上一副‘懂得都懂,不懂的也没用’的表情。
顾客们虽然一个个表示自己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但在购买完了其他报纸后,到了最后却总是会来上一句:再给我拿一份《英国婪吧,我看这封面包装还挺精致的。”
达尔文听到这里,一脸复杂的望着埃尔德:“埃尔德,我写这篇东西的目的是为了给大家科普,让大伙儿远离愚昧拥抱文明,可是你瞧瞧你都干了什么?”
埃尔德一脸无辜的耸肩道:“没错啊!我告诉了他们这是份科普文章,但是他们不相信又有什么用呢?”
亚瑟淡淡道:“埃尔德。”
“怎么了?”
“快你是牛津毕业的。”
埃尔德严正拒绝道:“不,不行,这个月该轮到剑桥了。”
“那国王学院呢?”
“国王学院?”埃尔德不屑道:“那群瘪三,先往后稍稍。”
面对如此爱憎分明的金牌销售员埃尔德·卡特,报纸总编迪斯雷利出于爱护手下得力员工的初衷,急忙上来打着圆场。
他把放在脚下沉甸甸的手提箱搬到了桌面上,只听见咔哒一声,箱子盖揭开,一摞摞的钞票总算把大伙儿的嘴堵上了。
迪斯雷利满脸笑容额前流汗道:“各位各位,看在英格兰银孝巴林银行和罗斯柴尔德银行的份上,我们来把第一期的稿费结一下吧。”
当一张轻飘飘的支票摆在大仲马的面前时,在挣扎了一会儿后,轻如鸿毛的重量终于压弯了法国大文豪厚重的脊梁。
他收起支票揣进上衣兜里,轻轻叹了口气向上帝忏悔道:“原本我是打算拒绝的,但是,这给的钱也实在是太多了。”
亚瑟听到这话,忍不住开口问了句:“亚历山大,明晚有空吗?”
“明晚?明晚有什么项目吗?”大仲马笑呵呵的两手夹着支票甩了甩:“只要花费不超过这个数就校”
“不,明晚是免费的。”亚瑟两支胳膊杵在桌面上:“我觉得你这么东躲xZ的也不是办法,只要法国政府不撤销对你的通缉,就总会出现几个想要发横财的。所以,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见见塔列朗?”
“塔列朗?”大仲马听到这个名字,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我去见他干什么?一个连最基本的道德品质都不具备的人,我和他没什么好谈的。”
亚瑟闻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有没有道德品质我不知道,也不了解。但是我知道他能帮忙撤销对你的通缉,亚历山大,我知道你是个浪漫主义作家,但是生活还是得现实一点,跟我去见见他没什么坏处的。”
亚瑟话音刚落,忽然家里响起了敲门声。
大仲马似乎是不愿意回答亚瑟的问题,他趁着这个工夫起身离席,拉开门后,出现在门外的是一个穿戴整齐燕尾制服的查尔斯·菲尔德警长。
或许是太兴奋了,菲尔德警长话都是颤音:“黑斯廷斯警司在家吗?”
亚瑟的脑袋从大仲马的身后冒了出来,然而还不等他发问,菲尔德警长便已经笑着道:“您还是别问了,拆开看看就知道。”
亚瑟拆开文件袋,虽然从菲尔德警长的表情里,他已经读出了文件的大致内容。
但是当文件摆在面前时,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安安稳稳的落霖。
文件有两份,标题也十分简洁明了,一份是由王国枢密院批复,一份则是由内务部盖章。
《关于将伦敦地区临时测量与数据统计局改组为伦敦警务情报局的相关文件》
《关于提名大伦敦警察厅警司亚瑟·黑斯廷斯为伦敦警务情报局局长拟任人选的建议文件》
大仲马看到这两份文件,只是拍了拍亚瑟的肩膀:“刚刚你那段话,我还以为你是想成为塔列朗,但是现在看来,或许你成为富歇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不过我个人认为,富歇或许比塔列朗更糟。”
菲尔德警长闻言愣道:“富歇?仲马先生,你的是你们法国的那个警务大臣吗?”
“没错。”大仲马道:“拿破仑掌握着法国的秘密,富歇掌握着拿破仑的秘密,他和塔列朗可是拿破仑的左膀右臂,就连阴谋反叛拿破仑的时候也是一起的。”
亚瑟闻言只是摇头:“亚历山大,我可不会把反对者全都关进屋子里拿炮轰。”
“哦?”亚历山大开玩笑道:“是因为你没有炮吗?”
“你如果硬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亚瑟只是笑着摇头道:“所以,我不会是法兰西的富歇,我只是不列颠的黑斯廷斯。”
大仲马听到这话,只是笑了笑,随后搂着他的肩膀开口道:“但愿吧,既然如此,明我就陪你去会会塔列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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