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谁知富贵逼人来

  第247章谁知富贵逼人来

  淮水三千,江波漫漫。正午的暖阳从船只右侧照来,映着翻涌的河浪。金鳞层层叠嶂,似万千条鱼儿跃出水面。春风渡着帆声、桨声,来到两岸的柳堤边,共柳絮起舞。环顾江海之大,仰观天地之广,游目驰情,心中亦是情怯不已。

  官船在运河上航行几日,到如今已经十分接近扬州。陈恒在屋里看了半日书,最终还是忍不住走到船头处,眺望远方。

  他今日穿了件蓝白色的宽袖长袍,外头又罩了件青色的披风,正是早春远行的打扮。江风忽急忽缓,少年的心事也是起落不停。

  近乡情怯这四个字,之前读时还不觉得什么。如今身临其境,方知天涯游子之难。陈恒微微眯着眼,身后的士子发带,有一束被吹到视线前方。像是故乡化作的手,在引着他的方向。

  “二哥。”

  信达看陈恒在船头站立许久,下意识走到哥哥身边。

  “我们离开,有三年多了吧……”

  他们走时是乡试结束的深秋十月,如今回来却是会试结束的四月,也可以称得上秋去春回了。

  陈恒没转头,仍旧看着眼前的河水。潮声不断,这声音一连听了几日,都叫人有些习惯。

  “是啊。”信达点着头,他跟着哥哥上京,亦有三年多没回过家。想着家里的老娘,信达心中的牵挂,却在这时回转起伏,真是奇妙的很。

  陈恒不复多言,家里的书信这些年就没少过。爹娘也常说爷爷、奶奶的身体一直很好,陈恒的心里与其说是担心,倒不如说是惆怅。

  可这份惆怅从何而来,因何而起,到是说不明白。

  只好叹上一句:时光易逝,白驹过隙。

  柳湘莲才顾不得两个扬州人的近乡情怯,他向来是风里不倦的鸟,此刻正在二层楼舫举目远眺,盼着早一刻看到热闹好玩的扬州。

  不久,柳湘莲就拍栏呼道:“持行,持行。哈哈哈,我看到扬州了。”

  陈恒的瞳孔忍不住一缩,下意识地看向远处。小小的码头上,江帆船影不多,只依稀瞧见伫立着不少人影。

  被知府张尚贤指派过来的贾雨村、许平之二人,还在凉棚下饮茶。突然,贾雨村的门子快步上来,站在他身边道:“大人,能看到状元郎的船帆了。”

  “确定是吗?”贾雨村多问一句,这可不好弄错,不然一番排场不是白做了。

  “前头来报信的渔夫,已经问过,船上正是陈状元一行人。”门子心细,自从跟着贾雨村后,为人处事都十分周到。

  贾雨村跟许平之点点头,一起放下茶盏就往码头走去。等巡盐御史跟附郭县令一到,码头上的乐工们就开始奏曲。更有捧场的官差用竹竿挑起一串鞭炮燃放,以示欢庆之意。一对舞狮,在凑热闹的百姓惊呼声中,争抢起绣球之物。

  这样的排场,贾雨村看在眼里,亦是感触颇多。来人是自己昔日学生,如今却是连中六元的状元郎。乡人用什么礼遇都不过分,即使是他自己,今日也要替知府前来,以示庆贺。

  许平之的心思也差不多,他这些年的政绩不差,就短在举人功名上。几次谋求上迁,吏部那边都没个明确的消息下来。难为他到现在还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一转眼,昔日的农家子却成了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官职虽只差半阶,可七品县令遍地都是,翰林院修撰每三年才出一个。命运流转,叫人如何能不感慨,能不惊奇。

  船板是在鞭炮声中放下,老陈家的人才下了船,就被眼前的排场吓到。本该走在前面的陈启、顾氏,默契的一推儿子,倒把陈恒顶到前列镇场。

  陈恒哭笑不得,他也无法,知道自己爹娘不适应这种场合。就领着信达、柳湘莲走在前面。三步并作两步,两方人终于相会在码头上。

  “学政,许兄。有劳两位久侯,晚辈受之有愧。”

