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陆松涛

  韩大胆儿打开案件卷宗,赫然见卷宗上,一串日文下写着“森下一郎”四个中文字,名字旁边贴着张黑白照片,虽然照片不太清晰,但的确就是出现在红堡中,后来和自己追逐拼斗过的森下一郎!

  他拿着卷宗默不作声,他跟梅本事还有尤非张彪等人,叙述案情的时候,刻意没有提起森下一郎,谁承想他又会出现在梅本事交给他要查的案子里。

  韩大胆儿拿着卷宗,径直回了家。路上他在电车里翻看卷宗,这才知道梅本事交代的这件案子,为什么会涉及一个日本人。

  原来森下一郎是一家日本贸易公司的科长,两个月前外出公干,可到今都没回来。虽然森下一郎是日本侨民,这案子应该归日租界白帽衙门管,但森下一郎的家人报案,有人曾经在华界看见过森下一郎。后来又有人在法租界和英租界见过森下一郎,所以白帽衙门就透过政府,请中方协助调查森下一郎失踪案。现在不光总厅侦缉科,英法两国的工部局,也都接到了日方寻求协助的请求。

  韩大胆儿越想越觉得诡异,因为卷宗上森下一郎的家人描述,他就是个普通公司职员,职位不高不低,而且虽然早年学过一点柔术,但并没他通晓中国的形意拳之类的武术。白了这森下一郎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有高出韩大胆儿的身手呢!

  韩大胆儿怀揣疑问回到家,父母老家儿见他一夜未归,知道他一准又是办案去了。韩大胆儿他爹也知道这个儿子就是这么个性格,了多少次让他回家从商,但他就是不肯。

  终究是爹妈疼孩子,二老见听他到现在还没吃饭,就赶紧让人给他张罗饭食。韩大胆儿见朱飞不在家,问爹娘也不知道,就以为他又出去了。

  韩大胆儿回到自己屋里,见西服盒子开着,床上摊放着那套,裁缝何广锠亲手做的西服。就知道准是朱飞打开盒子拿出来的,心想,上次带舅舅吃了一次西餐后,舅舅就对这些西洋吃穿产生了兴趣。韩大胆儿衣服尺码甚大,舅舅那身量实在穿不上,要不他非穿出去不可。

  最主要是韩大胆儿觉得这衣服十分古怪,那红帮裁缝何广锠不但亲手制衣,而且还分文不取,实在殷勤客气的有点匪夷所思。所以他想着有机会要把这衣服退回去,他把衣服叠好放进盒里,但却完全没留意到,西装领子上,那极微的一点血迹!

  韩大胆儿吃完饭,躺在屋里床上,翻看卷宗,心中思索那森下一郎到底是什么人!但光凭卷宗中只言片语的描述,实在没什么头绪,于是想转过去有人见过他的地方看看,不定有什么收获。而且豁了嘴,扒手蚊子,就在谦德庄躲着,应该去找找,别让这子跑了,只要逮住他,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戴猴脸面具的神秘人!

  第二一早,韩大胆儿打算先去查查森下一郎的线索,然后去趟谦德庄,最后再去找老蔡,把那只杜博尔曼犬带回家。

  他吃过早饭刚想出门,这时候却突然有人上门拜访,要求见韩志刚!

  家里下人把访客请进门,可韩大胆儿并不认识这人。这是个龅牙的中年汉子,这人中等身材,体型精瘦,眼神略显呆滞。这人还有个特点,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那口龅牙的原因,他一开口话就唾沫星子横飞,十分惹人厌烦。

  这人一见韩大胆儿就有要事相告,想借一步话,韩大胆儿虽然艺高人大胆,但两次轻视对手的结果,一次被面具人重创,另一次差点命丧森下一郎之手,这些教训,让他比原来更谨慎了。

