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荀老先生

  <\/b>话虽如此,但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太虚弟子,还是默默修行为好。

  不过这样最好。

  师父教过自己,人怕出名,猪怕壮。

  出头的椽子,会先烂。

  闷声发大财,低调修炼,提升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次日,墨画在道碑上,练了一晚上阵法,而后早早起床,精神奕奕,便去上课了。

  太虚令上,显示他的第一堂课,便是修行课。

  上修行课的,是一位内门长老,道袍华丽,德高望重。

  但因为只是第一堂课,他也没太多,只寥寥几语,了下修行课的内容。

  “修为是修士的根基。”

  “一切道法,皆以修为为基础,阵丹符器,也以修为,作为定品的根基。”

  “只有修为突破,境界提升,你们才能跨越修道的品类,一品一品晋升。”

  “所以,修为乃是求仙问道之阶。”

  “世家子弟,炼气只是启蒙,筑基才是起步,而只有筑基扎实,灵力浑厚,才能去结一个上品的金丹……”

  “有了上品的金丹,才能去登临更高层次的大道……”

  “一步一步,根基越扎实,将来走得越远……”

  “结丹之事,距离你们还早,知道一些便好,你们如今只有筑基前期,当务之急,是要扎扎实实,将筑基的路走好……”

  “万般大道,殊途同归。伱们大多是世家子弟,出身各异,功法也不同,但有些共通的法门,还是要用心学的。”

  “如何使灵力纯粹,如何使周圆满,如何使道基稳固……”

  “如何在筑基的修行中,不出岔子,不伤经脉,不损气海……”

  “如何又稳又快,提升修为……”

  “如何摒弃一些修炼的坏毛病,如何戒骄戒躁,平复道心,有走火入魔的迹象,该怎么办?”

  ……

  “这些都是我太虚门成千上万年来,无数先人,呕心沥血,苦心钻研,积累下来的,无比宝贵的心得和经验。”

  “在之后的课程中,我会一点点教你们……”

  “无论你们,之前出身如何,有着什么样的传承,在学了修行的课程后,都会拓宽你们修行的眼界,让你们对未来修道的路途,有更清醒的认知……”

  “接下来,我简单下,筑基应该怎么修……”

  “炼气修士,灵力是炼化的气态,到了筑基境界,灵力质变,凝练如汞……”

  “如汞的灵力,需要进一步精纯,提炼,凝结,最后结成晶状,最后化为本命金丹……”

  “这不可一蹴而就,需要长年累月的修炼,持之以恒的坚持……”

  “除此之外,筑基灵力,也需要涤血气,固经脉,扩气海……”

  “这在过去,叫做‘洗筋伐髓’,但现在功法迭代,逐步进化,没有这么明显的效果了……”

  “如今的功法,经历代改良,更讲究温养,循序渐进,也减少了修炼失误,走火入魔的概率……”

  ……

  内门长老学识渊博,语气平和,娓娓而谈。

  墨画听得认真,受益良多。

  自从筑基之后,他都是按着衍诀,自行摸索着修炼的,反正只要吸纳灵石,灵力在增长就校

  他完全没想到,修行上面,还有这么多细节的讲究。

  为了结丹,乃至后面更高的境界,要“高瞻远瞩”,步步为营,有计划地修炼……

  尽管这长老得也不多,但墨画听后,仍然十分震撼。

  这便是大宗门的传承!

  这是凝结了,成千上万年,无数代太虚门前辈修士的经验结晶!

