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那天,依旧没有下雨,只是天色阴阴的,天空之上有薄薄的乌云飘动着,似乎随时会下一场小雨般。
许多美早早的就准备好东西了,她打算给自己的爸妈去上坟。
今年她出嫁了,这个事也得和爸妈说一声,虽然阴阳相隔,但是在清明时给先人上坟,就是一种心理寄托。
仿佛阳间的事情,在清明那一日,阴间也能够知晓一般。
一块白水煮熟的五花肉,一盘子米果,再加上一些纸钱、香烛、和酒,这些就是上坟必备的东西了。
高明程手里拿着一把砍刀,对许多美说道:“走吧。”
上坟,并不仅仅只是人到坟头去祭拜,还需要给坟锄草添土,因为坟地平时少人前去,所以路上杂草杂木众多,如果没有路走,还得用砍刀砍断一些树木,清扫出一条路来。
两人关好院门,朝着坟地所在的山走去。
高家村大多数人的祖先,都葬在小元山,但许多美的爸妈并不是葬在那里。
或许是杂姓的缘故,她的爸妈是葬在另外一处山,要横穿一片田地,然后再顺着山路攀登而上,至半山腰时,才走到了坟地所在。
这里人迹罕至,平时村里人很少到这边来,只有实在没有柴火了,才会不辞辛苦的过来砍柴,因此一路很多杂木,几乎将路面都遮蔽了。
高明程拿着砍刀走在前面,顺手就把遮挡住路的小树和树枝杂草都给砍断,然后随手丢到一边去。
许多美挎着竹篮走在后面,天虽然没有下雨,但之前下过雨,所以地面还有些湿滑,行走在山路上时,还需要格外的小心。
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才走到坟地所在的地方。
在山坡上,有两个小土包,小土包的前面并没有立碑,这是因为太穷了,没钱立碑。
似这种小土包,若非亲人,很少有人知道地底下埋葬的是谁。
这里杂草丛生,若是无人上坟祭祀,再过数年,小土包就会慢慢的被杂草灌木覆盖,再也看不出底下的真容来。
两人没急着上坟祭祀,而是先把坟地给清理了一番,要把小土包上的草除掉,还要再添一些土,起到壮坟的作用。
做完这些,许多美已经出了一身闷汗了。
她把祭品一一摆好,然后拿出火柴,点燃了纸钱和香烛。
高明程也和她一起给地底下的岳父岳母祭拜,虽然小时候也曾认识,但那会儿,可不知道自己会娶人家的女儿呢。
祭祀的主要是许多美,她开始跟地底下的爸妈说话,说一下自己的近况,又说高明程对自己很好,自己现在的日子过的很好,让爸妈放心之类的。
然后又说了她二姐终于怀孕了,她爸妈后继有人了,让爸妈在地底下放心之类的话。
大姐和三姐出嫁后,基本就没有回来给爸妈上坟过,今年二姐怀孕,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来,但许多美来了,于是又说了一些大姐和三姐的近况,好让爸妈都有所知。
上坟祭祀结束后,还得负责把火彻底熄灭,虽然山里湿气重,但万一引发山火,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许多美用脚把冒着火星的纸钱踩灭,又把肉、米果和酒放回竹篮里。
“走吧。”许多美开口说道,语气里有股不易察觉的轻松。
两人带着东西下了山,也没有回家去,而是去了小元山。
高明程的爷爷就葬在小元山,他今年分家成家,第一年得去给爷爷上个坟。
他们抵达时,高明程爷爷的坟墓已经有被人祭祀过的痕迹了,显然是他爸妈带着弟妹们已经来过了。
但这个是各论各的,只要有心,等都分家后,每个兄弟都可以分开来祭祀一回。
从小元山下来,凑巧遇到在村里遛弯的奶奶。
高明程的脚步停下,看向他的奶奶。
他和奶奶的感情不深,远不如跟细奶奶的感情深。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很小的时候,奶奶还算年轻,但那时她要下地去挣工分,要管家里的家务,还要帮着他妈带孩子,挺忙挺累的。
只是这些忙累,没有多少是落在自己身上而已。
“奶奶。”高明程和许多美都喊着。
高奶奶其实为人很好,性格也很豁达,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同意罗小华这种出身的人进家门。
“哎,刚给你们爷爷上坟回来了?”高奶奶笑着说道,她的目光望向小元山的方向,在那里,葬着她的丈夫。
“是啊,快要下雨了,地面湿滑,奶奶你慢点走。”高明程说道,语气很是认真。
他奶奶的身体硬朗,晚年也无病无灾的,但在明年冬天时,会因为不小心摔跤而把胯骨摔断,至此后,元气大伤,不过半个月,人就在疼痛中没了。
上了年纪的老人,大多都骨质疏松,缺钙。这个时候最怕摔跤,一旦摔跤就容易出大事。
高明程又和奶奶说了几句话,然后目送奶奶走回了家,她身体硬朗,因此步伐很稳,毫无摔跤的迹象。
“回去吧。”高明程说着,同许多美一起回去,但是呢,他却在脑海中琢磨起一件事,明年时,他打算让他爸爸把老宅通往厕所的那一段路铺上水泥硬化。
因为上辈子,他奶奶就是在去上厕所回来的过程中,踩在湿滑的地面上,然后狠狠地摔了一跤。
