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这边,因为和朱元璋报备过了,所以他大本堂也不去了,全心全意在筹备着香皂生意。
但香皂的制成还是需要时间的,这会朱樉只能等。
看着货架上一排排等待晾干的香皂,朱樉内心是忐忑的。
对于自己做生意这件事,他的心里并没有底。
因为从小到大,但凡是正儿八经的做一件事,他就没做成过。
不过这一次有些不一样,这是苏璟指导过的。
“一定能成功的!苏先生那么厉害,没道理会失败!”
朱樉给自己打了打气,手里正翻看着一份份的文件。
这些是市场调查报告,按照苏璟的教导,朱橚派人去了解了市面上达官贵族最喜欢的香料类型,还有裁缝铺里布匹上的绣花类型。
做生意,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而此时的奉先殿内。
朱元璋正在询问着朱棡从苏璟身上学到的东西。
“所谓老三,苏璟教导你的就是这个唯物辩证法?”
朱元璋蹙着眉头,并不是很理解。
唯物辩证法他倒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之前朱标还是沐英,都和他提起了苏璟的教导内容。
朱元璋能打下大明,自然是有着自己的哲学观的,还是理论联系了实践的哲学观。
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新的哲学思辨办法,想要让朱元璋接受,其实挺难的。
唯物辩证法,如果是马克思本人来和朱元璋讲解,大概是能让朱元璋理解并接受的。
但只是转述,还是经历了两次的转述,在朱元璋这里,只能说是有点东西,但不是很多。
“是的,父皇,儿臣以为这唯物辩证法,乃是思辨之法,对于看清事物现象本质,有着超乎寻常的作用,苏先生之智慧,儿臣想不到用什么言语来形容。”
朱棡朝着朱元璋说道。
此前对于苏璟的了解,仅限于只言片语,或者他人之描述。
中秋节的相见,虽说见到了苏璟,也上了课,的确让朱棡震撼,但并没有到现在的程度。
此刻的朱棡学了唯物辩证法之后,只觉得自己认识世界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
这样的思想,甚至比得上程朱理学了。
朱元璋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淡淡道:“关于重农抑商的政策,苏璟就说了这么多吗?有没有说什么改进之法之类的。”
思想的事情,朱元璋真没那么关心。
他更关心的是苏璟举的例子,大明朝,也就是他所主推的重农抑商之政策。
按照苏璟的说法,大明若是一直实行重农抑商的政策,那必然会导致土地兼并的加剧。
而之前的苏璟所言王朝覆灭论之中,土地兼并就是一个王朝走向灭亡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朱元璋的内心,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他明明是为了大明,这才选择了重农抑商的政策方针,没想到反倒是让大明加速了灭亡。
这样的事情,朱元璋无法接受。
不过此刻是在朱棡的面前,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平静的问道。
“没有,苏先生仅仅指出了重农抑商的后果和危害,并未给出解决之法。”
朱棡回答道:“儿臣以为,以苏先生所言唯物辩证法来看,重农抑商之政策,在目前于大明是有利的,但从长久来看,或许并不是如此。”
“待到大明国力恢复,百姓安宁之时,父皇或许可以考虑是否改一改对商人的禁令。”
对于父亲朱元璋依旧淡然的态度,朱棡一开始是疑惑的,但想想便理解了。
自己的父亲那可是从一无所有,到打下这大明诺大的江山。
重农抑商的后果在自己听来可能是非常震撼的消息,但对自己的父亲来说,只是人生中遭遇了其中一个问题而已。
朱元璋听着朱棡的话语,眉头微蹙道:“改?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改?”
朱棡关心国事,朱元璋并不反对。
这大明的江山是朱家的,朱棡是朱家的血脉,理所当然应该为了大明的长远贡献自己的才智。
至于说夺嫡这种事,朱元璋从不担心。
朱标的地位,在一众儿子里,那是无比稳固的。
朱棡回答道:“回禀父皇,儿臣暂时还没有想明白,不过儿臣相信,等儿臣将苏先生教导的东西理解透彻之后,应该就能知道该如何改了。”
朱元璋制定的国策,朱棡敢提出修改,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
这怎么改,他是真没有想过,或者说也想不到。
“好,老二,那我等着你的答案。”
朱元璋立刻说道。
与其去问苏璟,不如让自己的儿子仔细思考给个答案。
“是,父皇!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朱棡当即应下。
自从封王之后,朱棡马上就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担子重了许多。
朱棡的事情谈完便离开了奉先殿,朱元璋则是继续处理着政务。
没多久,太子朱标回来了。
“怎么样了,标儿。”
朱元璋朝着朱标问道。
这马致远的案子,朱元璋已经下定决心要彻查了。
苏璟的提醒,朱元璋是真的听进去了。
大明的官员,若是都被这样逼上了一条不归路,那问题绝不仅仅是官员本身,他这个皇帝也撇不开关系。
当然,在此之前,朱元璋要搞明白,到底是谁让盯上了马致远,让他陷入了这般境地。
朱标面色沉凝,说道:“父皇,儿臣已经查出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是找到了什么人吗?”
朱元璋立刻追问道。
但此刻,朱标却没有回答,脸上满是犹豫之色。
朱元璋立刻意识到,这查到的线索,不一般。
“说!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是谁都没关系!”
朱元璋当即说道。
朱标说道:“儿臣目前查到的线索,指向了宋国公。”
宋国公冯胜!
这可不是小人物,满朝文武,国公也就封了六个。
冯胜自是不用说,绝对的朱元璋心腹,也是朱元璋倚重的将军,立下了无数赫赫战功。
朱元璋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此事竟然和冯胜会扯上关系。
“标儿,你确定你调查的线索没有出错吗?”
