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我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死!
卢绾最终还是被自己的老大哥刘邦说服了,在经历片刻的犹豫以后决定按计策行事。
而刘邦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以后,施施然的来到了公子歇的府邸之内。
尔后,接到了公子歇的热情接待。
刘邦是镇守此地的黑冰台主事之人,专门负责向咸阳传递消息,同时在行政处理上有很大的临时权利。
这对于公子歇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可以说服刘邦,在加上先前经营的人脉和势力,那么可以说这诺大的郡县不管从哪个方向,都不能再给始皇帝提供一星半点消息。
这也就意味着公子歇有更多的准备时间,甚至他还能够利用刘邦黑冰台的身份来帮自己排除异己。
只要能够拉拢到刘邦,公子歇在起事之前基本没有了任何暴露的可能,大秦政府只能在公子歇起事之时仓促应对,做不到任何提前预判。
更不用说刘邦作为黑冰台的二把手,手里面掌握了不知道多少关于大秦的内部情报,这些都是刘邦的价值所在。
刘邦来的时候,只单单孤身一人,腰间佩一把礼仪用剑,因此公子歇不疑有他。
“先生愿来我府邸,陋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公子歇闻听刘邦登门拜访,甚至刘邦还没进门就一路小跑着躬身侧迎。
“张耳何故未曾于君同归?”公子歇往后看了一眼,没看到张耳,因此开口发问。
“君自往郡府去了……”刘邦脸上露出一副你懂的笑容。
“而今秦王酷烈,郡府之内,亦有鹰犬依附之徒。”
张耳从开始邀请刘邦到被逮捕压根没过去多久,在场活口一律被黑冰台当场逮捕以掩人耳目,到现在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再加上刘邦是孤身前来,公子歇心中虽有几分疑惑,可也不至于因此而生出警惕之心。
归根到底,刘邦孤身一人,只佩了一把长剑,而这里,到底是公子歇的地盘。
刘邦上来热切交流,开口就是秦王酷烈,再加上刘邦和张耳有旧,张耳也笃定自己可以劝说刘邦,公子歇心生欢喜,因此连忙招待贵客。
“先生来的如此仓促,却叫我失了准备……”公子歇一边带着刘邦往里面走,一边开口说道。
公子歇心中感慨,张耳的效率果然高,不愧是远近闻名跟谁随信陵君的门客,果然天下之大,遍地都是朋友。
这个时代的任侠为何能够成为世家贵胄的坐上宾客,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其遍布五湖四海的人脉和声望。
哪怕不是造反,就是做生意,家里供养了知名侠客,贸易经商交涉也都能畅通无阻。
“君是哪里人?”拉着刘邦主宾落座以后,公子歇开口发问。
“祖上是魏人,后来迁居到了楚地。”刘邦笑着开口。
“难怪,我早还听先生提起过君因为仰慕信陵君之故事,故而千里迢迢不远万里从丰县来到魏地打算追随信陵君。”公子歇开口道。
“只可惜我去时信陵君已为奸臣所害。”刘邦摇了摇头。
“天下人杰不在少数,可是如信陵君,武安君这般能够抵挡秦国的人杰都大多为奸佞所害,在我看来,秦之所以能灭六国,多是因为君王昏庸,不能够善用贤臣,而滥用奸佞之徒,自断臂膀,秦灭六国,概不能力同心也。”公子歇叹了一口气发出感慨。
其实主要是想向刘邦表达两个意思。
一是秦国没那么强,招惹了那么多人,哪怕是秦国也不能安稳。
二则是公子歇在为自己立牌坊,表示自己不会像之前的君王那么昏庸,在我手底下能够好好做事,不用担心身后之事。
刘邦闻琴知雅意,因此笑道:“可是时局难得,明君亦难求啊……”