  不过墨画也有些犯难。

  这位长老,的好像是那些铸就“灵力”、“血气”道基的修士,如何精纯血气,提炼灵力,完善道基,更进一步的路子。

  而自己,是神识证道……

  神识上的事,长老并没有提及一句……

  而自己灵力微薄,血气微弱,不曾打磨境界,也不曾巩固根基,完全就是糊弄着升上来的……

  跟长老所叙述的修行方式,相距甚远。

  墨画心中默默叹气。

  看来只能先学着了,以后有空再仔细研究……

  反正自己刚入门,时间还比较充裕。

  之后的日子,墨画修炼,画阵法,上课……

  可几日后,墨画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对太虚门,还很陌生,了解不多。

  这不太好……

  接下来的几年,甚至几十年,自己都要在太虚门里混了,必须要熟悉太虚门的环境。

  这是猎妖师的基本。

  到了陌生的地方,一定要先熟悉下环境。

  当初他第一次进大黑山,就由父亲墨山带着,走遍了外山内山,也熟悉了山川地形,妖兽痕迹,以及草药、矿石的位置……

  他才能在大黑山,混得风生水起。

  虽然太虚门不是大黑山,长老教习们也不是妖兽,但里面的道理,是一样的。

  磨刀不误砍柴工。

  墨画决定研究研究,踩踩点,先把太虚门弄清楚。

  这样以后,才好“混”下去……

  因为刚入门,课业不多,闲暇时间充裕,墨画便开始背着手,在太虚门到处溜达……

  然后又跟上官旭,还有其他一些师兄师姐打听了一下。

  因为他长得乖巧可爱,话又好听,问的又是新入门弟子不知道,而且也的确会好奇的东西,所以一般想问的,基本都能问到。

  而花了一个月,墨画也对太虚门,有了大概的了解。

  首先是环境。

  太虚门,坐落在古朴巍峨的太虚山。

  中间是长长的玉石阶,连通内外山。

  前面是外山,后面是内山。

  太虚门外山,供外门弟子、外聘教习、客卿长老居住修炼。

  除此以外,中间有个很大的道场。

  道场右侧,是弟子居。

  左侧是供弟子上课的传道阁,还有供弟子修行道法和修道百业用的炼器阁、炼丹阁、炼符阁、道法阁等传道类建筑。

  以及墨画看着眼馋,但没有权限,暂时还进不去的,收藏修道典籍,尤其是各类阵法的藏书阁。

  外山后面,是内山。

  内山有掌门居、长老居、内门弟子居,以及一些传道建筑。

  而内山后面,还有后山。

  后山是禁地,里面不知藏着什么。

  墨画是外门弟子,连内山都去不了,更别是后山了,里面估计不是老怪物,就是老祖宗,所以也就没怎么打听。

  而太虚门,同样有一座赫赫有名的大阵,名为:

  “太虚混元护山大阵”!

  这座大阵,超出墨画的预料,是一座五品大阵!

  五品州界,构建的五品大阵……

  亲手构建过大阵的墨画,觉得震惊不已,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这究竟是什么层次的大阵师,才能有的手笔……

  他想打听更多,但又听,这门大阵,上万年没开过了,不知能不能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五品,所以大多弟子,都快把它忘了……

  甚至还有人,太虚门的五品大阵是假的,是以讹传讹的,其实只有三四品……

  墨画不信,他想自己求证下,就自己到宗门边缘挖墙角。

  可惜挖不动,神识衍算,也算不出什么痕迹来……

  这种层次的大阵,从阵基用料,到阵纹构建,已经完全超出墨画的修为和阵法认知。

  撬也撬不动,算也算不出。

  但墨画并不气馁。

  “等以后修为高了,一定要回宗门来撬墙脚,看是不是真的有五品大阵!”

  墨画点零头,默默在心中立下了“宏愿”。

  除此之外,还有内外门的问题。

  当初在通仙城,通仙门也分内外门,但那种地方的的分法,和乾学州界太虚门这种五品宗门,有一些出入。

  与墨画之前理解的,也有一些不同。

  他现在是外门弟子。

  而筑基前期,所有新入门的弟子,都算作外门弟子。

  修到金丹,可以结业。

  结业之后,可以选择离开宗门,回归家族,或是到其他势力,谋个生计,寻求更长远的道途。

  也可以选择留在宗门,通过考核,拜入内门。

  外门是开门收徒,赚取束修的。

  内门是留宗任教,管理宗门,并且传道授业的。

  内门的弟子,大多是要担任“教习”的。

  太虚门的“教习”,是个职位,指负责传道讲学的修士,可以是金丹期的内门弟子,也可以是长老,乃至掌门。

  而教习也分两类。

  一类是外聘的,住在外门,是金丹期以上,乃至羽化期的,从外聘请的教习,或是客卿长老。

  这些人并不归属于内门,只是受聘教学。

  另一类是加入内门,并获得内门传承的弟子,以及由弟子晋升的长老。

  内门的弟子长老,又分普通和真传。

  内门普通弟子,拜师普通长老,学宗门重要传常

  内门真传弟子,拜师真传长老,才会获得应允,去学真正核心的,镇派的传常

  这同样是两条晋升的路径。

  普通弟子,随着修为提高,晋升为普通长老。

  真传弟子,修为突破到羽化,晋升为真传长老。

  而宗门核心职位,包括副掌门和掌门,都只会从真传长老里选。

  普通弟子,普通长老;

