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讲武堂……”
提到了金陵讲武堂的毕业学员们,崔与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利州两路数万边军,军权给一群没有军中经历的毛头子,还不让士大夫们干涉,虽然只是“权代”,但却是实实在在操控军中实权。
这不是全凭君王个人喜好的胡搞吗?
崔与之哑然失笑。刚刚和胡梦昱谈过此事,自己又杞人忧了。
“爹,要我,打打杀杀的事情,就交给曹友闻余玠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有那么多的军中将领在,还有火器,你就放心吧!”
知道父亲放不下边塞军事,崔叔似给父亲宽心。
“爹心里明白,不用你劝。”
崔与之微微一笑,点点头对儿子道:
“爹年事已高,边塞上打打杀杀的这些事,爹也管不了,就交给他们去折腾吧。你得没错,毕业的学员里面,有不少军中将领,步骑都能操练,不用爹操心。”
儿子和胡梦昱的看法大概相同,二人对金陵讲武堂的毕业学员,似乎都比自己有信心。
“就是不知道,陛下让四川官军重整操练,看来是要把金陵讲武堂的操练之法在军中施校也不知道,会不会水土不服?”
崔与之不由自主,又担心起来。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四川几乎所有的骑兵都集中于蜀口边塞,侍卫马军司三千骑兵又北上,难道,边陲真有战事发生?
“爹,我看过金陵讲武堂的训练,那阵势很是吓人,几十个人就像千军万马一样。火器操练更是吓人,而且那都是新东西,肯定要重新操练。我要是年轻十岁,我也去报考金陵讲武堂,征战沙场,报效君王。”
想起金陵讲武堂所见,崔叔似啧啧称赞。
“你现在去也不晚啊。”
崔与之笑呵呵地一句。
他算是老来得子,儿子还不到30岁,完全可以去考金陵讲武堂。
“算了,你身边还有人要照顾,很多事情还要人跑腿。再了,我也不喜欢行军打仗,四川的官员又那么不好打交道。我还是留在你身边,为你排忧解难吧。”
崔叔似摇摇头,一本正经。
“爹,余将军他们来了!”
崔与之一怔,正想话,崔叔似却转过身去,热情招呼了起来。
这些年轻的幸运儿,被皇帝和时代,联手推上了历史的前台。
“余将军、曹将军,你们也出来了。”
“崔相公老当益壮,历仕四十年,清风高节,屹然师表,未尝沾一弹墨,子重托,老当益壮。末将钦佩。”
余玠肃拜一礼,恭恭敬敬。
“相公高洁,下叹服,当为我辈楷模。”
曹友闻躬身行礼,同样礼数谦卑。
崔与之从政数十年,官至显贵而不养妓,不增置财产,不受馈赠。自中年丧偶之后,不再续娶。仕途左右,只有书籍相伴,家里连亭园台榭都没有增建。一生所得俸禄,除自用外,其余都用来接济亲友。
他的这些高风亮节,就连放荡不羁的余玠,沉稳果敢的曹友闻,都是折服。
“二位将军谬赞了。到志趣高洁,四川反贪分司的范钟清直守法,身无长物,老夫就自愧不如了。”
崔与之倒是坦荡,毫不遮掩。
范钟到了四川明察暗访,不辞辛苦。也不知道,四川反贪分司的牌子挂起来没有?
余玠和曹友闻四目相对,都是轻声一笑。
报纸上大肆宣扬,范钟想不出名都难了。
“两位将军,此次西行,可是携带了不少物件啊。”
崔与之目光,在前后同行,密密麻麻的船上停留。
“崔相公,实不相瞒,除了3000骑兵,其余的都是火器,还有一些军中练习的器械,要在利州练兵所用。”
余玠指着前后的船只介绍道。
皇帝要在蜀口练兵,利州为入蜀的要塞,在此设立大营,据也是崔与之推荐。
“陛下除了要在蜀地练兵,还会陆续建立兵器制造分司,分建四川讲武堂分堂。三关五州练兵的粮饷,到时还请崔相公费心。”
曹友闻缓缓开口,直指入蜀后的军事布置。
除了讲武堂毕业的学员,侍卫马军司的骑兵,还有工部、兵部和江南兵器制造分司的工匠们随他们同行,除了在四川建立利州兵器制造分司、铁厂、水泥厂等,以应付蜀口防御需要的辎重补给。
至于编练新军需要的饷银,大部分都要四川制置司支付。其余的部分,则是由户部承担。
“三关五州,蜀地门户,老夫必会尽力而为!”
崔与之点零头,肃然而道。
绍兴十一年,宋金和议时划定国界:东部以淮水中流为界,西部以大散关为界,金国西北边境与宋四川利州两路接壤。
利州两路身处边塞,大宋为御边,在利州两路设立三关五州,作为四川和汉中的外围屏障。
而和崔与之同船的曹友闻兄弟,就是三关五州的利州西路同庆府栗亭县人。
三关五州为四川门户,号称蜀口,拱卫蜀地安全,战略意义重大。只不过,前几年的宋金战事,外三关受到金军荼毒,破坏殆尽,大宋已经不在这三关驻防。
“曹将军、余将军,不知道陛下是否言明,要在蜀口练兵几何?”
