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欲心萌而不遂

  第359章欲心萌而不遂

  谁跟你见外?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郭陈氏斜了下他,眼皮子一耷拉,面无表情道:“我没病。”

  见她睁着眼睛说瞎话,郭明月差点气笑了。心说你没病搁床上躺着?昨天是谁哼呀嗨的,巴巴的把人家卫生员请来,又使唤我跑到公社给你抓药?你挺大个人了,怎么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王承舟更是哭笑不得。可看自己这小徒弟有爆发的迹象,还是抢过话道:

  “婶儿,一般来讲,往来寒热确实不是啥大病,可你的情况却有些特殊。”

  “医书中说,失……你这样的症状如果不加以调理,天长日久便会积而成痨,多非药可医。”

  “你这年纪轻轻的,明月还没嫁人,要是莫名其妙的身体垮了,往后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痨病?

  郭明月原本没怎么在意,可听到这话美眸不由得瞪圆了,心里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原来这么严重!

  怪不得刚才师父不跟我说,他是害怕我知道了之后担惊受怕吗?

  他真的,我哭死……

  且不说她胡思乱想,郭陈氏可是知道王承舟医术的,之所以不想让自己闺女跟他多来往,是嫌弃他那治病救人的本事挣不了几个钱,娘俩要是跟着他肯定不能享富贵,可从来不敢在这方面低看他。

  见他说得严肃,这个中年寡妇一下子就急了,挣扎着起身道:

  “你个混账小子别胡说八道!”

  “我就是去挖河的时候被凉水激了一下,有点头疼脑热,跟感冒差不多,怎么可能发展成痨病?”

  “你少来吓唬我!”

  见她嘴上说着不信,身体却很诚实,王承舟忍着笑,认真道:

  “婶儿,谁跟你说你这是风寒之症?”

  “昨儿个明月就是按照头疼脑热给你开的方子,可结果怎样?今天症状还不是愈发严重了?”

  “我说了,明月是我徒弟,你是她娘亲,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呀。最好还是让我帮你检查一下,免得将来留下病根儿。”

  郭明月可是真紧张了,连忙在一旁帮腔,“娘,我师父说的是呀。你咋总是背信弃义,不相信大夫的话呢?”

  “呸,你说你奶奶个腿儿!”

  郭陈氏差点气笑了,瞪着自己又开始词不达意的闺女骂了一句。

  王承舟同样忍俊不禁,扶着额头,无奈道:“明月,那叫讳疾忌医。有空多看看书,免得以后出去给师父丢人。”

  “哦……”

  郭明月捏着手指,尴尬住了。

  可注意到娘亲的神情缓和了许多,她同样有点绷不住想笑。

  “你出去。”

  哪知道,王承舟突然转过脸来,瞅了她一眼,收敛笑容,说了一句。

  “啊?”

  郭明月一脸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给自己亲妈看病,还需要她回避的。可瞅着师父板着的脸,还是撅着小嘴儿走了出去。

  郭陈氏一阵紧张,倚着床头,瞅着他没有说话。

  “婶儿,我先帮你把个脉。”

  王承舟笑了笑,示意她把双手伸过来,口中却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心里不顺遂?”

  郭陈氏不再惺惺作态,任凭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可听到他的话,还是把头转了过去,望着窗外叹了口气,“什么顺遂不顺遂的,俺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哪一天顺心过?”

  “自从她爹去世,我一个人把她拉扯大,这十来年遭过的难都快赶上唐僧取经了,哪日哪夜不是提心吊胆?”

  “这眼看着她要长大,我又开始为她的亲事发愁了。俺们娘俩受过太多的苦,这下半辈子必须得过得舒心一些。明月未来的姑爷,咱不说攀高枝儿,非得嫁个大官啥的,那也必须是大富大贵,不愁吃穿才行。你能听明白吗?”

  说完,郭陈氏直直的盯着他,意有所指。

  这话基本上已经是在撂底了,警告的意味很明显。那就是你一个小小的村卫生员,家里穷得叮当响,可不许打俺们闺女的主意,你小子配不上她!

