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给我回家去!”
王红河冲四丫瞪着眼,而后,笑呵呵地看向一众同伴,“小丫头片子啥都不懂,理会她干啥。”
众人笑了起来,在月光下弯着腰,重新收拾绳子。
准备再尝试一次,看能不能把死去的老黄牛往外拖远一点儿。
“小丫头片子咋了,小丫头片子就不能比你们聪明了?”见一群大老爷们儿没把自己当回事儿,四丫当时就急了,气呼呼地上前几步,“你们用的就是笨方法,榆木脑袋不开窍。”
“嗨,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来劲了?”
众人大感诧异,手里的活儿也不干了,一个个站在水里,直起腰,瞪着她。
“四丫,你是想挨打了是不?回去就让你娘收拾你。”
王红河有点儿生气了。
农村一般都沿袭着古时候的规矩,一个村子同姓的人大多都是同族,甚至仍旧续着族谱。
站在这里的,哪一个都是二人的长辈。辈分最低的,他们都得喊一声哥。
没大没小,可是很犯忌讳的。
见父亲生气了,王爱朵吓得低着头,捏着衣角。
但是,小嘴撅着,骨子里还是不服气。
王承舟一看,连忙笑着走了上来,“爸,圣人他老人家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四丫虽然平日里是個笨蛋,但谁也保不齐有犯聪明的时候,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嘛。”
“反正这前半夜都快过去了,死牛始终弄不上来,不如,听听她怎么说?”
一番话说得文绉绉的,叔叔伯伯们虽然听不懂,但是爱听。
脸上的神情立刻缓和下来,笑骂道:
“这小兔崽子肚子里还是有点儿墨水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红河,人家都说你家小儿子是个爱看闲书的懒汉,我觉着不像嘛。”
“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让那丫头说道说道。”
王红河咧开嘴笑了。
而后,哼了一声,冲四丫道:“你心里有啥主意,好好说!”
四丫皱了下小巧的鼻子,扬起下巴,条理清晰地把刚才的话叙述了一遍。
河床里,一时间变得静悄悄的。
月牙弯弯,清辉洒满大地,远处的河水哗啦啦响着。
好一会儿,才有人惊叹道:“不得了,不得了,红河,你家丫头可是个人才呀!”
“瞎蒙的,瞎蒙的,可别夸她了。”
王红河有点儿合不拢嘴,连忙摆手。
“红河,”这时,刚才一直打着手电筒指挥的五叔凑近了一些,“你家四丫还没说媒吧?这可得给她找个好人家呀!”
“没有,不过也快了。”
王红河笑着,叹了口气。
农村继承了许多古代的礼制,自然也保留了许多古代的糟粕。
就比如结婚这件事。
古时候,女子十五岁及笄,代表着成年,可以出嫁了。
虽然社会打开了新的篇章,可是,当时附近仍有很多村子里的女孩儿,十六七岁就有了婆家。
这当然是不对的,但风气一时半会儿却很难转变。
没想到从家里面逃出来,还是遇见同样的烦恼,王爱朵绷着小脸儿,恨恨的瞪着说话的五叔。
一群老爷们儿哪里会知道一个小丫头的心思,当即就吆喝着,按照四丫的提案,干了起来。
“嘶,娘的,这水真凉,咱们谁下去?”
“五叔话多,让五叔下!”
话音刚落,挟私报复的王爱朵鼓着腮帮子咋呼道。
众人一阵大笑。
五叔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惹到这个小丫头了。
不过,还是憨厚地笑着,一拉绳子,跳进了水里,“行,我下就我下。哎,还是俺这大侄女儿知道疼人呀!”
王红河嘴角抽了抽,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拉起绳子,跟着跳了下去。
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也跳了下去。记得辈分很高,是王承舟和王爱朵爷爷辈的,叫王玉堂。
三个人凫水拽着死掉的老黄牛,其他人在河堤上推着板车,向蓄水池赶去。
将近午夜。
手电筒用了几个小时,突然,闪了闪熄灭了。
河面上只剩下朦胧的辉光,宽阔的河面变得漆黑一片,奔涌不休。
“哎哟!”
正在这时,河里传来一声惊呼,似乎是五叔的声音。
“老五,怎么了?”
王红河心里一惊,划着冰凉的河水,问了一句。
“我……我好像抽筋儿了。”五叔抽了口凉气,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去,在入水之前,拼命挣扎着,探出头喊了一句,“玉堂!”
咕噜咕噜!
之后,就是溺水的声响。
岸上的众人大惊,连忙丢下板车,冲到河边。
“五河!”
王玉堂三十出头,身体强壮,当即就瞪大了眼睛,踩着水,直立起上半身,深吸口气,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手电!谁回去拿把手电筒?”
“快,去把陈卫生员叫来!”
“会游泳的都下水,快,到水里找人!”
众人一下子慌了神儿。
村子靠着大河,男娃子都是在水里长大的,不会水儿的很少。
但是,王承舟算一个。
他可是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眉头紧皱,大声道:“那我回去拿手电!”
刚一转身,又想起王爱朵,连忙嘱咐道:“四丫,你待在这里看东西,可不要乱跑。”
这个时候,她早就吓傻了,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手指紧紧地捏在一起,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漆漆的河水,心里涌起强烈的内疚。
刚才,可是自己强行要求五叔下水的……如果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呀?
王承舟顾不得太多,迈开步子往村里头跑去。
那时候,手电筒也是个稀罕物,自个儿家可没有,必须去村支部。
刚跑了一半的路程,肺里就像火烧似的,呼哧呼哧的,都快喘不过来气儿了。
王承舟暗骂,之前自己真是太过好吃懒做,身体孱弱得犹如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怪不得四丫都敢嘲讽他!
不行,以后必须要好好调理一下身体,否则,都跟个废物差不多了。
一来一回,顶多二里地。
王承舟却根本跑不动了,回来的时候,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硬是咬着牙挪到了河堤上。
远远地,却听到一阵急切的交谈声:
“陈卫生员,老五他……他还能行不?”
“不好说。”陈卫生员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子焦躁,“能把堵塞在气管和肺里的污水控出来就没问题,问题是控不出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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