崔叔似替父亲问道。
崔与之看着曹友闻二人,目光期待。
新皇只是蜀口练兵,总数在十万左右,但包不包括利州两路,却没有提及。
“回崔相公,我二人合计一下,打算在利州设立练兵大营,淘汰老弱病残,挑选精壮之士,并从民间新募士卒,总数三到五万。利州两路同样如此,各练兵在三万左右。蜀口练兵总数,大概在十万。”
余玠思索着了出来。
南宋初,蜀口三大戎司,利州西路的沔州戎司有兵力六万,利州东路的兴元戎司有兵力近三万,另外一个金州戎司兵力万余。
鼎盛时期,蜀口边军有十万左右,战马有一万五千多匹,阵容齐整,兵强马壮。可惜历次战事和折腾下来,早已不复往日雄风了。
“十……万之众!”
崔与之心头巨震,恍恍惚惚。
边军就是十万!新皇雄心勃勃,筹办边事虽然急了些,但该考虑的,基本都包含在内了。
“崔相公,十万边军,再加上四川成都府路、夔州路等各路,当在二十万精锐之师。崔相公坐镇成都府,恐怕就得五万大军。”
“二十万精锐……”
余玠的话,让崔与之又是瞪大了眼睛。
四川各路官军,包括蜀口,总共二十三万王师。如果淘汰老弱病残,恐怕只有一半留下,只够边塞使用。毕竟四川官军里面,本来就有将近四成的屯垦厢军。
这样算下来,除去利州大营和利州两路,看来制置司还要募兵五万左右。
“两位将军,那些淘汰下来的官军……”
崔与之收回了冥想,立刻问了起来。
官军被淘汰下来,总得吃饱肚子,要不然就要出大乱子。
“崔相公,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令兴元府地方上接收,或分田屯耕。能妥善安置吗?”
曹友闻把皮球踢给了崔与之。
他是蜀口边塞人,深知其中究竟。别的不,光是饱受战事荼毒的汉中一线,安排几万军士屯垦,应该不成问题。
“嘉定以前,汉中一线有户三十七万,到如今只有十万户,连一半都不到。良田荒芜,安排五六万厢军屯田,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崔与之豁然开朗,轻轻点零头。
新皇给利州两路免赋三年,为整饬西北边防,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这样一来,蜀口防御必须得到保障,不然又是一场徒劳。
“崔相公,四川各路,共有多少战马,多少骑兵?”
曹友闻心事重重,径直问道。
“战马约有八九千匹,骑兵七千上下。不过可以通过以茶易马,从吐蕃各部再换些战马。”
“崔相公,对于蜀口的边将,我二人还不是很熟悉。还请崔相公指点一二。”
余玠笑呵呵道。
崔与之治蜀数年,边塞诸将的底细,应该比他们熟悉的多。
“据老夫所知,王仕信、麻仲、马翼几人作战勇猛,可为良将。王仕信尤善骑兵,麻仲更重于守城。至于利州戎司副帅程信、转运使赵彦呐,恐怕都难当大任。”
崔与之看了一眼周围,看到并没有闲杂热,这才低声道:
“起来惭愧,边军多的是骄兵悍将,即便是老夫经营四川时,也是难以如臂使指。郑损任上,只怕更糟。二位将军到了边塞,麻烦不少啊!”
崔与之看着二人,捋着白须,眼神里有一丝担忧。
蜀口残缺,边将跋扈,两个年轻的边帅,不知道能不能顺顺利利上任,整饬边军?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或许就是皇帝派两个毫无经验的讲武堂学员,横冲直撞,大刀阔斧去整顿边军的初衷。
果然,曹友闻冷笑一声,出的话语,让崔与之不寒而栗。
“陛下要整饬边军,乃是国事,谁敢造次?谁要是敢因私废公,本将不介意人头滚滚。”
“曹将军的没错。蜀口防御本就千疮百孔,形同虚设。陛下派我等前去,乃是为了边事。谁敢抗命,国法无情!”
余玠接着曹友闻的话道,同样是杀气腾腾。
崔与之震惊之余,哈哈笑了起来。
“两位将军,范钟去了四川,你们不妨和他多亲近亲近,必定大有裨益。”
范钟去了这么长时间,边军腐败,恐怕也调查了个七七八八。
曹友闻和余玠面面相觑,眼神都是一亮。
这或许真是一个整顿边军的好办法。
崔与之紧了一下棉袍,往船舱走去。
“两位将军,这里风大,咱们回船舱话。关于边军将领,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国事重大,不可掺杂私念,他在金陵讲武堂已经上禀了新皇。至于余玠和曹友闻这些新贵们如何披荆斩棘,那就不是他所考虑的事了。
他这个四川制置使,可是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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