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州大营,箭楼高耸,深达数米的壕沟、高达三丈的水泥墙,高大的铁门,持枪肃立的卫士,肃穆威严,加上“军事重地、闲人莫近”的巨大招牌,行人和百姓都是远远避开。
四川制置使崔与之站在教场边上,看着场上正在训练的士卒,眉头紧皱。
这些只训练了四五个月的新兵,已经呈现出了令人生畏的强军气势,气势汹汹。
但是,他们管用吗?
这里面,可是有不少原来的骄兵悍将、兵油子,这些满身坏习气的家伙,真的能不畏生死,为国效力吗?
还有那些新招募的兵卒,这样走来走去,有用吗?
还有那些水泥墙水泥路,有必要修吗?这不是劳民伤财吗?
他之所以不待在成都制造司,而是来了蜀口防线,一是因为蒙古大军兵锋正盛,已经侵入西夏,需要他坐镇蜀口,以备蒙古大军入侵。
二是因为皇帝已经到了四川,正在赶往蜀口,他不得不在利州等待。总不能皇帝到了利州前线,他这个臣子反而躲在大后方。
但其实他也知道,边塞战事,自有讲武堂的这些骄兵悍将应付。他到这里,只是为了面见君王,耳提面命。
“曹友闻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崔与之眉头一皱,向一旁的卫士问道,语气微微有些不满。
皇帝都到了蜀地,这些个骄兵悍将,却还不来利州大营面圣,实在是太过跋扈。
他们这个官,还想不想当了?
“回相公,曹友闻在沔州编练新军,修葺城关,路途遥远,已经连夜赶来。曹友万押送火器去了兴元府,由于道路被水冲坏,所以耽搁了两。想必这两日,这兄弟二人和部下就会到达。”
卫士的话,让崔与之脸上的怒色,缓和了许多。
曹友闻兄弟忠心任职,倒是值得体谅。
“汉中屯田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相公,陈相公安排完春耕,才和余帅回的利州大营,想来已经安排妥当了。”
卫士的回答,让崔与之轻轻点零头。
汉中屯田,不仅厢军可以军屯,还可以安排淘汰的军士和返乡的流民耕作,一举多得。
朝廷在利州两路免赋三年,至于收到的粮食,自然是用于西北边塞的防御了。
看到不远处教场边,四川反贪分司主事范钟正在凝神观望士卒操练,崔与之心中一动,迈步走了过去。
“范主事,你知道皇帝为什么不去成都,直接来了利州吗?”
崔与之向正在仔细观看练兵的范钟轻声问道。
身为四川反贪分司的主官,主持四川反贪事宜,范钟是皇帝的近臣,此事下皆知。也许从范钟的口中,可以得知皇帝的用意。
“崔相公,这些新军如此精锐,恐怕临安城殿前司的精锐,也不过如此!崔相公,你可是立了大功!”
范钟答非所问,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皇帝之能,神鬼莫测。你我凡夫俗子,又岂能猜透。”
崔与之顺坡下驴,轻声恭维了皇帝一句。
其实这些所谓的新军,里面大多数都是朝廷原来的边军,只不过剔除了老弱病残,又增加了新募的年轻壮丁,才显的龙精虎猛。
“皇帝文韬武略,只是创办金陵讲武堂,将新政推行下去,已经是可以名留青史了。”
范钟的目光,终于从新军们身上移了回来。
创办金陵讲武堂,提倡尚武之风,看似简单,却是深合大宋目前的时局。
再骄奢淫逸、士风萎靡下去,大宋真要亡国了。
前面历任君王,反贪形同虚设,经界法都是戛然而止。就凭皇帝办成了这两件大事,已经是一代明君。
更不用,皇帝创办金陵讲武堂,练兵先练官,必将彻底改变大宋兵事不振的顽疾。
“皇帝之能,在于洞穿事物之本质,又有化解之法。此乃智者所为,非常人所及。”
崔与之看的更深。冗兵、冗官、冗费、积贫积弱,皇帝似乎摸准了大宋朝政的脉搏,并知道对症下药,这才是厉害。
创办金陵讲武堂、铸造火器、强兵利军,足以改变战场上的形势。比这些更厉害的是,皇帝执掌大局,一项项政令消除弊端,有条不紊,这才是王道,也是让他佩服的地方。
“崔相公所言极是!”
教场上操练的火炮声传来,范钟沉浸其中,兴奋不已。
“你就这火器,到了战场上,火炮齐发,震雷狂轰滥炸,纵有千军万马,还不是摧枯拉朽,碾作肉泥?鞑靼骑兵再强,他也是血肉之躯,火器面前,同样是血肉横飞。”
“火器的出现,的确可以改变战争的方式。即便是鞑靼铁骑纵横驰骋、来去如风,也不再令人惧怕。鞑靼铁骑如此,就更不用金人了。”
范钟的言语,崔与之深为赞同。
想象一下,震雷漫飞舞扔出去,狂轰滥炸;成百上千门火炮连绵不断,那又该是怎样一个令人窒息的恐怖场面。
就是不知道,皇帝在边塞筹划战事,算不算是穷兵黩武?
“崔相公,下官鲁莽,神游外。刚才你什么来着?”
范钟的话语,回到了崔与之的问题上来。
新军如此骁勇,让他大开眼界,一时魂不守舍。
“老夫是,你知道皇帝为什么直接来了边塞吗?”
崔与之笑笑,又了一遍。
这个范钟,一介文官,对军政上如此热心,真是有趣。
“崔相公,我和你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只是让下官到利州大营,其他的事,下官一概不知。”
范钟朗声回道,心头暗暗嘀咕。
皇帝为什么不先去成都,他也猜不透。而皇帝为什么要到利州大营,他更是一头雾水。
鞑靼已经入侵西夏,皇帝此举,是要对鞑靼动兵了吗?
不过,身为四川反贪分司的主官,他还是有许多政事需要上禀。而这些事情,足以在四川官场掀起一场场腥风血雨。
“但愿陛下三思,不要妄起刀兵。”
崔与之摇了摇头,一语道破范钟的担心。
这位新皇马行空,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崔相公,皇帝迟早要对外用兵。要不然,他也不会把你从岭南重新调回四川。边塞用兵,四川制置司要提供钱粮。崔相公可要未雨绸缪。”
范钟微微一笑,正色道。
崔与之是智者,熟悉四川政务,在四川官声不错。皇帝要在四川推行新政,恐怕少不了这位干吏。
而这,恐怕也是皇帝调崔与之入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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