  刚打上照面,陈恒就定了相谈的基调。他们三人今日只论旧情,不谈官职。不然真要说起官职,贵为京官的翰林,又岂能给两人行晚辈礼。

  他这一番动作,到叫贾雨村的脸上露出笑意,许平之亦是连连道:“能等一等连中六元的状元郎,晚上回家,我也能跟幼子吹嘘,今日有幸见过文曲星。”

  花花轿子人人抬,陈恒客气的让了一礼,贾、许二人就回敬更多的体面,陈恒再还以谦虚之词。没一会,大家就在码头上聊开来。

  薛蝌和宝琴等人,还觉得码头各处都透着新鲜,正悄悄聚在一起,拉着江元白说个不停。这街肯定是扫了,柳枝也像修剪过。乐工有十八个,鞭炮放了三百响。唯独这舞龙舞狮,怕是要花不少钱。状元郎的名头,果然好使。

  喧哗的吵闹声中,许平之跟贾雨村也是看出状元公回家心切,只替张尚贤留了几日后相聚的门贴,就礼送状元郎坐上府衙准备的马车。

  薛蝌、钱大人等人,自然不会跟陈恒一道。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大家当即在码头分别。陈恒便迫不及待的催促信达驾车,一连说了几个‘快’字。

  只这回去的一路,乐师和炮响还是不断。沿途的百姓,即是不想知道,也在邻人的交口声中,得知是老陈家的状元郎回来了。

  如此热热闹闹的回到家门口,信达才掀起一半的帘子,陈恒已经飞步蹿出去。两步跳下马车,他人都未站定,就已经看向等候的家人。

  爷爷奶奶看上去苍老不少,二叔二婶的变化倒不大。反是大姐、二姐抱着两个孩子,站在两位姐夫的身边,叫人吃惊不已。两个弟弟都已长大成人,脸上带着几分羞涩的笑意,矜持着眼中的惊喜。

  “恒儿。”

  “弟弟。”

  “大哥。”

  亲人一声声响在耳边,陈恒哪里还克制的住心情,一步上前,朝着陈丐山冲去,“爷爷,奶奶。”

  老周氏听到大孙子的一声呼唤,哪里还能等的住,直接将陈恒抱在怀里,老泪纵横道:“我的儿,我的儿。你总算回来了。”奶奶越说,哭的越大声,“你再不回来,奶奶都以为自己见不到你了,我的儿啊。”

  三年的时间,奶奶的身子伛偻许多。离家前,奶奶尚能站在自己肩膀处。今日再见,陈恒伸手将其拥入怀中,老周氏甚至勉强才到他的胸口。

  “奶奶,我回来了,孙子回来了。”陈恒用力抱紧老周氏,亦是情不自禁流下热泪。只这一刻,什么功名利禄都作了云烟。陈恒只恨这三年,没能好好陪在家人身边。

  老周氏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己,只好用手婆娑着孙子的脸,她用力眯着眼,像是要把孙子的模样望穿。三年过去,她的孙子更长高些,也越发有大人样。

  真好,真好啊。周氏在心里连连感慨。

  等到陈启、顾氏下了马车,老陈家的人这才簇拥到一起,只默默关上门,享受着片刻的团聚时刻。

  …………

  …………

  这日,老陈家的人一直聊到酉时末,才想起来大孙子还没吃饭。周氏少不了亲自下厨一番,前头陈恒说在京师的时候,最惦记奶奶的手艺。只听的老人家技痒难耐,要做些孙子爱吃的菜样。

  家中大堂内,暂时只留下一帮男人。二叔陈淮津依旧跟往日差不多,拉着陈启跟陈恒打听京师的模样。陈丐山听多了,就觉得小儿子话太多,呱噪的很。影响自己跟孙子说话,索性找了个由头,训了陈淮津一句,就把陈恒拉到自己身边端详。

  “好,越来越……”陈丐山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汇,只好改口道,“比爹要强。”

  陈恒大笑,偷瞄一眼陈启黑下来的脸色,忙替他爹解释道:“爷爷,我这眼睛还是像爹爹的。”

  “是像我。”陈丐山嗤笑一声,又把信达喊来,“好孩子,这几年辛苦你了。”

  信达刚从他娘那屋回来,也不知说过什么,此刻双眼红彤彤的。听到陈丐山的话,信达就回道:“二爷爷,没什么辛苦的。二哥待我很好,我也是长了不少见识呢。”