  王承舟淡然一笑,没有回应她,而是放开她的手腕,开始给她的病情下结论,“婶儿,你寸关尺三部均无寒邪的脉象,而左手关部厥阴弦长,直上鱼际,乃是阴盛之象。”

  “脉象独阴无阳,根据你的情况,应是相火内郁,阳气内聚,雍而不散,所以才会出现忽冷忽热的症状。”

  “究其原因……我就不细说了。总之,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就像你说的,明月也大了,你这个当娘的已经尽到了自己的义务,也是时候为自己的人生考虑一下了。”

  郭陈氏虽然是个农妇,可并不是傻子,听到这话,一张脸腾就红了,只感觉面皮发烫,羞怒道:

  “混账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正经货色,收明月当徒弟就是居心不良!还不是见她长得好,你起了龌龊心思,才半推半就的收下她?这会儿你终于把自己的骚狐狸尾巴给露出来了!”

  “我虽然是个寡妇,可十年来一个人带着自己闺女,从来没让老少爷们儿戳过脊梁骨,这辈子就打算跟着俺的儿还有她未来女婿相依为命了。你个毛都没长齐的狗东西乱嚼什么舌头根?要不是身上没力气,我非得大耳瓜子抽你不可!我都快跟你娘一边大了,你说出这样的话我真替她臊得慌!”

  这中年寡妇估计是被人戳到痛处,一下子就破防了,跟为了自证清白似的,暴怒异常。

  “欲男子而不得,则相火内郁,郁久必致气血暗耗,阴阳交争,自生寒热。”

  王承舟拧着眉毛,若不是看在郭明月的份儿上,还真就不想管这样的闲事。可失合之症同样也是心病,如果不说开了,仅凭药石之力,天长日久,还真有可能成了痨病。

  而且这郭陈氏处处为难郭明月,把她当成自己富贵的筹码,岂不知凡是人都有七情六欲、爱恨好恶,逼她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岂不是跟她一样,行的是灭人欲的事情?

  当即便冷着脸道:

  “元代名家朱丹溪在《格致余论饮食色欲箴序》中曾言:予每思之,男女之欲,所关甚大,饮食之欲,于身尤切。世之沦胥陷溺于其中者,盖不少矣。”

  “千百年前的大夫就已经意识到了男女之欲对于疾病的影响,我王承舟为你把过脉,岂会不知?”

  “你肝脉弦长,直出寸口,明显是肝失疏泄、胆失调达、枢机不运,阳气内聚,壅而不散,致相火不足,所以才会出现独阴无阳的脉象。”

  “之所以造成这种情况,一般皆是情志所致,要么是所欲不遂,要么是郁怒不解,要么是忧愁所伤。但是,结合你的月事情况,以及你寡居的状态,我说一句‘欲心萌而不遂’有错吗?”

  “你可以嘴硬骗其他人,却骗不了中医大夫。”

  王承舟丝毫没给她面子,直接给她剖析了个清洁溜溜,羞得郭陈氏又怒又畏,颤声道:“滚、滚出去!”

  出去就出去,跟谁多喜欢待在这里似的。

  哗啦!

  出了房门,猛然听到瓦片碎裂的声音,郭明月一脸惊慌的从窗台下面溜了过来,瞅了眼自己师父,拍打着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彻底尴尬住了。

  这妮子刚才明显在外面偷听!

  王承舟也是无语。

  换做是任一个女子,听到自己老娘想男人,怕是都要头皮发麻,不知道该以何面目示人,想不到这个虎了吧唧的妮子也是一样……

  “咳。”

  王承舟清了清嗓子,装作无所谓道:

  “去拿纸笔吧。”

  “你娘这样的病症按照头疼脑热来治,明显是不会起效的。开药要以抑阴为主,再把大柴胡汤略作更改,以应对往来寒热。”

  “方子就是生地二两,赤芍一两,柴胡、秦艽、黄芩各五钱,为细末,制成如同梧桐子大小的蜜丸,一次服用三十颗,一日三次,过段时间就能痊愈了。”

