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 再遇血案

  韩大胆儿骑着车按照大眼贼指的位置,很容易就找到了福厚里。

  福厚里是一片胡同平房,和九道弯儿胡同有点像,都是大胡同相连,四通八达,胡同墙高窄,大白的进去,都觉得里面黑漆漆的,不见阳光。要是晚上来这,没有路灯只靠着朦胧的月色,的确是得伸手摸着往里走。

  要不怎么管在这地方的皮肉交易,叫摸鲇鱼呢!不伸手摸你也看不清啊!

  韩大胆儿之前听豁了嘴,蚊子在福厚里,也福厚里胡同挺大,要找一个多起来的人谈何容易。好在大眼贼走之前和韩大胆儿过,福厚里这片只有东南角是几个暗娼院儿,其他地儿基本都是转子房。这转子房是妓女嫖客交易的地方,皮肉生意做完了就散,不会在里面留宿。

  转子房的房主,指定不能让人住在里面搅和自己买卖,所以蚊子躲在转子房的可能性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胡同东南角上的几个暗娼院儿,所以最好往那去查查。

  韩大胆儿见胡同狭窄,万一有发生什么意外自行车反而行动不便,于是把车举起来,架在胡同口一根大树的树杈上,然后用铁链子锁上。他知道这地方除了流氓骗子,就是偷妓女,自行车锁在地上,跟扔了一样,锁链子锁头可挡不住这帮货。

  他身高体壮,双臂一抬就把车挂到一个高树杈上,过去的二八大铁驴,死沉死沉的。偷就算看见,也没本事登梯爬高,给自行车鼓捣下来,只能看着眼馋而已!

  梅若鸿道:

  “你这防盗法子不错!但是……”

  完但是俩字,就闭口不言了,只是微微一笑!

  韩大胆儿道:

  “但是嘛?啊!”

  他见梅若鸿不语,也不再追问,只是郑重的和她道:

  “一会儿你跟紧我,千万别乱跑!在这地儿要是走丢了,等你醒过味儿来,都被人卖到南阳去了!”

  梅若鸿并不回答,只是点点头,看着韩大胆儿紧张自己,心里挺高兴,但却并没把他警示的话放在心上。跟在他身后,走进昏暗的胡同窄巷。

  韩大胆儿心中目标明确,所以从胡同里穿行直奔着东南方向,他没来过这里不知道地形,只是若遇到死胡同,就转回头,往前一个岔口拐弯,再朝着东南方向走。

  他俩在胡同穿行,转子房里进进出出,都是些做皮肉生意的妓女,这里全不像头等、二等妓院那样,灯火通明喧闹异常,调笑之声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这里或是遮遮掩掩的嫖客。低头进出的妓女,基本都默不作声,或只窃声私语,生意做完的,一出门便形同陌路,好像从没有过什么交集。

  他俩三拐两绕走不多时,已经来到福厚里东南角的胡同里。这里却和刚才所见略有不同,转子房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多是有家的寻常妇女,并不以卖身为业,只是赚钱贴补家用,所以虽然卖淫已经是明面上的事儿了,但也得尽量遮掩,就像是受惊的鸵鸟,把头扎进沙土中一样,自欺欺人。

  东南角这胡同里几个院儿都是暗娼,虽然不像有有营业执照能挂牌儿的头、二等妓院,但也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所以院儿门口尽是些浓妆艳抹的女人,或靠墙抽烟,或倚门卖笑,但却不主动上前拉客,只等嫖客上前,这才出声攀谈价钱。

  这些暗娼多是老色衰,或是相貌丑陋的女人,少数几个普普通通一般饶,不是有大烟瘾,就是有什么隐疾,身上多半都带着暗病。这些女人面无表情,眼神空洞麻木,扫见梅若鸿穿着光线,从她们身边经过,非但没有什么羡慕的神色,反而眼神中带着愤恨,尽是鄙夷不屑。

  这时有个瘦削的中年男人,面色苍白,一看就是贪淫好色之徒。他边走边咳嗦,从韩大胆儿身边经过,色咪咪的眼神全落在梅若鸿身上,从头看到脚,好像光用眼神就把她剥了个干净。

  梅若鸿虽性格清冷,从不在乎别人眼光,但也受不了这种色狼的目光扫视,顿时皱眉怒瞪那老色鬼,这老色鬼一看梅若鸿眼神冷似冰霜,仿如刀剑一般凌厉,登时就虚了。再看他身边的大个子,心里又打了个突,立刻收敛眼神,低头只顾看着脚尖,只管疾步往前走。

  韩大胆儿见这胡同有四五个院子,也不知道蚊子究竟躲藏在哪个院儿。这胡同昏暗,他本想拧身上房,从房上往院儿里窥探,但身边跟着梅若鸿,实在不便,总不能把她自己搁在胡同里。

  韩大胆儿微一沉吟,便对梅若鸿道:

  “你怕高么?”

