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行针之后。
王承舟开始跟着栾修武学功夫。
形意拳，三大内家拳法之一。
脱胎于战阵上的大枪术，杀伐果断，刚猛无俦。
传说，乃岳王爷所创。
民间有“八卦奸，太极滑，最毒莫过心意把”的说法。
入门是三体式，也是一种桩功。
进阶为五行拳，劈、钻、崩、炮、横，五种发力技巧。
再往后，就是龙形、虎形、猴形、马形……等十二种取自动物神意的拳术。
王承舟直听得头昏脑涨，差点儿睡着了。
他本来就对这种打打杀杀的东西不感兴趣，这玩意儿又这么复杂。
单一个三体式，学了一个下午都没学会。
气得栾修武吹胡子瞪眼，肝儿都痛了。
栾红缨提着长枪，坐在一旁的青石上，瞅得咯咯直乐。
“虚灵顶劲、沉肩堕肘、含胸拔背、谷道上提、裆圆膝扣、五趾抓地……你说说你哪一样做到了？”
“不是松松垮垮，就是曲曲连连，一点儿习武之人的精气神都没有！”
“我找条狗来，训练一下午，都比你站得直溜！”
栾修武咬着牙，若不是盼望着他给自己孙女儿治病，早一巴掌呼死他了。
“那能怪我吗？”王承舟顶着嘴，一脸郁闷，“站也不让人好好站。又是这又是那的，谁办得到呀？”
“别说让我保持这个姿势站一炷香，一分钟我腿肚子就转筋了。”
“我说我不学，你非让我学……”
形意拳最根本的就是桩功，也就是三体式。
它是一种攻守合一的架势，可以衍化成所有招式的起手式。
别看只是普普通通的站着，却可以调动周身的肌肉，凝聚浑身的力气，并不比在健身房里撸铁轻松多少。
内里的门道一大堆，要是没有师父教，普通人琢磨一辈子，也难以入门。
听着他的话，栾修武气得直想吐血。
胸口起伏着，骂骂咧咧地找地方撒气去了，嘴里还不忘提醒，“小红缨，监督他练好三体式。学不会，给我往死里打！”
闻言，栾红缨从青石上跳了下来，姿态轻盈。
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见她纤薄的红唇上满是笑意，王承舟松了口气。
面对一个清澈通透的雨季少女，总比面对一个横眉竖目的糟老头子轻松多了。
再者，自己可是为她治过病，总会有一份儿情义在的。
“师姐。”
王承舟腿肚子哆嗦着，讨好似的喊了一句，见栾修武走远了，禁不住想要站起来喘口气。
“啪！”
一声脆响，白蜡杆精准地抽中了他的膝窝。
疼得他腿一软，差点儿蹲在地上，不由得委屈道：“师姐！”
栾红缨扬起俏脸，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膝盖，摆出了一個标准的“裆圆膝扣”。
简直是英姿飒爽，古拙之意扑面而来。
“做！”
栾红缨见他还想偷懒，露出洁白的贝齿，吐出一个干脆的单音。
“师姐？”
王承舟想死的心都有了，一度开始怀疑两人之间的同门之义。
一整个下午过去。
夕阳下。
王承舟立在溪边，浑身上下满是汗水，在春日里，蒸腾着氤氲的雾气。
累得他脸上都快沁出苦水来了。
精气神儿却明显好了许多。
“行了。过犹不及，今天先到这儿吧。”
栾修武终于发了善心。
不忍心自己孙女儿累着，宣布今日份的习武时间结束。
王承舟一屁股蹲在地上，整个人都虚脱了。
“给。”
正喘气，一只白瓷碗递了过来。
栾红缨偷偷笑着，夕阳的余晖为她绝美的容颜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温柔。
王承舟连忙接过去，开始牛饮。
刚喝了一口，却一下子愣住了。
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孩儿，满腹的怨愤一扫而空。
甚至还有点儿感动，甜得嘴巴都咧开了，跟吃了屁似的。
水里放了蜂蜜，带着一种特有的清甜，异常好喝。
打量了一下她通身简朴的装扮，王承舟知道这东西不可能是去供销社里买的。
很大的概率，蜂蜜是从深山里得来的。
不知道花费了多少苦心。
一念及此，他心里的想法愈发强烈了。
觉得，哪怕是从一个医者的角度，自己都要认真地逗这个女孩子开心。
栾红缨有着很重的心事，一直愁怨淤积。
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其实，心里头却异常善良。
若是不能替她化开心结，单靠针药之力，作用有限。
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
他把碗里的蜜糖水一饮而尽，挣扎着爬起来，指着山上道：“师姐，陪我到那儿走一趟怎么样？有大喵，我害怕。”
栾红缨诧异地看着他，有一点结巴，“不……”
“不累。”
王承舟笑了，仗着胆子，牵住她的柔荑。
“好。”
栾红缨没觉得有什么，清冷的容颜泛起一抹笑意，眸子像水一样清澈。
拉着他，越过溪涧，来到辛夷花盛开的地方。
王承舟忍着周身的酸痛，捡着那些原本就要随风零落的硕大花瓣，一片片收集起来。
“干……”
“你别管干什么，帮着我捡就是了。”
王承舟轻笑着，一阵忙碌。
后天就是清明节，属于传统节日，宜祭祖扫墓。
那天，栾红缨的情绪肯定会非常低落。
这些年，跟着自己的爷爷住在山谷，从来没有人为她排解过忧愁。
如今，两人之间有了交集。
王承舟实在不忍心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在那种日子里伤心烦闷，连个倾述的对象都没有。
一直到日影西斜。
王承舟才抱着一堆或粉红、或洁白、或深紫的花瓣离开了后山。
见他弄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王红河却少有的没有骂他。
而是翻箱倒柜，扒出一包红糖，慎之又慎的盖在衣服下面。
咳嗽一声，出门了。
“妈，我爸干啥去？”
王承舟把辛夷花堆在桌子上，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问那干啥？”
李玉珠拉着风箱，瞅了他一眼。
灶火把她的脸映得忽明忽暗，眼睛里闪着光。
“哥，你弄这玩意儿做什么？”
四丫正在看书，见他抱了一堆辛夷花回来，也很好奇。
“你问那干啥？”
王承舟学着娘的语气，怼了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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