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感觉到不对劲儿,王子昊放下手机,刚回头便听到柳飘飘惊呼一声。

  旋即,王子昊又感觉到大腿和屁股一凉,柳飘飘手里端的杯子洒了他一身的水。

  “起来!”王子昊很郁闷,把我当坐骑不要紧,还弄了我一身的水,裤子都湿了。

  柳飘飘连忙起身,把杯子放下,抽纸巾给老同学善后,面颊泛红。

  回屋换了一条中裤出来,王子昊坐柳飘飘斜对面沙发上,酝酿良久才说道:“飘飘,你也不小了,我想跟你聊聊性教育的事情。”

  柳飘飘立马认真起来:“好,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

  王子昊张了张嘴,半晌说道:“算了,你自己玩吧,我去忙了。”

  看着老同学的背影消失在墙角,柳飘飘冷哼。

  管好你自己就得了,实在好为人师,就去找我三姐。

  我可不像你,整天沉迷于三寸之地。

  人世间还有很多风景要看,还有很多故事要听。

  上次老爸跟老妈去看我,就给我讲了很多故事,其中有一个很扎心很心酸。

  一位父亲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儿子患有精神病,住院治疗期间的一天晚上,儿子忽然发病,冲出病房。

  护士遭受攻击,父亲阻拦。

  护士们趁机躲进办公室,儿子踹门,父亲在背后死死抱着儿子,俩人一起倒地,父亲爬起来用旁边墙上的灭火器砸死了儿子。

  案子以故意杀人罪报上去的,讯问时候,老人一五一十说了犯罪过程,也说了儿子患病之后治疗的艰辛。

  做笔录的警察有点不忍,就“诱供”老人:“你不是故意要打死你儿子的,就是失手了对不?”

  老人却说:“不是,我就是想着要打死他。”

  记录员忍不住问了句:“那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不心疼吗?”

  老人沉默,片刻后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嚎啕大哭。

  过了好一阵,平静下来,老人告诉记录员:“当时护士办公室的门已经被踹坏了,再一两下就开了,我体力已经要跟不上了,万一儿子进去,护士们肯定会有危险。”

  顿了一下,老人泪流满面:“儿子的病反反复复治不好,以后说不定就害了谁。我的娃是娃,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可人家的娃也是娃,都是爹妈的心尖尖。”

  三楼书房里。

  工作前,王子昊逛了一下《吞噬星空》的书评区和本章说。

  “你大抵是倦了,竟对我们读者这般敷衍。我知道你是信口胡诌,哄我们读者开心等你更新罢了。你瞧,又开始画饼了,我要是信了,怕是要哭断肠去。求你加更还要跟别个讲,倒显得我无理取闹,斤斤计较。罢了罢了,作者平日里也就这般更新,是读者小家子气了。”

  “今天跟日耳曼人聊天,他说,我们肯定竞争不过你们的企业,你们连工资都敢不发。”

  “要让文物说话,让历史说话,让文化说话,让城市留住记忆,让人们记住乡愁。泱泱中华,历史何其悠久,文明何其博大,这是我们的自信之基、力量之源。”

  怪不得富的越富,《吞噬星空》的本章说真多,有些读者看这本小说,已经不是只看正文了。

  看本章说成了一种乐趣,里面什么内容都有。

  二楼书房。

  柳飘飘兴致勃勃进来,把电脑开上。

  鼻尖顶豆,舌尖分肉。

  有点期待呢。

  一夜无话,第二天下午,王子昊和柳飘飘赶去杨黎姿家。

  到杨黎姿家没一会儿,她跟两个孙女旅游回来了。

  柳香香先下的车,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苗条青涩,大眼睛灵动,眼波流转,透着俏皮可爱的神彩。

  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身穿一件绿色连衣裙,搭配着白色长筒袜和一双黑色短靴,清新可爱。

  长发束在脑后,没有一丝不整的感觉,她就像春天里的一片嫩叶,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看到门口迎接她的姐夫,柳香香像一只欢快的小鸟,飞扑上去。