  “这种……病症,用丸剂取其药性缓而专,然后用乌梅汤做药引送服,以酸味引经入肝之故。”

  “哦。”

  又有新东西学!郭明月眼睛一亮,可随之便颓丧许多,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反正默默的拿来纸笔,一个字一个字记了下来。

  待在这里,王承舟同样浑身不自在,见她书写无误,便打算离开。

  郭明月连忙出来送她。

  见她一直垂着脑袋,王承舟叹了口气道:

  “明月,还记得我教你的内伤七情的说法吗?凡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没人能够例外。”

  “你娘为了你守寡多年,她也是个正常的女人,你不能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就把她完美化,让她当个无欲无求的圣人雕塑。毕竟,她也才四十出头,人生不过走了一半,同样想像个正常女人似的活着。”

  “不要因此轻视她,更不要让她觉得难堪。最好,你就当着不知道就行。”

  王承舟叮嘱再三,才转身离去。

  郭明月瞅着他的背影,脸蛋儿鼓了鼓,突然捂着脸颊,肩膀一阵抽搐,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反正手掌放下来的时候,俏丽若三春之桃,娇羞得几乎能淌出水来。

  头一次觉得师父怎么这么傻!

  那是她娘亲,她一个已经成熟了的大姑娘,咋会因此而轻视她?之所以觉得尴尬,不过是怕他由此看低自己母女罢了。

  既然他如此紧张的开解自己,说明王承舟是个十分善良、豁达的人,非但没有寻常年轻男人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的猥琐,反而胸襟开阔,体贴温暖,总是能体会别人的难处,对哪怕一个寡妇都能给予足够的尊重。

  这样的人,让她如何不开心?

  那可是她师父诶!

  郭明月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嫣红的嘴角翘了翘,突然就莫名的振奋起来。以至于站在院门口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娘,师父刚才给你开了一副药,我现在就去公社给你抓。”

  “你也真是的,今后再也不要干挖河这种事情了。为了省几个钱,却把自己冰出个病来,反而花钱买罪受!”

  “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给你煎药。”

  说完之后,抿嘴偷笑,而后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蹦一跳的走了。

  屋子里的郭陈氏蒙着头,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闺女,听到她的话,猛地坐了起来,眼前浮现出王承舟的身影,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激。

  再想想这几年自己对于郭明月的束缚,通红的脸上不由得就掉下泪来。

  乡下女孩儿结婚早,一般十六七就嫁人了。可自己闺女都十九了,俨然都快成了个老姑娘。

  看到比自己年纪小的女孩都开始出双入对,她一个青春正盛的女孩子难道就没有任何想法?

  女人一辈子,美好的年华也就那匆匆几年,自己为了下半辈子能有个好依靠,不允许她自由恋爱,更不允许她私底下跟男人来往,甚至是她的师父……

  这样对她真的公平吗?

  郭陈氏心里从来没像今天这般乱过。

  ‘你已经尽到了当娘的义务,是时候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这句话真是如同魔咒似的萦绕在她的脑海里,让她久久失神。

  或许,自己是时候把这个家留给明月,并给她更大的自由了。

  郭陈氏斜倚在床头,任凭身子滑落在床上。

  王承舟一口气回到家中,心说这都叫什么事儿!

  幸亏郭明月的性子比较虎,要不然,今后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

  恐怕这样一来,估计郭陈氏更不会让她往自己家里跑了。

  不来就不来吧,也怪尴尬的……

  安抚完一家子,告诉他们郭陈氏其实没什么大病,已经被自己给治好了,李玉珠才长出一口气。不过,见他又要回屋往床上躺,老同志的眼睛当时就瞪了起来。

  王承舟只好麻溜的抱着书本跟妹妹王爱朵蹲到一起,装模作样的开始学习了。

  在家里老实了一天,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村子里才突然热闹起来。

  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儿心里惦念着自己的狗娃花茶和霜桑叶茶能卖多少钱,迎着日落,全部跑到村口张望去了。

  恨不得张全发身披晚霞,一路从山道上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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