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熊启的话,成蟜也是有些茫然,他虽然想让秦王政亲自出咸阳,但却从未想过熊启会帮自己,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熊启现在位列九卿,又兼任咸阳宫校尉,谁不知道,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秦王政的心腹了,他又怎么帮成蟜?
难道我提的建议还有我看不到的好处,真的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吗?一时间,在成蟜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这样的疑惑。
但有人看向成蟜的目光中则多出了同情之色,比如御史冯劫,比如阳泉君,甚至还有侍立在秦王政身边的赵高。
在心思各异的众臣视线中,熊启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个人选,放眼咸阳上下,唯有一人最为合适。”
听到这里,在成蟜的心中隐约生出了一丝不安。
果然,熊启的声音再次在大殿中响起:“这个人就是长安君您。”
随着熊启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成蟜的心如坠深渊,他虽早就想着能够领兵作战,进而扩充自己的权势,但却绝不想在眼下这般危及关头,冒着巨大的风险前往前线,那可不是立功,而是送人头,他长安君的人头在合纵联军那里还是很值钱的。
“昌平君此言有理,长安君贵为大王亲弟,又熟读兵法战策,由长安君领兵阻击敌军,正是最合适的人选。“在成蟜手足无措的时候,身为御史的冯劫已经站了出来。
看着落井下石的冯劫,成蟜不由握紧了拳头,惶恐的心中更是生出一阵怒意来,但他又该怎么面对眼下的局面,又该如何破解?
说自己不能去?理由呢?眼下这种情况,根本容不得他有退缩之意,一旦背上怯战懦弱的名声,那在秦国上下,长安君这个封号就真的臭了。
秦王政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王弟,一时间根本没有看口的意思,平静而冷峻的面容之下,是谁也看不出他具体心思的神色。
整个大殿陷入到一种难言的沉默之中。
在成蟜的进退不得之中,即将崩不住的时候,秦王政终于开口了:“长安君年幼,难当如此大任,此事另议。”
虽然成蟜动机不纯,但秦王政却不会将军国大事视为儿戏,让成蟜领军,哪怕是成蟜自己愿意,在眼下的情况中,秦王政也会拒绝这个提议,他方才的沉默只不过是为了惩罚一下自己这个自作聪明而野心勃勃的弟弟而已。
听到秦王政的话,成蟜不由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用上前线了,他虽然对自己的能力还算自信,但这份自信也要分什么时候,好在秦王政终于开口了。
只是,什么叫作长安君年幼,难当如此大任?难道我在王兄你的眼中就如此不堪?在劫后余生之后,成蟜感觉到的就是另外一种羞恼的感觉,那份来自秦王政的蔑视,很伤他的自尊心。
“军情紧急,此事必须尽快拿出主意来,诸位都是秦国重臣,可有什么良策?”秦王政环视着众人道,此时他虽然不见惊慌之色,但却比任何人都明白眼下局势的危机。
战争,任何一处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让昂攻守易势,更何况,被数万敌军精锐突破防线穿插进关中腹地,这已经不是小小的失误了,而是足以致命的失误。
河东郡郡守,该杀。
一时间,大殿中的众人彼此相视,他们虽然都是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一批人,但眼下咸阳面临的情况,正合了那句老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咸阳缺兵,防守尚且有困难,又如何能够分兵去迎战数万敌军精锐,那可是数万精骑,调集的兵马少了,只是去送人头。
“诸位何以一言不发?”在时间的流逝中,秦王政忍不住问道,他要的是破敌之策,不是众臣的沉默。
“敌军既来,迎战便是,哪有什么良策奇技。”在众大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之时,突然间从大殿外响起一道女人的声音。
众臣还未能反应过来,秦王政已经从王位上站起了身,按着腰间长剑快速向殿门走去。
别人或许听不出那道女声的主人是谁,但秦王政又如何能够听不出,因为来人正是他的母后,赵姬赵太后。
看到秦王政的举动,众臣连忙从筵席上站起身,紧随其后,此时,一道红色的身影背对阳光,已经走进了大殿,来人正是赵姬。
“母后,您怎么来了?”秦王政迎上赵姬后问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哀家还能留在甘泉宫不成?”赵姬径直走进大殿,跪坐在了王位旁,赵高已经准备好的位置。
“母后,眼下这种情况。”重新落座的秦王政看着赵姬,神色间多见为难之色。
