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爷爷回家后,包括陈恒在内的所有男丁,都被周氏指使着爬上爬下干活。老陈家今天的事情挺多,不光要打扫自己家,还要去隔壁打扫一下夫子家。
夫子王先明跟师母去扬州过节时,他们家庭院的钥匙就被陈丐山要来。
“哪有人家过年不打扫的。”陈丐山很注重这方面的仪式感,“都抓紧点,我看今天夜里会下雪。”
“爹,真的假的?”正在擦窗的陈淮津,抬头瞧了瞧天色。阳光和煦,除了云层稍厚。无论怎么看,今天都应该是个好天气呀。
陈丐山轻哼一声,不去搭理小儿子。庄稼人一辈子跟天气、田地相伴,时间一久他自然有自己一套看天色的办法。这种东西,说给陈淮津听,对方也不会感兴趣。
“爹,水来了。”
双喜提着一只小木桶,摇摇晃晃的走到二叔身边。陈淮津探头朝桶里看了看,有大半水已经给洒在过道上。不过他还是鼓励道:“双喜,真懂事,这么小就会帮家里的忙。”
真正负责提水的人是陈恒,将水桶放下后,陈恒抬手擦擦汗,“二叔,我去姐姐那边看看,你有事再喊我。”
“好嘞。”
一家人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才算把房屋打扫干净。留下周氏跟两个孙女在家里摆弄灯笼等物。陈丐山又拉着家里的男丁,顺手把夫子家的庭院也稍作清扫。
如此忙完,天色已经暗沉沉。回家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饭,小年夜还有个仪式,就是要拜灶神。
在山溪村这样的地方,灶神跟土地公的香火,比财神庙还要旺些。临到夜,家家户户会把香炉拿出来插香点烛,摆上供品。全家老小齐上阵,向灶神祈愿来年的幸福安康。
这天夜里,陈恒睡到一半,迷迷糊糊听到窗户外传来细碎的声响。他翻了个身也没在意,直到第二天起床,才看见一片银装素裹的天地。
“下雪啦。”
还在赖床的双喜,一听到陈恒的欢呼声,迫不及待的爬起床。没多久,就换上袄衣、瓜皮帽追着陈恒的屁股跑。
“哥,哥,跟我玩。”
陈恒畅快笑过一声,拉着小弟蹲在地上堆雪人。结果雪人才堆到一半,就被奶奶周氏赶回屋避寒。
眼下一直到除夕那天,家里都不会再有什么事情。陈恒索性坐在窗前,对着白茫茫的世界,低头看起书。
院子外,时不时传来小孩子放鞭炮的声响。听着他们的笑声,被拘着跟兄长一起看书的双喜,心中十分羡慕。
弟弟毕竟还小,陈恒担心矫枉过正,反倒让这孩子厌起学来。就起身从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一物。
“双喜,你看,这是什么?”
“哇,是冰糖葫芦?!”双喜哪里还顾得上外面的鞭炮,心思一下就被红串串的东西吸引住。
“你跟着哥哥乖乖把书看完,这串糖葫芦就给你吃,好不好?”陈恒笑着转动几下糖葫芦。
双喜自然点头,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糖葫芦,深怕它会消失一样。
“过来,哥哥教你念三字经。”陈恒冲着弟弟招着手。
“双喜知道,哥哥说的是人之初对不对。”
“哈哈哈,就是他。”
早上起来就出去串门的陈淮津,一回到院子里就听到厢房内传来的读书声,忍不住站在原地闭目微笑。
路过的陈启,看着他不着调的模样,轻斥道,“干什么呢?没事干,就去屋里躺着。在院子里吹风作甚。”
“大哥,你不懂。”陈淮津看着扫兴的陈启,埋怨道,“你说你小时候,怎么没像恒儿对双喜那样照顾我。”
陈启嗤笑一声,懒得搭理这个浑物,“一大早就不见人,去哪儿了?”
见是自己大哥问,陈淮津左右瞧了瞧,才小声道:“我去了趟三哥家,给他们娘俩送了点东西。”
陈启听完,默声一叹。七索他们娘家要不是有孝期在身,按他爹的意思,是想把他们请来一起过年的。
“过几年吧,到时候把七索跟他娘一起喊来过节。我看爹也有这個想法。”
“嗯。”
…………
…………
跟留在书院过年的徐师、金师不同,梅学正的老家在镇江,从扬州的瓜洲渡口过去只需半日。
梅家亲族众多,可在镇江没多少名气。一直到梅学正考中进士,进了翰林院,才算是显贵起来。他们所住的那个巷口,还因为梅堇改了名,在城东小云坊只要一说进士巷,保准都知道说的是梅家。
像这样有声望的名人回家过年,邻里街坊自然少不了来做客打招呼。梅夫人一一笑着迎来送去,忙碌了好几日后,才在今天得了些空闲。
“我瞧你心情看着倒不错。”
一手端着汤羹,一手合上门,梅夫人走进书房,看着手不释卷的梅堇。
两人成婚已有二十多年,膝下共有两子。大的那个已经考中举人,正在为会试做努力。小儿子年龄尚幼,平日很受他们两人宠爱,倒没有急着下场参加科举。
“夫人有所不知。”梅学正得意的扬扬眉,放下手中书,“我在朝廷中的同僚,月初突然给我寄来书信。”
见他有意卖关子,显摆自己的消息灵通。梅夫人弯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配合道:“信上说了什么?”