  “好好好。”陈丐山依旧词穷,用手拍着信达的手背,“晚上想吃什么,就去跟你奶奶说。”

  “诶。”信达应了一声,忍不住跟陈恒相视一笑。家里人的问话,无非就是吃吃喝喝。可听到两心里,又抚慰住七八日的风尘。更有这三年的个中辛苦,也在此时烟消云散。

  晚饭后的热闹,就留给家人共坐藤架下,以作天伦之乐。大姐陈青跟大姐夫胡祥恒感情一直恩爱,如今有个三岁的女儿,暂时取名叫元元。大姐陈青说,这孩子是她大舅考中解元的那年怀的,取这个小名正好。

  三岁的元元话很多,在陈恒的逗弄下,脆声喊过一句“大舅”,把陈恒逗得眉开眼笑。饭才吃完,就抱着元元在家里乱窜。

  二姐夫的人选,陈恒最是意想不到。竟然是在书院,有过一面之缘的叶广潮。也不知道他跟二姐是怎么结下的缘分,如今头胎生了个儿子,还不满周岁,名字都未想好叫什么。

  这孩子有些怕生,陈恒一想抱他,他就嗷嗷的哭。陈恒见此,只好抱着元元,跟几个弟弟一起坐在院子里闲聊。

  陈清岳如今已有秀才功名,十五岁的秀才,若不是有他大哥珠玉在前,说出去也是既有面子的事情。陈寅才十三,刚过了县试、府试,是个刚刚在科举路上迈出第一步的小童生。这个年纪考中童生,不早不晚,只能说寻常。

  这俩人现在都在乐仪书院读书,陈恒跟他们的话题自然少不了。兄弟三人说上一会,那份久别的生疏,立马消失不见。

  “大哥,你不声不响考个状元,我跟三弟以后可就惨了。”陈清岳在自家人面前,从来不知道腼腆为何物。

  “怎么了?”陈恒失笑,看看陈清岳,又看看陈寅。这俩弟弟长得真快,寅弟年纪虽然还小,模样已经瞧出不凡。陈寅出生的时间好,正是家里逐渐宽裕的阶段。这孩子打小就没吃过苦,连皮肤都白的不像话。

  “每次二哥例考出了差错,夫子就教训他。你大哥在书院的时候,从来没考这么差过,你到底是不是他兄弟。”陈寅憋着笑,陈清岳听恼了,回击道:“我那是小试牛刀,等到明年院试,我才会用尽全力。”

  元元坐在大舅怀里,正抓着大舅的发带玩。陈恒都随小丫头自己玩,只把话题转到陈清岳身上,“既然是明年打算参加院试――那正好,你这几天就做些文章给我看看。”

  “啊?!”陈清岳看着笑语盈盈的陈恒,当即狂摇头,故作心疼道,“大哥才回来,怎么好如此劳累。您还是在家里,好好调养身子为重。看文章的事情,不急不急……”

  “看文章怎么会累。累的是,写文章的人。”陈恒信誓旦旦的笑道,“清岳,你逃不过去的。”

  这小子打小就被自己盯着,陈恒一见清岳这副姿态,就猜到对方想要混水摸鱼过去,自己这个大哥岂能让他如意。

  陈清岳闻言,当即想起自己前些年被支配的恐惧,神色都是愁苦不已。

  吓唬了陈清岳一顿,陈恒又看向陈寅,“三弟,你也是一样。”

  “大哥,我正有此意。”陈寅点头,能让当朝状元郎看一看文章,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

  回家的第一个晚上,就在这样的平静中度过。可到了第二日,热情的扬州人,就带着一份份拜帖送到陈家。其数量之多,真叫人瞠目结舌。更让人觉得惊奇的是,这些人上门手里就没少了礼物。

  陈恒担心家里人处理不好这些事,就留下信达帮着打理。自己则带着清岳、陈寅一起去往书院。

  这是一开始就订好的行程,去完书院拜会过恩师们,陈恒才会正式处理其他的诸事。

  …………

  …………

  乐仪书院的变化不大,只是地方比陈恒读书那会更大一些,中庭里的花花草草也要多上许多。

  陈家三兄弟携手而至,乐仪书院也是给足面子。不仅中门大开,更有士子夹道相迎。陈恒才走过影壁,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学兄,你还记得我吗’‘学兄,是我啊’‘拜见状元公’。