  梅若鸿摇摇头,便双臂往韩大胆儿肩上搭去,她冰雪聪明,韩大胆儿一问,她便明白韩大胆儿的意思,是要带着他爬上房顶。韩大胆儿虽然从和梅若鸿青梅竹马,但是从没有过越礼的举动,虽然他是念洋书的,但对男女之事还是十分保守。

  他本想抱起梅若鸿,施展轻身功夫窜越上房,梅若鸿身体轻盈,抱她上房对自己来不算什么难事,但毕竟男女有别,所以正在由于是背还是抱。

  谁知梅若鸿眼神坚定,把手往韩大胆儿颈上一搭,扯过韩大胆儿右臂,放在自己腰间,示意韩大胆儿抱住她的腰。可韩大胆儿微一迟疑,边从她腰间撤回右臂,改抱为抓,伸手提起他大衣背心处,在胡同墙上猛踏两步,提起向上一踪,便已跃上院墙。紧接着再次发力,身子腾空落在房顶。

  梅若鸿知道他武艺不错,原以为他是要带着自己爬上房顶,但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轻身功夫,只两三下踏墙窜越,便已置身房顶。只不过韩大胆儿碍于男女之别,并不是抱腰上跃,而是提起她后心,窜上房头,她身子腾空而起,着实吓了她一跳!

  韩大胆儿虽然轻身功夫很棒,但毕竟跳跃时还带着一个人。所以足下发力势必力道更强,他窜上墙头,再跃上房顶时,不慎碾足带下一片屋瓦,瓦片落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就这一声响,却惊动了躲藏旁边院儿里的贼偷——蚊子!

  蚊子是生的当贼的料,不但生一对夜眼,能在黑夜视物,两耳听力更是非凡。这瓦片碎裂的响声,闷中带脆,旁人可能分辨不出,但他竖起耳朵一听便知,这时房头的屋瓦掉落。

  这子心里合计,跟前儿几个院儿,屋瓦牢靠,不会轻易掉落,再也没刮大风,更不可能有风掀翻屋瓦。要的猫踢下来的,这十冬腊月,眼看就快过年了,野猫都找暖和地儿窝着,大冷上房干嘛!再也没听见猫剑

  这片鲇鱼窝除了转子房就是暗娼院儿,更不会有飞贼光顾,在叫花子碗里抢饭吃。估么着定是公门中人,来此探访。但这片地方都是李家哥儿俩的地头儿,平时四处早都打点好了。上房的人若不是捕盗拿贼的官差,就一定是来要自己命的人!

  其实他为何有此想法呢,因为他最前段时间从韩大胆儿那盗取乌木方盒,露了样貌,据现在韩大胆儿正满世界逮他呢!如果房上之人是官差,不准就是韩大胆儿来拿他了!

  至于他想到来要他命的人,正是之前他一直跟着的面具人。蚊子别看只是个毛贼,可心眼儿多鬼精灵,那面具人人狠话不多,出手就要人命。之前其实还有个手下,就因为在人前露了脸,结果被他一张毙掉。

  面具人跟蚊子是让那人去避避风头,其实他灭口时,蚊子恰巧就在不远处,看了个满眼。当时就明白这人心狠手辣,必看要收自己为徒,还教了两手功夫,但如果有必要,他杀自己的时候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上回从韩大胆儿身上摸走乌木方盒,差点被韩大胆儿追上,而且露了长相。更要命的是,蚊子无意之间还见过面具饶真容,那面具人就更容不得他活着了!

  上次面具人从韩大胆儿手里救走蚊子时,蚊子就自知时日无多,好在面具人被汽车撞上,一时不便下手,蚊子这才得空溜之大吉,抱住一条命。

  他以前有个相好的暗娼,皮肉生意不好的时候,蚊子经常拿钱给暗娼过活,正巧赶上暗娼院儿里,刚得脏病死了个暗娼,所以他就跑这院儿一躲,不敢再露头儿了。

  适才屋瓦碎裂,要是韩大胆儿还好,就怕是面具老头儿来杀他灭口!所以吓得蚊子一激灵,从炕上爬起来就钻进了躺柜里。

  韩大胆儿让梅若鸿趴在房上别动,这不会有人上来比较安全。自己则扒着房檐翻进院,在窗外挨个屋子窥探!他刚翻进来的院儿,三间房,东厢房空着四壁光光,仅有个土炕,西厢房有个年老妓女在酣睡,正房里一个黑胖的嫖客在暗娼交媾!

  韩大胆儿见这院而没什么发现,就拧身上房,想去旁边院儿看看。这回没了梅若鸿累赘,他伸手轻盈矫健,飞身上墙再窜越上房,半点声息皆无!

  躲在躺柜里的蚊子,听见一声瓦片碎裂后,等了良久,房上再无声息,躺柜里空间狭,几欲窒息。他实在绷不住了,又听外面并无异动,就从柜中爬出,透过床沿而的破窗户,正一幕眇一目向外观瞧。

  这时候忽然起了一阵大风,挂起不少尘土砂石,胡同里顿时暴土扬长,一片灰暗!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惨叫,从一个院儿中响起!但声音刚起,便戛然而止,闻者若不留意,还会以为是野猫叫春!可韩大胆儿听出,叫声突止,是被人捂嘴所致!

  胡同里的暗娼没人在意,可韩大胆儿、梅若鸿、蚊子,全都听见了!

  蚊子被这一声吓得,直接从炕上摔在地下!

  梅若鸿在房上,凝神朝着声音方向张望,韩大胆儿则几个起落,已经来到发出惨叫的院儿!

  他跃入院中,只见一个被溅了满身鲜血的暗娼,瘫坐在屋门前,吓得浑身筛糠屎尿齐流。院子正中央,一片血泊之中,趴伏着一个“血人”,竟是一具刚被扒了人皮的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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