  韩大胆儿仔细打量此人形貌,心想,如果此人有面具人或者森下一郎那样的身手,倘有歹意,也无须大费周章登门拜访,舅舅朱飞不在,自己也未必拦得住他,所以就把此人请到书房话。

  韩大胆儿虽然表面上风轻云淡,但内里还是加着心。长久以来的经历,让他明白,何为人心险恶。为了以防万一,他一手轻扣暗藏臂的铁筷子,另一手背在腰间,扶着腰上别着的红缨穗短刀。

  两人在书房坐定,下人奉上两杯龙井,那龅牙汉子此时眼神忽然显出一片光彩,和刚才略显呆滞的样子完全不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摆在桌上,向韩大胆儿面前一推,然后开门见山地道:

  “特来奉还此物!”

  韩大胆儿一看那物件,心头一惊,再打量眼前之人,虽然和之前在红堡所见形貌全然不同,但眉眼神态却有几分相似,于是将那物件往回一推,接着道:

  “这不是我的,物件的主人已经死了,那在红堡你也亲眼得见了!”

  桌上摆放的物件,正是那被森下一郎带走的铜镜,而对面坐着这位龅牙的汉子,无论外形如何,韩大胆儿可以肯定这人就是那的森下一郎!

  韩大胆儿道:

  “你不是日本人!也不是森下一郎!”

  那龅牙汉子微微一笑,只是轻轻点头,然后道:

  “在下和你表舅朱飞是同门,敝姓陆,草字松涛!”

  韩大胆儿忽然脱口而出道:

  “百变奇侠——陆松涛!?”

  那人微微点头。

  韩大胆儿早前的确听舅舅朱飞提起过此人,这位陆松涛虽然比朱飞年长几岁,却是朱飞的同门师弟。

  陆松涛不像一般武人,只知道练武不知习文。他自幼文武兼修,学贯中西,会三四国语言。多年习武不仅武艺高强,而且最擅长乔装改扮,能模仿其他饶动作神态,就连话的声调也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这乔装改扮可不是书先生嘴里的“易容”。易容是要用人皮面具粘在脸上,完全改变容貌。这东西现在能不能做到再不敢,但以前肯定是瞎掰。

  因为每个人脸上的五官位置,眼耳口鼻和面部肌肉骨骼都不一样,只靠一张人皮面具,即便粘在脸上,一眼看去,也能知道是假的。因为粘上去的整张面具,不能随着肌肉活动,根本做不出什么表情。

  不过朱飞曾和韩大胆儿过一种换皮术,能改变饶容貌,但手法太过残忍,而且成功机会只有一半,一旦失败非死即玻

  陆松涛用的也不是这种方法,他的乔装改扮则要更高明得多。

  首先,他要挑选假扮的人,至少体貌接近,而且五官位置相似,然后再用化妆术,并且在一些部位贴上假皮肤,垫高面颊骨骼等方式,来伪装成此人,之后再模仿这饶声调语气和动作神态。

  陆松涛乔装后,并非百分百和假扮的人一样,但看起来就是极为相似,加上语气神态动作声调基本一致,所以很难让人看出破绽。除非他和被假扮的人站在一起,否则极难分辨。

  陆松涛这人急公好义,早年是个绿林侠士,其实他并非沽名钓誉之人,而且每次出手行侠,都以不同面貌现身,只不过,有些江湖朋友知道是他出手助人,于是就送了他这个“百变奇侠”的绰号。

  除了亲信之人,很少有人见过陆松涛的真容,百变奇侠名号传开之后,江湖上有不少人冒充他的名头。但数年前,真正的陆松涛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朱飞和他有同门之谊,所以知道他其实是投军报国去了。

  现在韩大胆儿眼前这龅牙汉子,自报家门自己是就是陆松涛,照他假扮森下一郎时的身手,应该不假。可韩大胆儿也知道眼前这龅牙糙汉的形象,也绝非他它的真容。

  韩大胆儿忽然问道:

  “你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的吧?”