  大家虽不熟,可有书院的交情在,陈恒也没摆状元的架子,只带着笑意一一回应。如此被众人簇拥着走过中庭,陈恒来到讲堂前。门柱上的那对楹联,依旧挂在此处。范公的绝句,无论何时何地读来,都会叫人精神一振。

  已经担任山长许久的徐堇侯,早早就跟王先明一起等候在此。这两位恩师的身侧,则是书院其他授课的夫子,金师等人亦是在列。为了今日陈恒的上门,书院的夫子特意停了半日课。好让学生们记下状元的风采,今后能发奋读书。

  将两位夫子请至讲堂中央坐好,陈恒端过清岳捧来的茶杯,朝着徐师、王师行礼道:“学生陈恒殿试得中状元,今日特来拜谢恩师教导之恩。”

  天地君亲师,这个时候,不论用什么大礼都不为过。其中王先明还是陈恒的启蒙恩师,感情最是深厚。徐堇侯喝完茶,就把目光看向对方,示意王先明来主持。后者不好推脱山长的美意,就伸手挽起弯身的陈恒,道:“不过是教了你些人人都能教的东西,你能考中状元,还是靠你自己啊。”

  好你个小老头,自家学生发达了,也想着拉远关系是吧。陈恒双手握住王先明,道:“老师这话,不妨回头跟师母说说看。到时候师娘生气,老师可别怪学生只知道帮师娘。”

  瞧出陈恒话里话外,跟中状元前差别不大,王先明心中这才老怀大慰。他一个小童生,面对着大雍朝第一个连中六元,心底还是不由发怵。权势、名声、富贵这些东西,当事人自己看不出来,旁人沐浴在侧,却是各有感触。

  陈恒瞧出小老头的拘谨,再看着周遭都是围观的士子,也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好强硬的挽住王先明的胳膊,好好的将他请到堂上安坐,自己则侍立其后,试图借此掩下身上的锋芒。

  徐堇侯猜出了陈恒对王先明的关注点,在旁边看了一圈,就把所有看热闹的士子都赶出去,只留下陈家三兄弟跟他们两个人。到此,王先明的精神才松弛一些。

  “老师身子可还好。”

  陈恒刚刚挽着王先明的胳膊,就感觉出老先生的身子消瘦一些,不免有些担心。

  “好,我都好。”王先明不住点头,开始跟学生叫苦道,“就冬天的时候,得了些风寒,让你师娘说了几嘴。”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人老了,性子是要跟之前大有不同。

  徐堇侯在旁笑道:“年前,我们书院里又扩了一个童生班,收了城里不少的学生。他们知道王兄的弟子是解元公后,都纷纷要求拜在王兄的门下,这才累出病来。”

  “不累不累。”王先明怕给书院添麻烦,忙给自己学生解释道,“就是这些孩子不如你当时聪明,我教起来实在费劲的很。不过能有事干,就是好的。我比你爷爷要强,他现在天天在家里,除了逗逗曾孙,啥事也干不了。”

  陈恒闻言轻笑,只把此事悄悄记在心里。他陪着诸位夫子又聊上几句,才试探道:“山长还在扬州吗?”

  问这话的时候,陈恒心里是有些担心的。自己回来这么大的事情,但凡裴怀贞在扬州,多少也会派个人给自己递话。或是师生一起,直接在书院团聚一番。

  结果,陈恒瞧了半天,都没看到山长的踪影,实在是放心不下,才憋不住问道。这事,徐堇侯来说最清楚。只见后者道:“去年入秋时,老山长得了一场大病,他家中的晚辈放心不下。就把山长接回老家,好生照顾调养了。”

  陈恒一听,心中暗叫糟糕。裴怀贞的老家在江西那边,跟欧阳修是一个地方。从扬州过去,中间的路途,何止千山万水。

  他心中正感伤着,徐堇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又道,“这封信是山长离开前,给你留下的。他说你回来的那天,交给你一阅即可。”