梅堇嘿嘿一笑,“说陛下有意抬高扬州、苏州等地的官学,再过几年,可能连乡试都要直接在府城举办了。”
“那金陵怎么办?以后这些地方的学子都不用去金陵参加乡试了?”梅夫人惊呼一声,这得是多大的事情。
“应该只是权宜之计。”梅学正摇动几下汤勺,他也是这几日才想明白陛下此举的深意,眼下更不好给夫人解释内情。
金陵城中的四大家,再算上一个曾接四次御驾的甄家,这些人都是深受太上皇的恩宠信任。真要算起来,跟陛下反而没那么亲近。
这些勋贵家族,一手收着扬州盐商的银子,一手结交有才华肯听话的世家学子。上下结合一处,早已成了隐在山林中的参天大树。若以雷霆之势将其铲除,必然伤筋动骨,容易引起天下动荡。
陛下今以能臣治扬州、苏州等地,又把乡试从金陵手中分出。想要的,无非是慢慢修剪大树的枝叶。等到大树的枝叶给剪除干净,就是陛下伐树之日。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的呢?”梅夫人没好气道,读书人就是这点不好,说话喜欢卖关子。
“哈哈哈,夫人,既然要升官学,办乡试。那朝廷不得派个翰林学正过来主持府学、乡试?”梅学正说的十分得意,好似这个学正一职,已经落入囊中。
“你是在朝中结交到什么朋友了吗?”梅夫人又惊又喜,“这种好事怎么轮到你头上。”
“正是因为我在朝中没什么朋友,陛下才会属意我这等上不了台面的人呀。”梅堇忍不住摇头晃脑,嘴角越发控制不住,最终还是大笑道。
“想想当初,大家谁都不肯来扬州。推来推去,把我丢出来当倒霉蛋。没想到啊没想到,现在他们一个个给我写信,话里话外都是隐晦的恭喜。哈哈哈哈。”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今年我得去庙里多上几炷香才行。”受到相公的情绪感染,梅夫人也忍不住合十双手,欣喜道。
“过完年,让嘉儿也去书院读书,趁着我在书院还说得上话。”
梅嘉是他们的小儿子,今年刚刚十一岁。梅堇初来扬州时,心情十分低落,深感仕途困顿,故而没把孩子带着一起奔波。
“好。”
梅夫人哪里会不答应,一府学正啊,那是多大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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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扬州府衙内,也是一片清闲。
韦应宏得了空,便抢在如海前头请来裴怀贞夫妇,准备两家人一起过年。林如海没法,只好挑了个日子带着礼物上门。
这三人一碰面,就习惯往书房跑。今年朝堂中发生了不少事,他们作为陛下的亲信,又是局中人,消息自然比旁人灵通许多。
“这么说扬州要举办乡试了?”裴怀贞前不久得了场风寒,精神头不佳,正靠着暖炉养神。
“嗯,裴师。”韦应宏笑着点头,又指着林如海道,“这是如海想的谋略,欲治武,先治文。”
林如海笑着摇头,不敢给自己邀功。他将一个汤婆子递到裴怀贞手中,特意朝对方身边挪了挪。如今诸事已定,他是可以将计划的始末跟裴怀贞说上一二。
今年八月末,北静王死后。太上皇一系的人严阵以待,深怕京都节度使落在陛下手中。陛下知道自己若是执意行事,必然将朝堂的气氛搅乱。
为政之人,最讲究一个斗而不破。砍树容易,栽树难。光想着靠打杀大臣来随心所欲,那是亡国之道。
既然不好用强,林如海趁机建议,让陛下时不时丢个人选出去,供大家争辩、吵闹,混淆视线。
自己这方则不声不响的将扬州、苏州等地,从金陵治下划出。先绝了金陵勋贵,再往朝堂送人的心思。
这也是韦应宏会重建扬州书院,请来裴怀贞出任山长的原因。他们原以为此事要谋划十年之久,没想到北静王一死,倒把机会送到眼前。
如今陛下登基十二载,手中早就拿住大义名分。京城外的兵马,眼下拿到固然可喜。若是拿不到,迟早也是陛下的盘中餐。
唯有文官们,才是重中之重。要是不能筛选好继任者,一直让金陵勋贵给太上皇送人。党争只会越来越激烈,重蹈唐明之祸。