  王子昊龇牙咧嘴,没敢伸手托住小姑娘的臀,任由她挂身上。

  不伸手应该没什么,柳老师不会因此吃醋。

  这点也吃醋,她跟徐美丽早就打生打死了。

  柳芊芊很快也从车里下来,高挑圆润,肌肤胜雪,长发如瀑,一袭白衣胜雪,清纯脱俗。

  她如一个成熟了的仙女,肤白貌美,眉目间流转着精灵般的光彩。

  她的清纯如白雪一般纯洁,仿佛从未经历过俗世繁华的沧桑,她的美很纯净。

  柳香香不好黏着姐夫太久,很快就从他身上下来。

  而看到柳芊芊的王子昊,忍不住上前去跟女朋友秀恩爱,用力抱起来。

  有的情侣,公众场合比较亲昵,真不是故意的。

  感情太好,没办法控制。

  一旁的柳飘飘有些嫌弃,管你们什么原因,我就是不喜欢看你们秀恩爱。

  柳香香毫不在意,跑回去接杨黎姿下车。

  老太太精神依旧抖擞,满头的银发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一双明亮的眼睛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整个人显得非常慈祥。

  “奶奶。”柳飘飘也上去讨好老太太。

  爸妈跟她说过,老太太的门庭最近又开始热闹起来,北边南边,东边西边,都有人过来。

  以前,柳飘飘也觉得接替奶奶的那群人太软蛋,最近她明白了。

  我们这类人都不是吃亏的主,品性怎么样多出去走走看看就知道了,不动手只能说明,咱一点把握都没有。

  “大姐,你出去玩怎么不喊上我?”跟女朋友秀完恩爱,王子昊也上前去迎接杨黎姿,扶着她手臂。

  杨黎姿眉毛立起来,恶人先告状,出去玩这事,我没亲自给你说,但通过你女朋友邀请了。

  你自己不愿意,还敢来怪我!

  “要是十年前,我肯定会对你动手。”杨黎姿瞪了王子昊一眼,甩开他的手,大步走进院门。

  “大姐,你这话说的,你现在动手我也不可能还手啊。”王子昊跟在一旁笑道。

  “意思这要是十年前,我动手,你就敢还手了?”杨黎姿提起拄拐,给了王子昊屁股一棍子。

  她平时不需要拄拐走路,这几天游玩走得有点远,拄拐轻松。

  拄着拄着,她就不想扔掉了。

  “大姐出去一趟回来,脱胎换骨,精气神都不一样了。”王子昊笑道。

  “人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杨黎姿没否认,她现在的状态确实是前段时间不能比的。

  进屋后,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杨黎姿第一时间坐下休息,重重呼出一口气。

  精气神虽然好,但身体确实在变老。

  今天上午,柳香香帮她整理行李,扔了不少没用的东西。

  杨黎姿没说什么,她姥姥六十多岁的时候还是个精致的美人,家里总有鲜花,目光所及的地方皆干净得发亮。

  她爱打扮,衣服总是干干净净,带着香味,时尚年轻,像还不到五十岁,她干活麻利,家里一切收纳的井井有条。

  姥姥七十多八十岁后,依旧很勤快,不肯闲着,但是干一会儿体力就不行了。

  有时候,她明明知道该把这个放到哪个柜子里,却因为膝盖疼,不想走,又不想喊人,便把东西随手塞到一旁,然后会忘了塞到哪里。

  她开始找不到自己放的东西,开始因为眼花而洗不干净身上的污渍,开始因为拖一遍地腰都直不起来而放弃拖地……

  不是老人不想干净,而是精力体力达不到,由想而不能的哀怨,渐渐的,被时光磨成无所谓的麻木。

  衰老,不是外表,不是心灵,不是身体,不是意识,而是所有的一切。

  “大姐,我看你还年轻,要不要再找个老头子?”刚坐下没多久,杨黎姿就听到一旁的王子昊问她。

  柳香香瞪大眼睛。

  柳芊芊也是呆了呆。

  柳飘飘则准备好跑路,怕奶奶发飙拿东西砸人,殃及鱼池。

  奶奶的脾气很火爆的,三个儿子四五十岁了,还被追着打。

  令柳家三姐妹惊讶的是,杨黎姿并未生气,笑道:“找个老头子干嘛,再眼睁睁看着他先死?”