  陈恒点点头,珍重的接过书信。他今日的行程简单,中午在书院里陪老师们吃个便饭。晚上就去王先明家里,陪夫子、师母再小酌一杯。

  左右都不是急事,陈恒就坐在讲堂内,安心陪两位夫子聊天。如此聊过一阵,陈恒寻了个空隙,迫不及待的往讲堂后头走去,他要看一看山长留给自己的信。

  谢绝了大家的陪同之意,陈恒独自站在崇仁馆前,见里面虽多了书画墨宝,大多还是旧时模样。他在馆内走上半圈,细数着往日光阴,最后还是不自觉的来到那株桃树前。

  春风下,枝头上的纸鹤已经不见几只。剩下的纸鹤,也是褪去颜色,只做寻常状。可也不知道哪个学生开的头,竟然在树枝上系起长长的红绸带。

  百条、千条的红带迎风飘舞,倒叫人有些神思恍惚。陈恒笑了笑,从怀里拿出裴怀贞的信。在散乱的日光树影中,取出信纸翻阅。斑点落纸,字迹亦是熟悉。

  裴怀贞的话不多,只说自己知道陈恒辞官的缘由。他很为陈恒的决定高兴,也希望陈恒不要因此灰心丧气。人有得意时,自然会有失意的时候。各种经历,都是老天的安排,余者还需不忘初心、再接再厉才是。

  话末,裴怀贞如此写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岂不快哉!”

  这是庄子的名句,恩师却将最后一句话,从殆己改成快哉。殷殷教导之意,只从字里行间就能看出来。

  到底是没瞒过恩师。陈恒叹一口气,他辞官后,一直不敢回乡,就是怕家里人为此担惊受怕。自己硬憋着一口气,在京师奋发努力。却为此错过跟恩师的见面,又叫人情何以堪,不感慨造化弄人呢。

  “哎。”陈恒摇摇头,珍重的收好书信,将其贴放在自己胸口保存。独独望着树下的彩带、零星纸鹤,陷入久久的沉思。

  …………

  …………

  有人追忆往昔,黯然神伤。自然有人锦上添花,以攀交情。陈恒虽不在家,陈家的大门却没少过人。往来的宾客不断,礼物更是不断。

  这些人也不知道哪里攀上的关系,上门就说自己跟陈恒是旧识。单单送礼的还算好,有不少人是把银子包在布里,或是藏在盒子里。听到陈恒不在家也不急,放下礼物和名帖就跑。

  信达在京师锻炼过一番,忙安排着家人登记好东西原主。他知道陈恒必然不会收下这些东西,事后少不得就要原路退回。

  到了下午,府衙里的官差就跟保长一起上门,他们是来送二十两的牌坊银。进士及第,更是扬州头一号的状元公。这钱拿来,就是给陈家在街口修牌立碑用。

  提到这事,陈丐山却有话说。如今陈恒大婚在即,家里的孙女婿亦是不少。往后还有几个孙子的婚事。一家人眼瞅着要住不下,他是有搬家择居的打算。

  府衙的差役摆摆手,他就是来送个钱。老陈家的人,要住在哪里,要把牌坊修在哪里,都是他们自己的家事。

  管着这条街的保长却急了,状元公一家要搬走,这可如何是好?他连连劝着陈丐山不要急,千万留在坊里不要走,宅子的事情他再去想办法。

  留下这句话,保长都不等陈丐山弄明白意思,自己就匆匆起身告辞。到了这日晚霞十分,陈恒尚在王先明家中陪恩师饮酒。保长已经领着附近的几个主家上门,开口就是道。

  “老陈哥,你别走。你们家可千万别走。这些人的房子,正好都要卖。我看过了,他们的屋子拆了院墙,就能跟你们家连在一起。改建起来,方便的很……”

  陈丐山在此住了几年,又岂会不知附近的屋子卖不卖的情况。他敢肯定是保长一心想要留客,才想出来的办法,再一问这些人报出的价格。

  有说五十两,有说一百两的。这价钱不说是抢了,简直就跟白送一样。陈丐山听的忙摇头,推说孙子不在家,自己也不好独自做主,这才礼貌的把客人送走。

  真无语,码字码到一半,键盘不好了,没想到,我会有这一天。

  昨天有书友打赏了万更,说好要加更的。今天先写个七千字,明日再写个八千字到一万字,兄弟们,放心哈。

  迟一点,会发个阔别已久的月末感言,顺便出门买个键盘,然后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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