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的癫狂,吓了爷孙俩一跳。
栾修武蹲在山坡上,直直地盯着他,脸色阴沉。
一时间,心里竟有些内疚。
以为是自己逼迫得太紧,给了太大的压力,王承舟这小子才精神失常,手舞足蹈得跟发了疯似的。
禁不住担忧起来。
栾红缨却是截然不同的想法。
她就站在旁边。
注意到他满目的惊喜,虽然也有些诧异,但是不知怎的,不由自主地跟着开心起来。
见他又跳又蹦,异常滑稽。
便用手背抵着尖尖的下巴,咯咯笑了起来。
以为小师弟是在耍宝,觉得特别好玩儿。
“行了!”
栾修武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查看,见他神色清明,松了口气,没好气儿道:
“功夫学不到一点儿,洋相倒是不少。”
“今天就这样吧。”
“回去之后,勤加练习,至于能不能成,不必强求,听天由命吧。”
说着,就要让栾红缨送他出山。
王承舟觉得自己大彻大悟,正在兴头上,急着显摆,哪里就愿意走?
当即摆出一个劈拳的架势,喊道:
“师父,我觉得我已经完全抓住五行拳的精髓了!”
“你先别急,让我给你演练一遍。”
“师姐,你也帮我看看。”
一听他的话,栾修武立刻皱起了眉头。
五行拳虽然是形意拳中比较基础的发力技巧,但是,却是支撑起整座大厦的根基。
自己练了一辈子,尚且不敢说完全掌握了精髓。
时常还觉得前路朦胧,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心里总会有那么一点的不通透。
这小子刚练了一下午,就敢说出这样的疯话,真是大言不惭!
怪不得之前总有人说他悠悠忽忽,行事不着调。
栾红缨倒是兴致盎然,抿着嫣红的嘴唇,眉眼都弯成了月牙。
大有看自家小孩子在人前卖弄的架势。
王承舟收敛心神,起于无极式,前出一步,双掌一前一后,演化三体式。
姿态轻盈标准,极富神韵。
栾修武讶异地瞪大眼睛。
可看到他全身上下照常零零散散,忍不住嗤笑一声,撇着嘴,叹了口气。
装得再像,也是个草包。
光架势好看有个屁用!
前面的那些要领,他还是一个都办不到。
不过,那都是天长日久之功,一个刚学习两天的人,顾此失彼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他并没有出言训斥。
翻起眼睛看着,看他还要出什么洋相。
王承舟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甚至忘了自己是要向师父师姐炫耀来着,莫名其妙的便达到了心神如一的境界。
招式变幻,一步踏出。
手与足和,肘与膝和,肩与胯和。
脚步落地的同时,一掌劈出。
嘶!
跟着吐气开声,肺腑震动。
本该是普普通通的一记劈拳,霎时间,竟然兼有了轻灵与沉凝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
嗯?
栾修武脸上的轻蔑还来不及褪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隐隐倒吸了口凉气。
仔细观察着王承舟的动作,那拳架子松松垮垮,依旧不堪入目。
却偏偏有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感觉。
仿佛肉掌劈出之际,猛然变成了金铁,隐隐有点儿刺眼。
不过,这种感觉也只是在一瞬之间。
再想观瞧,王承舟突然停了下来,捂着胸口一阵咳嗽:
“咳咳咳,他大爷的,用力过猛了!”
“师姐,你别急,我再练一遍。”
“刚才那個不算。”
栾红缨坐在青石上,笑得前仰后合。
要不是怀里抱着红缨枪,估计都掉下去了。
那嘶嘶作响的吐气声,实在是太搞了。
就好似山涧里,突然来了一条呆头呆脑的菜花大蛇。
嘶!
咳咳咳!
王承舟不死心地练着,每吐气开声一次,就会禁不住一阵咳嗽。
场面看起来跟演大戏似的。
一时间,栾修武都有点儿看不懂了。
瞅了一会儿,实在是没了耐性,骂了一句,“日头都快落山了,赶紧滚蛋吧!”
见他黑着的一张脸,王承舟却没有了被人轻视的感觉。
反正,自己练得非常开心。
意犹未尽地琢磨着另外四式拳法,挠着头,跟在栾红缨后面,向山顶走去。
劈、钻、崩、炮、横。
有了劈拳的思路,后面四种拳法自然是水到渠成。
比如:
钻拳似水,属阴癸,锻炼的是肾脏。
其音羽,其发声为呻。
发呻声时需调动腰腹之力,震动肾脏;发力之时,正好对应足少阴肾经的气血流注方向。
所谓力从地起。
不就是指的劲力起于足心的涌泉穴吗?
那正是足少阴肾经的井穴,一路从足底,直上胸腹。
王承舟简直入迷了。
到了山顶,连栾红缨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
吃过晚饭。
便一个人在院子里练功。
四丫躲在屋里,鬼鬼祟祟地趴在窗户上偷看,大眼睛眨呀眨的。
可是,看了半天,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招。
枯燥乏味,一点儿都不花哨。
便没了兴趣。
暗道:
那些走街串巷,耍把式卖艺的,可比王承舟学的狗屁功夫厉害多了。
人家一下子就能跳起来老高呢!
老栾头不会是糊弄自己老哥的吧?
形意拳招式古拙,风格像一个质朴的老农,没什么花花架势。
前世,甚至还不如跆拳道受欢迎。
就是因为,那种看起来咋咋呼呼的东西能够吸引小姑娘的注意力。
实则,无根浮萍罢了。
王承舟练了好一会儿,身体终于适应了吐气开声时带来的脏腑震颤。
越练越觉得神满气足。
只是,筋骨却渐渐吃不消了。
“仨儿,时候不早了,歇着吧。”
“练功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适可而止,你别再练坏了身子。”
母亲李玉珠和父亲王红河见他跟疯魔了似的,有些担忧地提醒了一句。
王承舟确实累了。
四肢一阵酸痛,收拾收拾便歇息了。
那个时候,农村的电力尚未普及。
一到晚上就黑灯瞎火的,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休息的都比较早。
估计,才晚上十点多,外面起了大风。
王承舟累了一天,正要沉沉睡去,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承舟!”
“承舟!”
“承舟!”
声音粗壮,大风吹着,听不太真切。
“谁呀?!”
王红河喊了一嗓子,起来点上了油灯。
这个时候,王承舟才猛然惊醒,连忙坐了起来。
禁不住一阵龇牙咧嘴,直觉浑身上下又酸又痛。
“爹,是我。”声音犹豫了一下,似乎很难为情,“小波发烧了。大晚上的又没法去乡里,我想让承舟给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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