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国山说着，一把将一个布兜拍在了柜台上。
拧着眉毛，神色不悦。
见他进来，供销社里的三个人都是一惊。
迎着他的怒火，两个售货员更是慌了神。
小徐低着头，在柜台里假装忙活，不敢言声。
小高连忙直起腰，灰溜溜的绕进柜台里，假装帮忙。
刘西良还稍微镇定一些，堆着笑脸儿：
“老武，一大早的，你吃枪药了？”
“咱俩谁跟谁呀，我还能卖给你假货？”
“不都是苍术嘛，昨天刚从山里头弄出来的，还能有错儿？”
王承舟原本打算离开。
可没想到，好戏提前开场了。
当即停下脚步，站在一旁，抱着肩膀看热闹。
“少跟我废话！”
武国山黑着脸，显得很生气，“起先，我在你这里买的那包苍术，点上之后，气味儿芳香，白烟袅袅，跟熏香差不多。”
“可昨天你给我的，点上之后，又辛又烈，还不容易燃烧。烧得多了，还浓烟滚滚，熏死个人！”
“你还跟我说是一样的货？”
见他如此认真，刘西良有点儿慌神儿了，禁不住瞄了一眼在一旁看戏的王承舟，心里犯起了嘀咕。
可嘴上却很硬，“哎呀，老武，用小王同志的话说，苍术本质上就是用来杀菌消毒的嘛。”
“谁还真拿它当熏香用啊！”
“这不是为了防疫嘛，要是没有红眼儿病，谁用它呀。”
武国山被他说得一愣神儿，犹疑道：“是这样吗？”
“苍术的杀菌消毒可不只是针对红眼儿病。其实，是可以广泛应用于生活和医疗中的，相较于化学消杀，它更加安全且方便。”
“即便是没有了红眼儿病，它也可以用来洁净空气。”
“自古以来，在宫廷里，苍术就是一味避疫药。”
王承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抱着肩膀，笑嘻嘻的介绍着。
刘西良直听得一瞪眼，没好气儿的瞅着他。
砰！
闻言，武国山果然来劲了，甚至拍了一下柜台，恨声道：
“老刘，听见没有？”
“不是我这人挑。前天听到小王同志的建议，我想着这也算是一个稀罕物，买回去给几個老领导试试。毕竟，结膜炎那东西，不仅乡村有，城里偶尔也有传染。加上苍术味道很好，即便没病，弄个香炉，搁屋子里点着，也挺雅致。”
“可我没想到，一样的东西，你给我的咋就又辛又呛，点上之后，屋子里人都坐不住，害我被老领导臭骂了一顿。”
“你说你，该不该死！”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一大早的，火气这么大。
感情是见了稀罕东西，想拿到上级那儿献殷勤。
结果，事儿给弄砸了。
马屁没拍好，拍到了马腿上，受了训斥。
搁谁，谁不生气呀？
刘西良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当时就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了。
武国山虽然在乡里头上班，可人家是县里特派下来的，身份跟他们可不一样。
哪怕是公社书记，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供销社主任在人家面前，屁都不是。
要是犯了事儿，人家可是能够直接提溜着他，到县里头受审的。
一想到这儿，刘主任就慌了神儿，委屈道：
“老武，我卖给你的，可真的是苍术啊！”
“昨天从山里弄回来之后，我还专门比对过，除了潮湿一点儿，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嘛。”
“一样的东西，咋会一个气味芳香，一个又辛又烈呢？真是见了鬼了……”
说着，禁不住看向了笑眯眯的王承舟。
几人都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想到，其中必定有什么诀窍。
别忘了，最初提出利用苍术杀菌防疫的，可是人家王承舟呀！
刘西良顿时有点儿麻爪了。
走近几步，嚅嗫道：
“小王同志，这是为啥呀？”
“你能给咱解释解释不？”
“同样的东西，效果却天差地别。这要是卖出去了，买到的人，不都得回来找我的麻烦呐？”
王承舟笑呵呵的看着他，挑着眉毛道：
“刘主任，你这，可就有点儿欺负人了。”
“是你毁约在先，现在出了茬子，又巴巴的来求我，当我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我一家人辛辛苦苦好几天，做出了上品的苍术，一大早的赶十里山路拉过来，伱一句话就不要了，还让我再拉回去，有这样办事儿的吗？”
听到他的话，武国山禁不住瞪大了眼睛，瓮声瓮气道：“小王，听你的话意思，他卖给我的苍术，不是你提供的？”
王承舟抱着肩膀，冷笑一声，“老武，人家自己找了进货渠道，一脚把我踹开了。”
刘西良立刻就尴尬住了。
武国山拿眼睛上下挑着他，冷笑着摇了摇头，哼了一声：
“刘主任，小王同志可是咱蒲山乡的功臣。”
“昨天，乡里头组织开会，人家不但把防疫措施认真仔细的教给了全乡的卫生员，还破例传授他们治病之法，饱受赞誉。”
“你真就把他当成一个村儿里来的土小伙了？告诉你，人家可是有真本事的！有些事儿，可不能做的太绝呀。”
这几句话，可是说得十分的重了。
顷刻间，刘西良的脊背上就冒出了冷汗。
王承舟确实是村里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可人家不但认识周书记，还得到了武国山的赏识。
背后，更是有一众村儿卫生员撑腰。
自己，是不是真有点儿财迷心窍了？
想着想着，脸色就白了，禁不住拱了拱手：
“王承舟同志，是我欠考虑了。”
“想着苍术就是一味草药，不都是一样的嘛。人家老乡送过来了，咱也不能不要不是？”
“哪儿知道其中还有如此多的门道儿，必须得由专业人士来呀！”
“不说了，你快把早上拉过来的货送进来吧，咱全收了！”
王承舟抱着肩膀，看着房梁，没有吭声。
“这……你一个人拉着走这么远的山路，确实不容易。”
刘西良可真是见风使舵的主，当即就讨好道：“这样，每斤再给你加5分钱！”
王承舟就跟没听见似的，依旧不说话。
刘西良真有些为难了，禁不住看向了武国山。
“这样吧。”
老武充当起了和事佬，大手一挥，“也别5分5分的加了，直接每斤加1毛，事儿就算过去了！”
王承舟这才放下手臂，笑了起来，“老武，那就听你的。”
“不过，昨晚上你买回去的次品，可都得让刘主任给你退了，全部换成我炮制过的，回去再让老领导试试。”
“要是还呛人，你回来踹我！”
刘西良嘴角一阵抽搐。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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