回到自家,看到还没有用水泥硬化的院子,高明程决定等插秧之后,就去买些水泥和河沙回来。
铺水泥地这种事情,技术难度小,他自己就能够干好。
过了清明后,就在插秧的前几天,一个陌生的男人来到了高家村,他骑着一辆有些旧的自行车,进了村后,直奔高菲菲的家中而去。
住在高菲菲旁边的邻居们,立即认出这个男人是谁来。
于是,把高菲菲打到流产的丈夫,现在到高菲菲家来赔礼道歉接人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于是村里的好事者们,纷纷围聚到高菲菲的家门口,等着第一手八卦。
村里没什么娱乐,这件事就能够成为村里长舌妇们的谈资,至于会谈论多久,得看下一个大八卦什么时候出现了。
正在地里做事的高明程,立即从村里人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他眉头紧皱,望向老村的方向。
很快,他心中有了主意,他把锄头往自家院里一放,就往老村走去了。
一路上,他喊了好几个相好的同龄人。
高明程的人缘其实很好,村里很多人都得到过他的帮助,他这人也从不居功。
现在高明程一吆喝,从者云集。
一行人走到村头的承恩门牌的底下,高明程指着那承恩门牌,大声说道:“我们高家村是有大来历的,祖上可是出过当官的!现在我们村的人被其他村的人打到流产了,这件事不能忍!”
“否则其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高家村的男人没有血性,任由我们高家村的女人受人欺负呢!”
“高菲菲是我们的小学同学,她是个什么性格的人,我们都清楚的很,这一次她吃了大亏,我们得为她讨回公道。”
高明程的话刚说完,立即有人问他要怎么做。
大家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的。
在农村是没有秘密的,高菲菲回娘家的那一天,她之所以回娘家的原因,就被所有人都知道了,并且都在私底下议论过,同情过。
但替高菲菲出头的事情,大家倒是没有想过,毕竟真要给高菲菲出头,那也应该是她的哥哥弟弟和堂表兄弟们。
大家虽然都姓高,但并非家家户户都有亲戚关系。
只是现在高明程出面,把村里的年轻人都召集了起来,扬言要替高菲菲撑腰,有人带头后,其余人等就不嫌事大了,纷纷囔囔着要给那个男人好看。
群情激愤之下,一行人直接闯入高菲菲的家中。
高菲菲的丈夫,早已经献上礼品,又给了钱,然后当着高菲菲爸妈的面,信誓旦旦的说以后再也不会打高菲菲了。
他这次来,就是给高菲菲赔礼道歉的,也顺便把高菲菲接回家去。
农村是不讲究离婚的,离婚女也大多没有退路,所以有些女人实在活不下去了,那也是喝农药自杀。
高菲菲原本也是很难回娘家的,她家房子不大,又有哥哥和弟弟,哪里容得下她这个出嫁的人。
但高菲菲是被丈夫打到流产才回来的,而这个丈夫,可是她爸妈给选的,并且礼钱也有大半落在她爸妈的手里。
所以她以此才在家里住了下来。
但日子总归不会很舒服就是了。
现在高菲菲的丈夫来接人了,又给足了赔礼道歉的面子,高菲菲的爸妈其实已经不生气了,巴不得赶紧把高菲菲接走。
高菲菲坐在一边,满脸的黯然失色。
她对于自己的处境,是有一个清晰的认知的。
不然刚回家时,也不会表现得那么情绪激动,甚至说出恨她妈妈的话来,因为她不这么做,也许她爸妈第二天就能把她送回婆家去。
但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想到这里,高菲菲面如死灰。
这时,一群年轻人冲了进来,为首的便是高明程。
高明程指着高菲菲的丈夫,说道:“我们高家村的女人,还没有被人打过的,你小子,这是开了先例了!”
“我们几个都是高菲菲的小学同学,大家又都同根同源,伱打高菲菲,就等于打我们整个高家村的脸面!”
“小子,我不管你们私底下怎么样,我只给你一句话,我们高家村的女人,打不得!你下次要是还敢打,就别怪我们几个冲到你家去把你打一顿!”
说完,高明程给那个男人表演了徒手掰断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擦咔一声,木棍断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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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于心,本想默默地加更感谢,但奈何一直没有码到字。
吾儿病了,还传染给我了,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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