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胆儿置身黑暗中,那陡然亮起的一点火光,忽而让他恐惧渐消,脑中顿时一片明澈。
这时,好像有人用手推了推自己肩膀,他随即转头观瞧,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拂面清风,好像有个声音随风入耳。这声音既像是低语,又像是吟唱,只是声音模糊不清,从双耳直入脑海,不觉一阵迷惘。
看身后时,却寂静无人,登时再次陷入一片黑暗,连那刚刚燃起的一点火光顷刻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潮湿闷热和无边的黑暗再次袭来!
适才的经历真犹如由死到生,刚刚燃起希望的时候,却再次由生转死,不过就是这转瞬即逝的变化,让韩大胆儿忽然想通了一些事,他猛地抬起双手,掩住自己两耳。
这时他只觉清风拂面,刚才的潮湿闷热霎时间一扫而空,但这次他掩住双耳,却再听不到风中那既像是低语,又像是吟唱的声音。
随着这阵清风,面前那一点火光再次亮起,瞬息间火光向着四周空间迅速扩散蔓延,仿佛凭空在黑暗的空间上燃烧出一片光亮大洞,随着光亮,周围的一切又变得清晰明亮起来!
韩大胆儿再看周围时,只见自己依旧站在迷宫道路中,不过这里并不是自己先前所处的五岔路口,想必是刚才陷入黑暗的恐惧之后,自己胡乱跑动,所以误入了其中一条岔路。
他再看四周,其他人已经都不见了。他心神稍定,却不敢将摁住两耳的手放松,急忙单手捂住左耳,右臂抬起用大臂挤住右耳,右手却从头上反勾到自己抬起的左臂手肘。
二指运力,用力一扯,从衣袖上硬生生扯下一块布条,用唾液沾湿了,然后迅速将布条塞入右耳,接着依法再扯布条塞入左耳。双耳耳道被堵之后,外界声息几不可闻,这才敢放开双手。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并无异状,心知自己所料不错,造成这些恐怖幻象的果然就是“风声”!
韩大胆儿推测,之前在城头上守夜,但却因为疲惫渐入梦境,后来在梦境中,他陷入了自己内心最恐惧的那段地下河道。在被陈飞扬叫醒的时候,感觉一阵清风拂面,当时就觉得似乎有什么声音,像是在低语又似吟唱。
他刚从恐怖的梦境中解脱,所以并未家理会,以为是自己在梦里产生的耳鸣幻听。醒来后见烈风再起,吹散了头顶云雾,却一心趁机观察高塔,对梦境未加理会。当他得知,睡着的众人几乎同时在做梦的时候,心中才大感疑惑。
适才在检视明代枯骨和那开枪自杀者的尸首后,韩大胆儿便推测两人可能是死于恐惧的幻觉,又将恐惧幻觉和众人在城头的噩梦联系。
因为他曾经数度和三阳教的人交手,深知三阳教利用致幻剂,就能让人产生强烈的致幻效果。所以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引发恐惧幻觉是气味儿或是某种药剂,却压根没往其他方面去想。
刚才在恐惧的黑暗中,他内息运转想要压制袭来的恐惧感,登时双耳鼓胀,产生一阵耳鸣,致使周遭的声音几不可闻。
就在这时,却忽然见到一点光亮,就在他燃起希望的时候,一阵清风带着那低语吟唱,又再次将他拉回黑暗之中。虽然他再次置身黑暗,但原本几乎被恐惧支配的大脑,却瞬间再次运转,就是这刹那间的转变,让他找到了问题关键。