只要平稳更替完太上皇一系的官员,确保朝堂中不要起波澜。一个退位深居宫中的老皇帝,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做的好,伱们做的比我好。”裴怀贞很是欣慰的点头,这两个当初自己挑选出来的年轻人,已经开始在朝堂中发挥作用。
说完这句话,裴怀贞停顿许久,才感慨道,“太上皇还是老了。”
韦应宏跟林如海都没有经历过太上皇时期的朝堂,对这位晚年如唐明皇一样的老人,并没有很深厚的感情。
“要是他年轻的时候,必然会知道马上只能平天下,治不了天下的道理。又怎么会犯下此等错误。”
听完裴怀贞的话,韦应宏亦是深以为然。回首历朝历代,除了开国、对外用兵之时,就少有武将、勋贵爬到文臣头上的例子。
原因就在科举上面,会试三年一次,每届三鼎甲、两榜进士众众。没了他们,谈何掌控朝堂、治理天下。
三人都不再多言,只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吹落枝头一寸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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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夜拜过灶神后,家里的大人就开始年关前的最后准备。春联总是少不了的,这事自然落在陈恒身上,他提笔写了一对:好年好景好运气,多财多福多吉祥。
吉祥,正是陈丐山为尚在襁褓的三弟选的名字。
“一个双喜,一个吉祥。希望我们一家人,都能像今年一样顺顺利利。”
年三十的饭桌上,陈丐山跟家人宣布自己的决定。
陈启自然不会反对,吉祥跟如意,这俩名字他都喜欢的很。唯独二叔在一旁捂嘴偷笑,陈丐山看着觉得奇怪,就问道:“你在笑什么?”
“爹,我是想到你当初给恒儿取的小名。哈哈哈哈哈,再看看你现在取的。”陈淮津咧开嘴,完全没去注意陈丐山黑下来的脸色。
周氏寻思着明天就是大年初一,可别又闹出小儿子挨打的笑闻,赶忙出来打着圆场,“二狗这名字怎么了,要我说,也就是二狗出生后,我们家日子才一日好过一日。”
陈丐山闷着声点点头,陈淮津还想出声解释本意,陈启已经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示意这个缺心眼的弟弟,别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大家先吃饭,咱们边吃边说。”二婶也趁机转移着话题,对着周氏道,“娘,一会吃完,我陪着你去点香呗。”
每年三十晚上的子时,周氏都会带上家里的儿媳,去村头的土地庙上香祈福,只是今年顾氏要在家中做月子,这活就只有二婶能陪着她一起去。
周氏笑着应道:“今年把陈青、陈娴两姐妹也带上,人多也热闹些。”
农家的女娃懂事早,虽然并无大户人家的那么多规矩,可逢年过节的习俗也是少不了要学习。
男的自然也有类似的任务,一般去祠堂祭祀祖先都会交给他们。不过今年这事没轮到他们家,家里的成年男丁,到时候只需过去一趟就成。
“也不急。”陈丐山还是心疼孙女,说道,“今年难得有县里的戏班来唱戏,先带孩子们过去看看热闹,回来要是不累,你们再带她们去。”
村头的戏班,往年是没有的。听说是隔壁下塘村有人在外头发了财,今年刚回来就告诉村里的里正,自己已经把县里把戏班请来,准备给村子里热闹热闹。
不过这种事只想着自己村的人看,容易落别人的闲话。下塘村的里正也聪明,直接把戏台子选在跟山溪村交接的位置。其他村子里的人,过来也方便一些。
他们只需要占了这个名头,请人写了两行排头,立在戏台子两侧,既扬了名,也不会让人觉得显摆招摇。
陈青、陈娴两姐妹,巴不得同意。一边跟奶奶保证,自己上香时绝对不会犯困。一边期待着戏台上的热闹。
吃过晚饭,陈丐山就带上一家老小直接出门。只有周氏跟二婶抱着吉祥,留在家里陪着不能出门的顾氏。
本来双喜也是不想带的,架不住这孩子一直哭闹。二叔心一软,就把他抱在怀里,告诫他不能乱跑,才让这小子得了这个机会。
今夜是个好天气,明月当空,万里无云。天上的星星,闪烁在戏台正上方。陈恒赶到时,此处已经人山人海。
陈启放下从家里扛过来的两条长凳,在外围稍高的地势找了个位置。陈启拉着陈淮津在凳子上跳了跳,再三确认没问题后,才拉着陈青三姐弟站上去。