“当今秦王颁布迁王陵令,天下战乱既然已经停止,可是秦王却不给天下人休养生息的时间,强迫人们迁移到关中,用各种手段夺走他们积蓄的财富,以至于天下怨声载道,君在黑冰台办事,眼下的时局难道不是已经到了天下人生怨的时候么?”公子歇开口发问。
“天下黎民顿首,难得安生,人人见秦吏而色变,闻黑冰台之名而闭门,确实已经到了民意滔滔不能转圜的时候。”刘邦点了点头。
“我是魏人,却被迫迁居楚地,若非无奈,谁甘做鹰犬尔?”刘邦发出一声叹息。
舞姬,歌姬……乃有门客陪同。
酒局,是刘邦最熟悉的场子。
因此不消片刻,气氛便浓烈起来。
甚至于原本在宾客位置坐着的刘邦,不知不觉竟然连人带桌子都来到了公子歇的旁边。
这是公子歇要求的……
论能力,关于刘邦的评价众说纷纭。
可要说论情商,那刘邦绝对是无可置疑的。
一通话下来,才能不好说,公子歇真是觉得刘邦是个可用之人,给公子歇哄得前仰后合,甚至亲自要求刘邦近前来坐,以为饮酒之便。
刘邦也没含糊,来到公子歇旁边继续逢迎。
直至酒值酣处,刘邦略摸估算了一下时间,心觉卢绾多半已经快要赶过来了,在打量了一下自己和公子歇之间的距离。
不足两步之遥……
刘邦的手故作不经意的扫过腰间佩戴的长剑,只觉得手有一些火热之感。
“公子请饮……”刘邦捧起酒杯往前斜过身子。
“请饮!”
公子歇也微微往前倾躬身!
就是此时,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刘邦酒水一推,上前一把抓住公子歇的衣领,身子往前一压将公子歇压在地上,翻身拔剑,公子歇仓促之下,还没来得及有太多动作,长剑已经架在自己脖颈之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歌姬舞姬因此失声尖叫,而在场宾客也因此拍案而起,公子歇还欲挣扎,直至冰冷的剑锋渗出的寒冷让他止住了动作。
“勿动!动则死也!”刘邦紧了紧手中的剑锋,一丝鲜血顺着公子歇的脖颈缓缓流下,切开的肌肤让公子歇恢复了一丝丝的冷静。
“公这是何故?”公子歇连忙制止想要冲过来的宾客,强作镇定的开口。
“我乃黑冰台左尉,是为平乱捉贼也!”刘邦轻笑了一下双腿岔开坐在地上,将公子歇的脑袋死死夹在自己腋下,长剑逼在公子歇的脖颈之上没有分毫放松。
“我宗室子,赵王后,五帝苗裔,汝敢伤我!”
“岂不闻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刘邦压根不吃公子歇这一套。
“君只一人,安能安然离去?况且就算出去,君以为自己能够离开郡城?为秦王鹰犬,受黎民唾骂,此又何故?君若不弃性命,愿行正义之事,我自不吝以千金供养……”公子歇开口说道。
周围人闻声逼近,已是将刘邦团团围住。
“公子府邸供养门客死士几何?”刘邦开口问道。
“乃千余,不仅如此,郡府之内,多有义士也早已经不能忍受秦王的残暴,因此托付我举大事而复赵,郡兵衙役,皆能为我所用,君何故弃性命于不顾?难道杀了我,就能走出郡城么?”公子歇复又开口。
“君府内供养门客不过千余,可我却已经派我麾下黑冰台调遣两千兵马而来,带上奴仆隶臣不过千人,安能挡住两千秦兵?
我此次前来,只为抓捕公子歇,我不知道你们的姓名,也记不得你们的容貌,诸君可以自走!”刘邦转头看向围住自己的众人。
“不可能!倘若能调动两千兵马,我不可能得不到消息!”公子歇厉声开口。
“是么?”刘邦轻笑了一下。
没过多久,喊杀之声就直冲天际,更有擂鼓助威齐喝之声,有人扭头看去,只见外有轰鸣的马蹄声,喊杀声,还有扬起的尘土飘荡其中……
“真……真来了……”
有门客低语,心中因此揣揣不安……
“且出去看……”
有人小心翼翼的爬上墙头凑出去看,只见果有士卒奔袭而来,旗帜飘扬,前面一人浑身甲胄,骑着高头大马,来的兵马虽是步兵,却队列整齐,因为事情仓促,并不敢看的太真切,更不可能派探马斥候详查,因此刘邦的布置起了效果。
离得远远的,只能看到很多人,最多最多也只能看到外围的一批人。
外围确实是人人披甲持戈,至于面容,离那么远哪里看得出来是兵马还是劳役?