两次掉入恐惧的幻象中,都有那一阵清风,风中传来一阵低语吟唱。这一些似乎都和风的声音有关,这才伸手捂住双耳,破除了这近乎真实的恐怖幻象。
这地下环境原本,湿润温暖,从下来之后极少有风,只有每次上空刮起烈风的时候,才会带动气流产生徐徐清风。
之前陈飞扬发现,地下迷宫的墙壁上,散布着大小不一的圆形凹坑,当时韩大胆儿还没想到这些凹坑的作用,但经历这场幻觉和那低语吟唱的声音后,他忽然想到,会不会每次有风的时候,风吹在迷宫墙壁上,袭过那些凹坑,所以产生了一些特殊的声音震动,这些震动会不知不觉催眠人的大脑,让人产生极为强烈的恐惧幻觉。
声音是由物体振动所产生的,物体一秒钟内震动次数称为频率赫兹,人的耳朵可以听到分辨出的声音,是20-赫兹,其中人耳最敏感的是1000-3000赫兹之间的声音,如果频率太低或是频率太高,人的耳朵是听不到的。
猫狗的耳朵十分灵敏,犬笛吹出的声音超过了2000赫兹,所以只有猫狗等耳音敏锐的动物能听到,但是人类却听不到。
韩大胆儿估计,这风吹拂迷宫墙壁,产生的频率一定超过了赫兹。虽然常人的耳朵根本听不到这些声音,但是这声音却能无声无息地从耳朵传入大脑,将人催眠。
如果长时间暴露在这恐怖频率下,即便风停了,这恐怖催眠的效果,也会一直持续,直到将人吓死或者彻底逼疯,就像是饮弹自尽那个人和那具明代枯骨一样。
这些念头不过在韩大胆儿脑中瞬息电转,他就已经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将自己的双耳堵住。
这时,天上烈风虽然再次止息,但那徐徐而来的清风也,却还并未消散。
韩大胆儿却不敢轻易将耳中的布条扯下。他甩出飞虎抓,勾住迷宫墙壁侥幸顶端,然后拽着飞虎抓钢链,借力飞身上墙。
他单手勾住尖角墙头,身子腾跃而起,挂在墙壁另一侧斜角坡面上,然后朝下方仔细观察,见前方不远处,就是幻觉来袭时,所在的五岔路口,便飞身而起,跳上另一道迷宫墙壁顶端的斜面,借着这股冲力,向前急跃两步,在斜面上借力再跃回刚才的墙壁,如此反复在两墙之间纵跃向前,很快便回到五岔路口。
韩大胆儿原想朝着朝着岔路口呼唤众人。可自己耳朵堵着,即便有人回应,自己也未必能听到,他只能再用飞虎抓,攀墙而上,朝着各条岔路望去。
只见右边一条岔路地上,倒着两个人,看形貌一个是李环一个是王维汉。两人一左一右,都闭着眼睛斜歪在一边,一个像是在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另一个则浑身抽搐手脚乱挥!
韩大胆儿赶紧翻过高墙,几个纵跃借力,跳下高墙来到两人身边。
只见李环缩成一团,手脚还不住乱挥,嘴里兀自咿呀怪叫,好像在用手拼命扑打一个看不见的东西。他好像腿上剧烈疼痛,小腿不住抖动,双手却好像在小腿旁,死命地要掰开一团空气!
韩大胆儿想起有一次吃饭闲聊,李环提起小时候被狗咬的事情,那是他一生中最恐怖的经历,那时他还是个半大孩子,有一次跑到日租界玩儿,想翻墙进大和公园看看,谁知刚翻进去,就被一只日本人驯养的大狼狗扑倒撕咬。
他被狼狗生生撕掉一大块肉,从那以后,见了狗就吓得挪不动步。他还在当巡警时,有一次跟张彪巡街,看见一只小京巴,结果竟然吓得站在原地两腿发僵,幸亏是张彪在场把狗赶跑,他这才算得救。
想必李环此时,正陷入自己童年被狗咬的恐怖回忆中!