朱元璋有些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身份,朱元璋都不想冯胜和这个事情有关联。
而且,马致远才一个六品主事,怎么会和冯胜这么一个国公有关系呢?
朱标回答道:“父皇,儿臣已经反复确认对比过了,的确是和宋国公有关,不过宋国公本人倒不一定知道此事,或许是他的侄儿冯诚有关。”
朱元璋不愿意相信,朱标也是一样的。
这宋国公冯胜,就是他无比敬爱的长辈,之前也曾教导过他兵法。
感情上,朱标并不能接受。
但调查的结果,已经有了指向。
冯诚?
朱元璋的脸色微变,只因为冯诚是冯国用的儿子,而冯国用和冯胜在元朝末年结寨自保,后来归附了他。
冯国用更是建议朱元璋先取金陵以为根本,朱元璋采纳了他的建议,十分的信任他。
渡江之后,冯国用受命掌管亲兵,被委以心腹之任。
他多立战功,累官至亲军都指挥使,朱元璋对其的感情颇深。
只可惜在至正十九年的时候,冯国用便病逝了,留下了儿子冯诚。
这老部下的儿子,让朱元璋一时间的确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当年的冯国用那是拼死护着朱元璋的周全,悍不畏死,能掌管亲兵,足见朱元璋对其的信任。
冯国用病逝之后,朱元璋也是多有关照。
冯诚年幼,便让冯国用之弟冯胜掌管他的旧部。
这会,冯诚竟然搅合进了这件事情里,朱元璋只觉得当时苏璟和他说的事情,现实在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些立下赫赫战功的部下,他们的子孙后辈没有约束好,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情,当如何处理?
“父皇,儿臣不知道该怎么办。”
朱标朝着朱元璋说道。
冯诚是冯胜的侄子,还不是一般意义上,是他的亡兄遗留下的血脉。
冯胜对冯诚的感情,自是不用多说,很是宠爱。
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了。
“查。”
朱元璋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选择了继续查。
朱标看着父亲朱元璋,似乎是有些意外。
“父皇,那查出来之后呢?”
朱标继续问道。
朱元璋闭上眼,过了一会,睁眼道:“先查,注意不要泄露消息,看看事情的严重程度再说。”
终究是老部下遗留的儿子,还是冯胜的侄子。
在这死了的和活着的,都要考虑。
朱元璋这话,其实已经有要保冯诚的意思了。
“是,父皇。”
朱标立马就领会了朱元璋的意思。
说完了这事,朱标也离开了奉先殿。
朱元璋坐在办公椅上,看着面前的公文,想朱棡和朱标汇报的事情,朱元璋这心里,有点烦。
曾经朱元璋以为建立大明是他此生最难的事情,开创的大明之后,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
但真正当上了九五至尊,他发现要将一个国家治理好,一点也不容易。
“苏璟啊苏璟,你怎么就是不愿意帮我呢!”
朱元璋喃喃自语道。
重农抑商之策的危害,苏璟既然能看出来,那想必解决之法应该也是有的。
而这牵扯到冯诚的案子,不正是因为朝堂之中,淮西勋贵集团一家独大,导致他们越发的猖獗,已经失去了敬畏之心了么。
冯诚的事情,朱元璋没法处理,他得照顾冯胜的感情。
朱标也没法处理,身为太子,这就处理朝中重臣的后辈,容易造成嫌隙。
其他的人话,淮西勋贵那一党的,肯定会求情,选择从轻处理。
而能够不怕淮西勋贵,敢于正面应对的大臣,此前也就是刘伯温一人。
但现在,刘伯温已经请辞,朱元璋也准了。
这事,好像也就是苏璟能办了。
虽然是得罪人的活,但苏璟是不怕的。
“重八,怎么又念叨起苏先生了,我看你啊,是不是有些太依赖苏先生了。”
马皇后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朱元璋看着马皇后道:“妹子,我不是说了么,不用来的这么勤的,我这边忙,你的事情也不少,有啥事,咱们还是晚上说好。”
看似吃责问的话语,实际上却是无限的宠溺。
马皇后说道:“重八,我关心儿子还不行吗?棡儿都和你说什么了?他回来直接就来你这了,你也不知道通知我一下。”
“是是是,我错了。”
朱元璋立刻认错,然后将朱棡刚才讲的又和马皇后复述了一遍。
马皇后脸色微变,说道:“既然苏先生说了弊处,那的确是应该好好思量一下,实在不行,去问问苏先生吧。”
大明的长治久安,朱元璋重视,马皇后也重视。
朱元璋淡淡道:“不急,倒是那马致远的案子,才是真的让我烦心啊!”
“怎么回事?”
马皇后好奇道。
朱元璋随即又将马致远案子的情况说了一遍。
“这事,真不好办啊!”
马皇后脸色凝重,眉宇间满是纠结。
她一眼就看出了朱元璋想要处理好这件事,真的很难。
“其实也不难,苏璟若是能按照我的安排入仕,安排点职位,处理这事就非常合适。”
朱元璋朝着马皇后道。
马皇后立刻说道:“朱重八,合着你让苏先生入仕,就是专干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是吧?平衡朝局我可以理解,但这种得罪人的事你也不能让苏先生亲自干吧。”
马皇后这维护苏璟的态度,相当的坚决。
这要是苏璟在这,铁定要好好感谢下马皇后。
不仅给自己叠了不死buff,还在为自己据理力争。
这要是前世,妥妥的辩护律师了。
朱元璋脸色微变,解释道:“妹子,现在事情就这样,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么,我已经让标儿先小心的查了,实在不行,只能先将这件事压着了。”
马皇后骂完朱元璋,神色恢复,又将目前的情况理解了下。
“这冯诚当年也是个好孩子,现在怎么就这样了呢?”
马皇后微微一叹,说道:“或许,也真的只有苏先生才能妥善处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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