  杨黎姿底气很足,她娘家人的基因比较强大,她姥姥活了九十多岁,她妈妈也活了近一百岁。

  她怎么说也能活个九十岁吧,一百多岁也不一定。

  活到九十岁的话,那还有十几年呢。

  柳香香从出生到现在,马上上大学了,也就十七八年的时间。

  “大姐长命百岁,是世界上最孤独的那一类人,令人尊敬。”王子昊说道,眼中有钦佩之意。

  “比起你笔下的故事,不值一提。”杨黎姿淡淡道。

  她这几天反复看苏东坡传记,唏嘘感慨。

  新婚燕尔的一对神仙眷侣,东出夔门,北上开封,目睹丈夫进士高中、名躁天下的王弗,却不幸在二十七岁时香消玉殒,卒于京师。

  苏轼、苏辙兄弟二人,护送父亲苏洵与王弗灵柩,千里还乡,归葬老家祖坟、陪伴已逝的母亲,并在此守坟三年。

  三年期满,苏轼再度赴京,从此宦海沉浮、颠沛流离,一生再没回过西蜀。

  即便是死后,也没安葬回乡。

  “大姐能享受文学和艺术的魅力,又不深陷其中,活得最透彻,我远不如你。”王子昊知道杨黎姿这趟出门是因为看了《苏东坡》后,胸中郁积,才出去散心的。

  悦悦姐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所以王子昊来了。

  战胜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直面恐惧,他不仅得来,还得跟杨黎姿聊《江城子》。

  这首悼亡诗的威力极为巨大,能让七尺男儿瞬间泪流满面。

  历史上出现过很多的悼亡诗,苏轼的《江城子》是最让人感动和难忘的一首怀念亡妻的诗之一。

  自古以来,多情人伴随的都是遗憾和悔恨。生命是有限的,两个人总有一个要先一步离开。

  或许早离开的那一个是幸福的,而留下来的那一个最孤单凄凉。

  真正爱到骨子里的人,不愿把爱人一个人丢在这世上。

  世界固然精彩,但没有你的世界,于我而言,就是人间炼狱。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翻着《苏东坡》,杨黎姿忽然对王子昊说道:“听说你们写小说的,都有番外,《苏东坡》有番外吗?”

  王子昊想了想,说道:“有的。”

  “写了吗?”杨黎姿眼睛亮起来。

  王子昊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在这里。”

  杨黎姿知道这个小家伙记忆力超群,说道:“说来听听。”

  于是,王子昊讲了几千字的《苏东坡》番外。

  杨黎姿便知道了苏东坡死后的一些故事,比如安葬之地。

  听完之后,杨黎姿很奇怪,问道:“为什么苏轼没葬回西蜀?”

  番外里说明,苏轼兄弟死后葬在中原。

  王子昊娓娓道来。

  苏轼先是平步青云,经历短暂的繁华后,他的人生之路变得极其坎坷,几乎没有哪位文人比他的仕途更坎坷。

  二十岁进京赶考就中了进士第二名,得到了当时文坛领袖欧阳修的赏识。

  进入官场之后,因为政见不同,苏轼一直夹在新旧两党之间,遭受排挤,以至于被贬得越来越远,几次险些丢了性命。

  因为受到排挤,所以苏轼一生大多在地方做官,对他来说,临安是让他最安心惬意的地方,惠州是他苦中作乐、贪食荔枝的地方,儋州是他经历最奇的地方。

  正如他自己所说,“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苏轼的生活其实很艰难,称不上捉襟见肘,但也没法死后耗金银让儿女扶柩回乡。

  而且他还是戴罪之身,身陷党争,生怕死后回乡会连累家乡的亲人。

  “《江城子》写得那么痴情,苏东坡最后也没法跟王弗合葬,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杨黎姿又致郁了。

  柳飘飘眨巴眼睛,奶奶又得出去旅游散心吗?

  知道我错失森林公园之行,心中不平,老同学对我针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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