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七 冒充

  其实韩大胆儿心里觉得,李环的嫌疑比起老陈要大得多,而且揭出总厅潜伏的内奸,抓住面具人是目前第一要务,但通过韩大胆儿的观察,看出了证物室老陈身上种种非同寻常之处,并且很可能牵涉一条人命,

  正所谓人命关天,马虎不得。他只能让人先盯着李环,等静悄悄地解决的了老陈这边的事情,在回过头来试探李环。

  其实今天除了韩大胆儿安排的“预防针”,还是总厅经常开支关钱的日子。老陈打完了针,来到财会支领饷钱,韩大胆儿则不动声色就站在会计手里,零钱,签名,借机又从头到脚,仔细地观察了老陈一边。

  老陈约莫五十出头,耷拉眉,三角眼,大鼻子小嘴,小平头,头发花白,走路驼背,双腿微曲。平时不苟言笑,和谁话都很少,每天跟来证物室取放证物的人,最多也就三两句话,十几个字。

  二楼楼道里,韩大胆儿远远地跟在他身后,一直从二楼,跟到一楼通往地下证物室的楼梯口。楼道不远处,两个办公室的房门虚掩,梅本事带着尤非和范统在其中一间,端着枪,眯着眼从门缝里往外张望。

  尤非嘴里不识闲,嘴里叼着一块豆根糖磨牙,那是用豆粉和麦芽糖混合制成的,味道香甜带着一股豆子的清香。

  这糖很硬,尤非一边唆了,一边嚼,嘟嘟囔囔地问道:

  “梅头儿,咱……在这蹲这…埋伏谁?”

  尤非一脸轻松,低声道:

  “这还用问,肯定是逮内奸,我早看出来了,今个打预防针就是为了查内奸…”

  尤非是不知道逮谁,要知道是逮面具人,估计也就没这么轻松了。

  “那玩意儿……怎么查?”范统听得跟真事儿赛的。

  梅本事扭头冲着身后俩人横眉立目,一脸怒色,把手指头竖在嘴边,咧着嘴嘘了一声。他可见识过面具人的厉害,虽说嘴上说不怕,但真要动起手来,别看手里端着枪,心里照样打鼓。

  另外一边的房间里也蹲着俩三警察,就等着梅本事这边一声令下,就全都冲出去,把老陈摁倒在地。

  韩大胆儿其实早就和梅本事说了,老陈是内奸的可能性不大,让他带人去盯住李环就行。梅本事倒不是不信,但是总觉得有韩大胆儿在身边,似乎更安全一点,所以就安排了其他人去盯着李环。

  厅长这时候也安排了警察在总厅院外埋伏,万一面具人跑出总厅,就,立即开枪击杀。

  韩大胆儿跟着老陈一直来到地下一层走廊,老陈一边用手捻这那八银元,一边掏钥匙,打开证物室旁值班室的门。

  他推门正准备进去,忽然发觉身后有人,猛然转身,见一个高个子警察戳在他身后,眼光如电,直直射向自己。

  老陈稍微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问道:

  “韩头儿,您了存证物还是取证物?”

  “他还活着么?”

  韩大胆儿所问非所答。

  老陈却心头一震,然后立马装出不解的样子,问道:

  “您了嘛意思?”

  韩大胆儿开门见山地道:

  “你还真是聪明,见过我们一两次,就能把总厅的人都记住,有这种本事就该用在正道上,要知道,十赌九骗,你以为自己也算过目不忘,可把这本事用在赌上,就输的一塌糊涂!”

  这几句话在旁人听来,前言不搭后语,但是老陈停在心里,却是字字珠玑,直慑肝胆,地下室阴冷的空气中,他竟然开始额头冒汗。但老陈毕竟有些城府,强作镇定,冷着脸问道:

  “我…我听不懂您了嘛意思!”

  韩大胆儿道:

  “你不是老陈!”

  老陈听到这句话,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他素来听说津门神探的威名,心里想着只要平日躲在地下室不见面,估计也不会露出马脚,谁知道,只一个照面,就让韩大胆儿看出了端倪!

  这时候,梅本事,已经悄悄凑到通往地下室的楼道口。听见韩大胆儿质问老陈,伸手推了推身边的尤非和范统,示意他俩打头阵,身后还跟着另一屋里那两三个警察。

  一来到证物室门口,立刻扇形排开围住老陈,人人手里端着一把手枪。

  这下子,老陈也有点慌了,但他平素在赌桌上就沉着冷静,心知此刻要是慌乱,即便手里有一把好牌也能打烂了。是以还要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装着吃惊,后退两步道:

  “梅科长!您了这是……嘛意思?”