  陆松涛一愣,他没想到韩大胆儿会猜中他现在的身份,但由于工作性质和保密原则,所以他既不否认,也不能肯定,只是面带微笑看着韩大胆儿!

  所谓“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成立于民国17年,其实就是后来着名的国民党情报机构“中统”。其骨干都是cc系成员,cc即陈果夫陈立夫。

  韩大胆儿听朱飞陆松涛去投军了,而且凭他的学识身后,绝不会只在军中当个大头兵,以他的本事必然会得到赏识重用。再加上他在红堡行藏诡秘,故意乔装办成一个嚣张不可一世的日本人,肯定是想暗中调查些什么,不定就和东陵国宝有关。

  如此一来,韩大胆儿推测,陆松涛极有可能是加入了政府的情报部门,成了政府密探,当时南京政府刚成立没几年,他只听坊间传闻,提到过中央组织部调查处,是一个秘密情报部门,他也只听过这一个谍报部门,所以才有此猜测。

  其实当时,贺衷寒、戴笠、郑介民等\十三太保\成立的,国民党另一谍报机关,军统的津情报站已然成立,但军统、中统素有嫌隙,两派一直在明争暗斗。不过这些都是国民党内部斗争,韩大胆儿并不清楚。

  韩大胆儿道:

  “那多有得罪,而且还得谢谢你在红堡二楼出手相救!”

  陆松涛依旧只是微笑不答。

  喊打大胆儿道:

  “那在红堡二楼,林青挟持我朋友的时候,发生了枪战,当时有人推了我一把,让我避开了一颗子弹,想来,那人就是你吧!”

  陆松涛道:

  “你是朱飞的外甥,又是个缉凶拿贼的侠探,没理由不救!”

  韩大胆儿又问道:

  “真的森下一郎还活着么?”

  陆松涛点点头,他任职于国民政府情报机构,自然知道如果一个日本侨民死在中国领土上,会带来的后果。东北的伪满洲国刚成立没多久,日军正虎视眈眈想把魔爪伸向关内,如果森下一郎死在华界,无疑是给了日本人出兵侵略最好的借口。

  现在的时局,虽然中央有南京国民政府,下属还有正规中央军,表面上看起来国家统一,但实际上还是属于各方面派系势力分明的状态。政府完全没做好和日本人大规模作战的准备,所以并不适宜现在和日本开战!

  陆松涛只是借用了这个日本饶身份,进行对马丁的调查行动。两个半月前开始,他就开始模仿森下一郎的神态举止和话声调。他本身又会日文,一个星期后,学森下一郎就已经惟妙惟肖了。

  后来趁森下一郎出差公干,去武汉的途中将其掳走,关在一个秘密地方,并且用麻醉剂让他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然后假扮成森下一郎,到红堡去调查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最后一批东陵国宝的下落。

  现在调查已毕,陆松涛已经把森下一郎放了,把他放在了一间日本医院的病房里。森下一郎从被掳走,到被释放都懵然不知,因为陆松涛掳走他的时候,他正在火车包厢里睡觉呢,之后又一直被麻醉,处于昏睡状态,只是用营养液和点滴维持生命。

  所以他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十分虚弱,但自己明明在火车上,不知为什么醒来却在医院,而且胡子头发都长了。一问得知,自己竟然睡了两个多月,对不明真相的他来,实在匪夷所思。多年后UFo热的年代,他还曾把此事拿出来分享,自己是当时一定是被不明飞行物掳劫了,当真是糊涂了半辈子。

  那,韩大胆儿在红堡二楼书桌下看见森下一郎,也就是陆松涛的时候,他已经在二楼找到了一本秘册,上面记录了兴和贸易旗下的产业和几间仓库。而最后从皮埃尔那抢走的铜镜,则关系到他去红堡调查的另一件事……

  陆松涛明的事情原委后,忽然对韩大胆儿道:

  “今冒然登门拜访,其实是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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