对于自己的母后,秦王政自认还算了解,眼下的情况,他与秦国众臣都束手无策,赵姬又能有什么办法。
“哀家知道,大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派出兵马阻击敌军,即使不能击败敌军,也要必须一切代价拖延时间,以让吕相国那里有充足的时间调拨兵马回援。”从甘泉宫匆匆赶来的赵姬平复着呼吸道。
“寡人知晓,但眼下咸阳缺兵,一时间难以调集足够的兵马,若是调集的军队太少,根本无用,连拖延时间的机会都没有。”秦王政道。
“大王,眼下咸阳并非没有兵马可调。”赵姬道。
“母后是说?”秦王政疑惑道,咸阳虽有兵马,但防御尚且勉强,又怎么可以调集出足有的军队去阻击敌军,身为秦王,秦王政虽未亲政,但对于咸阳的了解还是足够的,对此,他很清楚。
“还有哀家的甘泉宫,咸阳附近的章台宫、兰池宫等宫殿的禁卫可以调集。”赵姬道。
“母后?“秦王政看着自己的母后,在沉稳的心性支撑下,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惊容来。
甘泉宫当然有兵马,但也不过六百人而已,即使加上咸阳城附近的诸宫禁卫,也堪堪达到两千之数,这些人去阻击数万的敌军?那与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是母后她能够做出的事情吗?
“太后,不可,甘泉宫禁卫乃护卫太后安全的军队,怎可轻易调动,况且,只有六百人的禁卫又如何能够挡得住数万奔袭而来的敌军精锐。”在一众大臣因为赵姬的话而陷入震惊的时候,身为御史的冯劫已经开口了,这本就是御史的职责所在。
“哀家问你,若敌军真的打到咸阳城下,六百禁卫可能保卫甘泉宫?”赵姬反问道。
“这?”冯劫无话可说了。
“哀家告诉你,六百禁卫挡不住。”赵姬冷声道,对于冯劫打断自己的话十分不满:“哀家是秦国的太后,是大王的母后,在眼前的危局之中,哀家怎能不站出来?”
“母后?”秦王政看着眼前的赵姬,一直暗示自己要绝对冷静的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坐于王位之上,曾经远去的记忆慢慢浮现在他的心头。
因为王的身份,他更多是将赵姬看作是秦国的太后,甚至将赵姬看作是自己登临王权之巅峰道路上可能存在的障碍,但现在,在赵姬的身上,秦王政看到的更多是一位母亲的影子。
当年,在赵都时,母后也是像现在这般保护寡人的。
父王,伱真的的对的吗?此时,在秦王政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父王驾崩之前,将自己一人留在病榻前的情景。
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多少精力的先王子楚拉着秦王政的手,说道:你会是秦国的王,你要记住,王只能相信自己,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也包括母妃吗?”秦王政问道。
“是,包括她。”那道声音是那么的虚弱,又是那么的冰冷,直将秦王政心中的温情磨灭。
那些话一直印刻在秦王政的脑海中,但眼下,那些话带来的影响却正在远去,不算久远,但秦王政却几乎将要忘记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那个时候,母后也是这般保护寡人的啊,虽然很多时候是无用的,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愚蠢,但母后就是那样保护寡人的,保护着寡人在赵都那样的地方长大,一步一步回到咸阳,登上这世间最高的王位。
秦王政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额头,向来以王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秦王政,可谓是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控制到了极限,但在眼前,在众臣的视线之中,秦王政却用手掌摸向了自己的额头,这样的举动,在往昔,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亲王政身上的。
原来寡人已经快要忘记了吗?忘记了自己的娘亲。
“大王,你?”赵姬奇怪地看向秦王政,从那一声母后中,她听出了不一样的感情,依旧是秦王政的声音,但其中的感觉却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感觉到了。
赵姬不了解秦王政,但她却了解自己那个叫作嬴政的儿子,此刻,在赵姬的眼中,仿佛又看到了赵都的那个孩童,那个需要自己保护自己的少年。
那个时候,政儿他还叫我娘亲呢?赵姬想着,脸上不由浮现出浅浅的微笑:“政儿。”
“哀家该如何谢你了,让哀家着迷的小家伙。”迎上秦王政的视线,赵姬在心中默默道,那是属于杨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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