  梅本事躲在韩大胆儿身后,露出个脸来,说道:

  “上次在真仙观,让你跑了,这回可没那么便宜了!哎!你这妆画的还真像老陈!”

  说着瞅着眼前这个老陈的脸。

  韩大胆儿却道:

  “我早说了,他不是面具人!但他的确不是看证物室的老陈,他没化妆,因为他长得就这样!”

  梅本事和尤非范统,连带另外几个警察都有点愣了,尤非和范统跟着来到地下走廊,这才从梅本事嘴里知道,原来是要逮三阳教的面具人。这时却听韩大胆儿说,眼前这虽然是个假老陈,但却不是面具人,心里都有点纳闷儿!

  眼前这老陈,却自知西洋镜就要被戳破,心里七上八下,正拿眼角余光瞄着往一楼大厅的楼梯。

  韩大胆儿道:

  “你们是双胞胎,不知道你是老陈的哥哥还是弟弟?”

  梅本事听到这假老陈真不是面具人,这才壮起胆子,端着枪,从韩大胆儿身后走出来,问道:

  “老陈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韩大胆儿喝道: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真正的老陈还活着么?”

  眼前这假老陈,被韩大胆儿威势震慑,原本想逃跑的双腿,此时酥麻僵直,竟然一步也挪不动了,只好点点,但接着又摇摇头,眼神迷茫地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

  韩大胆儿道:

  “老陈现在在哪儿?”

  “在家!”

  假老陈答道。

  韩大胆儿冲着尤非和范通道:

  “你俩押着他赶紧去,说不定能救老陈一命!”

  尤非和韩大胆儿相处已久,不用他多说,立即就明白了,带着范统和另外几个警察,押上这个假老陈,梅本事又拿出厅长事先准备好的条子。

  打完预防针之后,厅长就在排除嫌疑的人里,挑了些得力的,在总厅外围布控,这时要没有他亲自批的条子,谁也出不了总厅范围。

  韩大胆儿让尤非他们带上条子押上人,安安静静不动声色地离开,毕竟楼上还有个有嫌疑的李环,万一他要真是面具人,可不能在这时候惊动他。

  尤非用和范统一左一右,架着假老陈,后面隔着那几个警察一起离开总厅去救人。

  韩大胆儿则要去换件衣服,去试探李环穿警服可不行,得穿着便服才行。梅本事刚把手枪收进枪套,才想起来事儿还没完,就赶紧跟着韩大胆儿去了杂物间换衣服。

  梅本事虽然对韩大胆儿判断从不怀疑,但此刻仍旧一头雾水,便开口低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老陈是假的,又怎么知道他们是双胞胎的?还知道真老陈出事儿!你这都怎么蒙出来的?”

  韩大胆儿想去试探李环,原本没心思跟没本事解释,但架不住他在身边跟个苍蝇赛的,不停地嗡嗡,只好低声把原委解释给他听。

  韩大胆一边快步走向一楼尽头的杂物间,一边低声道:

  “今儿个刚才看见老陈的时候,我就发觉他有些不对。老陈常年在地下一层看证物室,总不见阳光,因而肤色较白,但刚才这个假老陈却肤色略黑。

  再有老陈有关节炎,他长期在地下一层工作,十分潮湿阴冷,虽然物证室里有防潮的白灰木炭,但值班室可没有,所以每次上下楼都很费劲,下楼梯都已一阶一阶慢慢走,每天来上班几乎不怎么出值班室,就是不想上下楼梯。

  可刚才我跟着假老陈,发现他上下楼时,步伐矫健根本不像有关节炎的,这和平时的老陈完全不同。

  起初我还以为,是有人利用高超的易容术,假扮老陈,所以就留意地观察这个假老陈。

  我发现这个老陈耳朵的形状,和真的老陈很像,我虽然和老陈不熟,但总去证物室也见过老陈很多次,对老陈还算印象深刻……”

  梅本事问道:

  “耳朵形状一样怎么了?”

  韩大胆儿接着道:

  “一个人易容改办,就算再像,耳朵也会不同,因为耳朵不是皮肉,耳熟皮下一层软骨,很难伪装,如果要强行敷上些东西伪装,那耳朵就会明显大了一圈。

  耳朵相似的形状多数在直系血亲中遗传,这人年龄和老陈相近,长得又一模一样,所以我推测他们应该是双胞胎兄弟。”

  梅本事道:

  “那你怎么知道真老陈有性命之忧,而且刚才说十赌九骗嘛的,是嘛意思?”