  真传弟子,真传长老,乃至副掌门和掌门。

  这是两条看着类似,但泾渭分明的晋升之路。

  墨画的脑袋绕了好久,才将内门和外门,外聘教习和内门教习,客卿长老和内门长老,内门普通弟子和真传弟子,内门普通长老和真传长老这些东西分清楚……

  “即便是宗门,也是阶层分明而复杂……”

  墨画感叹道。

  而将这些了解清楚后,墨画就明白,现在担任“教习”,给他上课的前辈修士,究竟是什么身份了。

  一些重要的课程,类似修行课,因为至关重要,都是内门真传长老,亲自负责传授。

  教授墨画修行课的,姓公孙,便是一位太虚门羽化境的,内门真传长老!

  偶尔有一位金丹教习,负责代课。

  这位金丹期教习,是公孙长老的亲传弟子,也是内门真传弟子。

  但是其他课程,侧重修道技艺的,便没那么严苛。

  譬如教炼符的,是个外聘的金丹教习;

  教炼丹的,是个羽化境的客卿长老;

  教炼器的,是内门的普通长老;

  还有教修界杂闻,史书典籍的,甚至是一些修为不高,但常年在外游历,见多识广,年纪虽大,但只有金丹的外聘教习。

  不理解这些,根本不知道,站在传道室中,为自己讲课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甚至即便明白这些,有时候也都不大认得出来。

  而最让墨画看不明白的,便是上官旭师兄提及的那个“老长老”。

  “教阵法的,资历很老很老,脾气古怪,而且极为严苛,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更不容弟子有一点马虎……”

  这位老长老,弟子们都尊称“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穿着的太虚门道袍,极为朴素,没有铭绣剑纹,款式也很老旧,不知是多少年前,多少代的道袍。

  他年老血衰,气息微弱,看着修为也不高。

  唯一的印象,真的就是“老”。

  满脸皱纹,有些佝偻,头发胡须,也全是白的,唯有目光矍铄,透着固执和严厉。

  比严教习还严厉。

  荀老先生教墨画阵法。

  墨画上荀老先生的课,一开始极为认真,坐得笔直笔直的。

  可几次之后,就有些懈怠了。

  因为他发现,太虚门筑基前期的阵法入门课,教的只是一品阵法……

  筑基前期,学一品阵法,算是中规中矩。

  更何况,有些弟子,本就不擅长阵法,教他们一品阵法,甚至算是有些“超纲”了,他们学着也很吃力。

  可墨画学着就很无聊了……

  这些东西,他早就烂熟于胸了。

  荀老先生声音沙哑而严肃,极重阵法基础:

  “阵法,讲究基础,基础不牢,贸然去学更难的阵法,不过是无根攀援的藤蔓,没有自己的根底。”

  “任何基础阵式,都要牢牢记住,画上千百遍,千锤百炼地去磨炼,提高阵法造诣……”

  墨画觉得很对,但这些他都练过了……

  一开始,荀老先生的课,还有些新东西,对于一品阵法的理解,也极为深厚,墨画还能听听。

  但毕竟只是一品,用的范例,也是通用的五行阵法。

  墨画听一两次,便理解得七七八八了,再后面,就纯粹是枯燥的重复了。

  墨画就有些懈怠。

  他没办法,又没事干,上课的时候,只能自己学自己的东西。

  表面上在听课,实际上在心中衍算,并且摹画二品阵法,偶尔提前预习,后面更难一点的阵法课程,看看有没有自己没学过的阵法知识。

  但衍算,是很耗神识的。

  这日墨画上课的时候,算着算着,一不注意,就把神识耗费得七七八八了。

  因为在上课,他又不能打坐冥想,恢复神识,便觉神识有些困顿,上下眼皮止不住打架。

  墨画只能强行忍着。

  可这个时候,荀老先生枯燥而刻板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回荡,催眠一样。

  “阵法,讲究基础,基础不牢……”