“是有数千兵马……”有人开口,只见刘邦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现在我所说的依旧算数,我的人马只围正门,公子歇已经为我所擒,君可自从旁门离去,使我有生擒之功即可!”刘邦开口说道。
兵马在前……再加上公子歇直接被生擒,又被刘邦捂住嘴做不出来指示,群龙无首,虽有愿意已死报效公子歇的人,但是还是有不少宾客闻声掩面而走,复又有劳役隶臣这等可有可无之人也悄声溜走。
至于溜走之前顺点东西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公子歇不知道自己的府邸里一共跑了多少人,但是光是这厅堂之内的人都走了近乎一半,原本将刘邦围的四不透风的人已经稀稀拉拉了起来。
徒剩下一些真正的忠义之士义愤填膺的看着刘邦,手持兵刃,目眦欲裂,想要将刘邦斩杀当场,但是每当他们有所异动,刘邦的剑就会紧上那么几分。
公子歇心头浮起一丝哀叹……
府邸也算是一种防守……倘若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指挥之下坚守,挡住两三千兵马不成问题,时间绝对足够让他派人出去通风报信举事而起。
虽然会仓促许多,但是绝不会败在黑冰台手中,就算是剿灭也是被秦军剿灭。
可是谁能想到刘邦居然孤身一人前来,生擒了自己,而后又使诸臣生出间隙,一下子人又走了多半,两千多兵马,确确实实足够杀进来将在场之人杀个干净了。
厅堂之内,除了义愤填膺之士,还有一些吓得惊慌无措的歌姬舞姬躲在角落。
这群可怜女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亦不敢踱步离去,唯有一个女子靠在柱子后面脸上带着莫名的情绪看着期间荒诞的一幕。
赵樱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向自己不断蠕动挣扎的兄长。
刘邦适时放开了捂着公子歇嘴巴的手。
“公子,人走了这么多,如何挡得住数千兵马?束手就擒吧。”刘邦脸上带着笑容。
“今日就算是死,吾亦不愿归于暴君所辖,更不会把诺大的功劳便宜给你这等小人,诸君不用顾我,只管杀之……”公子歇闭目开口。
人虽然走了一半多,府邸守不住了,可是在秦军冲进来之前,在场这些死士依旧有充足的时间把刘邦剁了,只要公子歇愿意坦然赴死。
“哈哈哈哈哈哈!”
刘邦闻声放声大笑!
“汝何故发笑!”公子歇闻声惊疑,喊杀之声渐起,到了这个地步,公子歇反而清楚,他已经没有逃走的空间了,因此却也不急。
无非就是同归于尽罢了。
“我笑赵国宗室从此苗裔断绝,鸡犬不留,再无香火供奉,宗庙也将付之一炬!”刘邦开口。
“赵政他敢!”公子歇闻言惊惧莫名。
“陛下有何不敢?陛下若是不敢,你一庶出旁支,安能窃居赵氏宗族之长,掌管宗庙香火供奉?”刘邦扭头发出呵斥。
公子歇闻之惊惧莫名!
是啊,秦王他有何不敢!
不是嫡系血脉杀光了,能轮得到自己?
公子歇闻言陷入了沉默,嗫嚅着嘴唇犹豫着迟迟不敢发号施令。
死和死是不一样的……
刘邦静静的听着庭院之内已经修建响起来的厮杀之声,心知卢绾已经带着两千多杂鱼杀进来了,公子歇不可能再逃跑了,因此放下了架在公子歇脖颈之上的长剑,面朝北方跪坐下来,开始整理起自己衣冠。
“刘邦,你又要作甚?”
有人开口发出呵斥,公子歇脖颈突然放松,因此有些愣神。
“公子既然刚烈,那我就以正衣冠,引颈受戮。”
“只是我本是沛县一斗鸡之徒,幸为主公赵泗赏识,因此才能够有今天,现在我的主人在北方,公子既然要杀我,就不可让我面朝南方而死!”
公子歇闻声,陷入了犹豫……
而一旁默默观看的赵樱,看着兄长的犹豫,也发出了微不可查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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