  韩大胆儿打开杂物房,脱了警服,拿出一间事先准备好的便服,一边穿一边道:

  “老陈这个双胞胎兄弟,应该是个赌徒,而且还会玩儿手铲儿,耍老千!

  他刚才抽血的时候,用的左胳膊,但右手却一直揣在衣袖了,后来打预防针虽然把右手伸出来,但却攥着拳头。

  因为他右手小拇指少了一节,那是赌场抓住玩儿手铲儿的规矩,轻则切一个手指头,重则砍一只手!

  而且刚才在财物文书那关完了钱,他用手捻银元的手法,一看就是推牌九、摸麻将惯用手法。

  据我所知老陈最烦的就是赌博,每次预备队在看证物室值夜的时候,要是赌钱,老陈总没有好脸色,估计就是因为他弟弟好赌!

  这假老陈不但好赌,而且胆敢赌钱时候玩儿手铲,结果被人抓住,这才切掉一节小拇指,一般赌博出千,最重要的就是小拇指上的功夫。他断了一节小拇指,出千的本事也就废了!

  因为没了一贯的生计,这就惦记上了他哥哥这俩钱!”

  梅本事又问道:

  “那这假老陈怎么会认识总厅的人?还一个都没认错!”

  韩大胆儿道:

  “这都要拜厅长和这些领导所赐,老陈为人沉默寡言,又没几个亲的热的,所以才给他安排了看证物室这种既没油水,又没人愿意干的活儿。老陈怕迟到早退会让领导找个由头,把他辞了,所以连病了都不敢请假!

  之前有一回,我去证物室存证物,见到一个腿脚利索的老陈。当时我以为他是用了什么膏药,关节炎见好,现在想来,估计那是老陈病了或者有事,他是个老光棍,没老婆孩子,怕请假旷工,落下话把儿,丢了差事老来凄凉,所以让自己的双胞胎兄弟来替自己两天。

  估计就是那两天,假老陈把咱们总厅这些人都记住了!他是赌徒,又会手铲,牌都能记,记人自然不在话下!”

  梅本事恍然大悟道:

  “我说怎么有几天,老陈一言不发,就算他不爱说话,也没这么安静过,感情那几天就是假的!”

  韩大胆儿穿好了便服,接着道:

  “我估计,这假老陈找他哥借钱,他哥不给。之前他在这替过两天工,知道咱们今天关钱发饷,这才错打了主意。

  我刚才观察他耳朵形状时,看见他耳垂上有块朱砂记,后来却发现那朱砂记颜色越来越深,这才知道其实是血迹!

  我跟着假老陈下楼时,从上往下,看见他衣领里面有块殷红色,估计就是他打伤他哥留下的血迹,他穿上他哥警服的时候,无意间把血迹蹭到了耳垂上!

  所以我推测他要么就是把他哥打伤了,冒名来领钱,要么是干脆就把他哥杀了,但看刚才问话的样子,估计老陈还没死!

  我就是担心万一老陈受伤过重,等咱们抓住面具人,再去救,怕就来不及了!这才选择先解决老陈这边的事儿!”

  梅本事不禁赞叹,他虽然一直把韩大胆儿当成破案工具,每每沾韩大胆儿的光,而且知道韩大胆儿善于推理,可却没想到,他就凭观察一个人,就楞能推理出整个案情,心里实在是由衷的佩服。

  这时,韩大胆儿已经换好了衣服,这便服并非是他平素穿的衣服,只是一套粗布裤挂而已。他又掏出一块方巾,攥在手里。没走门,而是打开窗户,翻窗而出,顺着楼外下水管,爬上二楼侦缉科办公室外的窗台。

  梅本事名副其实,肯额定没本事从窗户爬上去,只好从一楼大厅走楼梯上了二楼。

  此刻侦缉科外安排的人手,也都各自做好了准备。侦缉科里,这时除了李环、张彪和王振,其他人都已经被找借口调出去了。

  梅本事再侦缉科外喊了一声张彪和王振,让俩人来一下。

  这俩人刚出屋,李环背朝窗户坐着,只觉后背窗户突然洞开,随着一阵寒风,一个人影从窗外飞身而入,纵在半空,便朝着李环便是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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