  墨画不知不觉,悄悄耷拉着脑袋睡着了。

  等他睁开眼,发觉屋内,十分安静。

  甚至安静得有点可怕。

  墨画抬头,发现果然,荀老先生面沉如水地站在他的面前,显然在克制着怒意。

  墨画有点心虚。

  荀老先生倒也没先责备他,只是依照惯例道:

  “你去上面,将我适才的那副阵法,给画出来。”

  算是给他一次机会。

  画出来还好,画不出来,就倒大霉了……

  墨画松了口气。

  画阵法就好办了……

  阵法室的前面,有个大阵盘,荀老先生会在阵盘上,一边画阵法,一边讲解阵理。

  墨画恭敬走到阵盘前,拿起笔,抬头一看,忽而一愣。

  他刚才有些紧张,忘了看了,此时一抬头,才发现阵盘上,一共有四副阵法。

  “将适才的那副阵法,给画出来……”

  荀老先生适才的,是哪副阵法?

  墨画打瞌睡了,他哪里知道……

  墨画握着笔,有些犹豫不决,只能傻傻地干站着。

  下面的弟子,也替他提心吊胆,纷纷压低声音道:

  “完蛋了……”

  “荀老先生的课,他也敢打瞌睡……”

  “他不会画啊,这下倒大霉了……”

  “不行,我看着都紧张起来了……”

  “糟了,我刚刚也走神了……不会也被荀老先生发现了吧,下一个不会点我吧……程家老祖保佑,别点我上去,我也不会啊……”

  ……

  墨画还在犹豫,便在这时,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这是……荀老先生的神念?

  墨画一怔,心里咯噔一跳。

  完了,荀老先生真生气了……

  “算了,蒙一个吧……”

  墨画闭着眼,挑了一个最难的,手一动,笔走龙蛇,三下五除二,就给画完了……

  画完之后,传道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墨画后背的凉意,也淡了几分。

  “蒙对了……”

  墨画松了口气。

  突然,低语声又起,弟子们又低声道:

  “刚刚……”

  “他手唰唰地,我都没看清……”

  “画得好快!”

  “他怎么这么熟练啊……”

  “……可是,他画错了吧,不是那一个……”

  墨画神识敏锐,听得清楚,心里埋怨道:

  “不是这一个,你倒是跟我,是哪一个啊!”

  墨画无奈,又看了眼另外三副阵法,感觉后背的凉意,又重了几分,便知道荀老先生,又开始生气了。

  一不做二不休!

  墨画又随便蒙了一个,唰唰唰没几下,又给画完了。

  传道室内更安静了。

  落针可闻。

  没等墨画松口气,便又有弟子窃窃私语:

  “更快了……”

  “这是筑基修士能有的手速么……”

  “他是不是吃阵图长大的?”

  “是哪个世家的修士?阵法画得又快又好,明家?还是郑家?……”

  “羡慕,这双手要是能借给我画下阵法就好了……”

  ……

  “可是,荀老先生的,也不是这副啊……”

  墨画默默吸了一口气。

  还不是?!

  他心中无奈,开始有点生气了。

  还不是!!

  那我不蒙了,我全给画了!

  四个全画了,总该不会错了吧!

  墨画手一挥,手腕生出残影,笔法勾勒如风,行如云,流如水,不到片刻,另外两副阵法,也全被他画完了……

  这下传道室,更是死一般得寂静。

  下面的弟子们纷纷张大了嘴,不出话来,看着墨画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阵法妖孽”……

  四副阵法画完了,墨画将笔放在一旁,低着头,乖巧地站在一边。

  荀老先生目光浑浊,看着墨画,沉默半晌,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声音严厉,但藏着一丝颤抖道:

  “即便有些赋,也不可骄傲自负,更不可自满懈怠……”

  “下不为例!”

  语气虽严厉,但了“下不为例”。

  墨画心知逃过一劫,长长舒了一口气,恭敬道:

  “老先生教诲,弟子谨记!”

  荀老先生微微颔首,“今的课上到这里,你们退去吧。”

  其他弟子也如蒙大赦,纷纷起身,恭敬行礼道:“弟子告退!”而后轻手轻脚,鱼贯从传道室离开。

  墨画也混在人群里,偷偷溜了。

  荀老先生什么都没。

  直到所有弟子都走了,他这才看向阵盘之上,墨画笔走龙蛇,飞速画下的,那四副章法森严,一丝一毫都不差的,位列一品的阵法。

  荀老先生浑浊眼眸微开,绽出一丝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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