“爷爷,听说戏唱到最后,会扔糖是真的吗?”陈娴眨着明亮的眼睛,她对听戏不太感兴趣。才吃过晚饭,已经盘算着一会的吃食来。
陈丐山笑了笑,“你要是能坐到最后,再想着要不要上去抢糖吧。”
“姐,你要吗?”陈恒搓了搓手,对着陈青低声道,“你要是想吃,我就给你抢。”
“人那么多,你过去凑什么热闹。姐姐不吃,就来看看热闹。”陈青终究年龄最大,一说话就不同凡响。
“开始了,开始了。”双喜在二叔怀里,突然指着远处喊道。
随着双喜话音方落,人群也发出欢呼。一名穿着戏服的青衣,款款走出幕帘,两袖一甩舞过长夜。鼓声、锣声逐一响起,一个彩球从半空中炸开,一副红纸黑字的长联随即落下。
陈恒知道上面的字,写的是感谢下塘村人厉氏青云之类的话,因为这字,就是他写的。围棋这方面,陈恒的悟性有限。可他的一手书法,经过书院的锤炼,已经胜过许多人。
今天第一场,演的是《玉蜻蜓》。这戏在扬州、姑苏两地都很有名气,响亮程度不下于《梁山伯与祝英台》。
但这则戏的内容,却有点像许仙的儿子许仕林救母。不过较之故事离奇程度,也是不落于《白蛇传》。
说的是姑苏一个才子叫申贵生,因不满长辈的指腹为婚,跑去法华庵避难。他来此,是因为自己元宵灯节对一名女尼一见钟情。
陈恒一时也想不明白,这姓申的小子,是怎么会对尼姑产生兴趣。总之这两人互吐爱意,姓申的小子留下家传宝物《玉蜻蜓》,作为定情信物。
不久,这尼姑便有了姓申的孩子。
真的是个猛人,陈恒再一次感慨。
不知道编这戏的人,是不是道门中的人。真的是太坏了,直接让这位女尼,在法华庵中生下孩子。
后来碰到申贵生的原配妻子,指使家丁大搜法华庵,女尼就让庵中的师太,将自己刚刚生出的孩子悄悄送出寺庙。
戏唱到这里,第一天的内容就算完了。下塘村的里正带着几个壮丁,提着堆起的年糕,腊肉,半只猪脚等物放在戏台上,以作答谢。
演女尼的那位青衣,则捧着盘子走出来,将糖洒向围上来的孩童。
等到抢完糖,大家就可以回家准备最后的守岁。照例是陈启扛凳子,陈丐山提着灯笼走在最前头。
陈恒跟着两个姐姐,走在二叔的前头。
“弟弟,你以后可别喜欢上尼姑。”陈青看完戏,还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太可怕了,怎么能在寺庙中生孩子,不怕佛祖责罚吗?
陈恒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叮嘱,也有些哭笑不得,道:“姐,你放心吧。你弟没那么傻。”
“尼姑有什么不好,他们俩毕竟是真心相爱。”陈娴却出声反驳,“要我说,那个原配妻子才是,成人之美不好吗?”
陈青也说不上来,想反驳又想不出话来,犹豫半天,才道:“反正弟弟不可以。”
“那倒是,弟弟要是找个尼姑,爷爷怕是……”陈娴做了个摇晃不定的姿势,大概还记得今年陈淮津气晕陈丐山的事情。
陈恒笑着摇摇头,“二姐,你当时不是哭的最凶吗?”
“我哭是因为担心爷爷,但爷爷身体不是好了嘛。”陈娴一摊手,真有几分陈淮津乐天派的样子。
陈淮津不知道女儿说了什么话,他还在后头应付着双喜的问题。
“爹,我们家有传家宝吗?你悄悄告诉我,我不跟哥哥姐姐说。”
“有啊,怎么没有。”陈淮津嗤笑一声,“你爷爷有根棍子,以后就是留给你的传家宝。你以后拿着它,当你的定情信物。”
双喜面露惊恐,“是打爹爹的那根棍子吗?”
“怎么,你不喜欢?”
“给哥哥吧,给哥哥吧。让他拿去送给女和尚。”双喜赶忙缩到陈淮津脖颈,他现在想到陈淮津被打的场面,还是心有余悸。有段时间,他见到陈丐山真是怕得要死。
“都干什么呢,走快点。”
陈丐山在前头站定,催促着一家人赶紧跟上,众人这才稍稍加快些步伐。
回到家,周氏已经准备好晚上祭拜的东西,只等二婶收拾好双喜,由男人们看家。又带着女眷们,往土地庙出发。
周氏出门没多久,象征过年的鞭炮声,就在深夜中作响。陈恒依靠在床头,打着哈气翻身睡去。
元和二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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