韩大胆儿赶紧扯下两块布条,打开水壶,将布条沾湿了,将他耳朵塞住,然后又在他脸上淋了些冷水,李环打个激灵,这才悠悠转醒来。
他一醒来立即伸手摸自己小腿。却见小腿毫无异状,接着左顾右盼四下张望,好像在找撕咬自己的那条大狗,却见自己仍旧身处巨石迷宫,这才知道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场恐怖幻觉。
他见韩大胆儿在自己身旁,张口便想询问怎么回事。
韩大胆儿却并不说话,只是摆摆手。他感觉耳朵里堵着什么东西,便要伸手去扯,韩大胆儿连忙阻止,他看韩大胆儿面色严峻,住摆手,又见韩大胆儿耳朵里也塞着布条,顿时了然,心知刚才被狗咬的幻觉,一定和耳朵有关,所以韩大胆儿才用布条塞耳,破解了幻觉。
韩大胆儿把他救醒,便去救王维汉。
王维汉睁着眼,眼前却一片茫然,他浑身颤抖,只是单手捂着伤腿,不住摇头,口中不断呼喝着:
“不!不!别……要不是……要不是……”
韩大胆儿赶紧用布条塞住他双耳,接着用冷水将他淋醒。
王维汉双眼恢复神采,好像一阵眩晕,还没看清眼前是谁,便脱口而出一个字,不过韩大胆儿和李环都堵着耳朵,也听不见他喊了什么!
见王维汉醒来,韩大胆儿不等他伸手去扯他耳朵上的布条,便打着手势,指指自己耳朵,又抓住他手掌,用手指在上面写下“声音幻觉,耳朵里布条别扯!”
王维汉登时醒悟,可脸上神情却十分古怪,盯着韩大胆儿看了一阵,这才逐渐恢复如常。
韩大胆儿打着手势,让两人跟紧自己,然后快步退回五岔路口。接着再飞身上墙,从高处寻找其他人。好在陈飞扬在左侧岔路,前面不远就是梅若鸿。
他赶上去,见陈飞扬双目紧闭,已经昏厥,梅若鸿睁着双眼,满脸泪痕,呆呆地望着前方发愣,手里端着手枪,朝着她自己太阳穴指去。
韩大胆儿虽然知道枪里已经退掉了子弹,但仍是赶紧伸手把枪从她手里夺下,跟着便撕扯手绢,想要帮她堵住耳朵。梅若鸿手里虽然没了枪,但却兀自做着持枪的动作,想要朝自己扣动扳机。
韩大胆儿将撕开的手帕塞进梅若鸿耳朵里,手碰到梅若鸿脸上滑嫩的肌肤,不由心中一荡。
梅若鸿本就长得极美,只是性子太过清冷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这时她连带泪痕,双颊红润,却多了几分娇俏可人,让人看着心生暖意,只是她眉宇之间,带着无尽悲苦凄楚,却又让人有些怜惜。
梅若鸿双耳一堵,渐渐回过神来,见韩大胆儿蹲在眼前,忽然喜极而泣,伸出双臂将他紧紧抱住。
韩大胆儿天不怕地不怕,可被梅若鸿这么一抱,却登时手足无措。只是梅若鸿紧紧抱着他,他只觉梅若鸿吹气如兰,身上一阵女儿芳香,让人无比舒适,神魂都为之飘荡。
这拥抱只维持了几秒钟,梅若鸿就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正好李环和王维汉也跟了过来,梅若鸿脸上一阵红晕,赶紧放开了抱住韩大胆儿的双臂。
王维汉和李环也赶紧装作没看见,只是撕扯布条去救醒陈飞扬。
这时,迷宫中的清风已经完全止息,脸上感受不到一丝风气,周围的空气又恢复成了之前温暖湿润的状态。
韩大胆儿试探地将自己右耳里的布条扯下,发觉并无异状,但转念一想,不是什么时候又会刮风,还是先不要把布条拿掉,等除了迷宫再说。
他正要把布条塞回耳孔,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砰砰”两声枪响,接着便是金铁交击之声,心知这是有人再动手拼斗,随着“叮叮叮”几声暗器击打在金铁之物上的声响,还传来了一个女声的呼喝,这声音却正是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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