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摸黑行军,正白旗的三千骑兵终于摸到了沈阳北门外。
李禄抬头向着北门城楼上看去,只见城头上每隔数步就插了一支羊脂火把,火光之中有数十个甲兵标枪般挺立在垛堞后面。
还有一队甲兵在马道上来回巡逻。
因为光线暗,看不清甲兵身上甲胄样式。
话又说回来,就算能够看清甲胄的样式,又能怎么样?
城头上的甲兵披着抚顺汉军甲胄,就一定是抚顺汉军?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披着抚顺汉军甲胄的浙兵。
都被徐锋的骚操作搞得疑神疑鬼。
然而甲胄可以作假,有一样东西却不行。
这样东西就是红夷大炮,这个作不得假。
北门城楼居然连一门红夷大炮都没见着。
“怎么可能?”李禄明明记得徐锋给徐二狗下了军令,让他带着两哨浙兵将全部十二门红夷大炮拉到北门城楼上,以便轰塌吊桥截断大金兵退路。
难道真被徐锋给耍了?
……
黑暗中某处。
徐小猫悄无声息的来到徐锋跟前。
“阿牛哥,建虏已经到北门外了。”
“知道了,你们没被建虏发现吧?”
“没有,我们很小心,而且建虏似乎比我们更加谨慎,不光是没敢派出夜不收搜索官道两侧的旷野,还把战马的铃铛都摘了。”
“建虏当然需要谨慎,不然怎么偷袭。”
顿了顿,徐锋又说道:“可以去准备放火了。”
“是。”徐小猫答应一声转身刚要走,又被徐锋叫住。
“阿猫,记住一定要提前布置好飞索。”徐锋叮嘱道。
“知道。”徐小猫挥了挥手,又说道,“阿牛哥放心,我会的。”
徐小猫前脚刚走,秦辅明后脚就过来:“将军,你可真是神了,建虏居然真的如你所料走了北门,难道李禄这家伙没有道出实情?”
徐锋哂然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可能吗?”
秦辅明有些尴尬的说道:“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徐锋这才说道:“李禄肯定把实情告诉了建虏,但是建虏肯定不会相信这个二五仔,所以一定不会走南门。”
秦辅明又问道:“可是就算不走南门,也可以走东门或者西门,为什么非得是北门?”
“原因很简单,建虏想要偷袭。”徐锋哂然说,“既然想要偷袭,就必须得策反抚顺汉军才有机会,抚顺汉军既然不在南门,就一定在北门!”
秦辅明再问道:“可是建虏为什么非得要偷袭呢?”
徐锋沉声说道:“因为沈阳城内的那50万石粮食。”
“粮食?”秦辅明若有所思道,“建虏想要夺回粮食?”
“没错,粮食对建虏太过重要。”徐锋狞笑说,“为了确保夺回沈阳城内的50万石粮食,我相信建虏甚至愿意为此冒险,而这才给了我们机会。”
……
看到城楼上没有红夷大炮,佟噶杆和范文程相视一笑。
事实证明范文程的判断是正确的,明军陷阱不在北门。
道理很简单,红夷大炮不在北门,明军的陷阱就一定不会在北门。
因为沈阳的城门是没有千斤闸的,如果没有红夷大炮轰断吊桥以截断退路,则明军就算把大金兵诱入到北门之内也没有卵用。
即便中了伏,大金兵也能从容退走。
仅凭地雷跟火药,可打不败大金兵。
当下佟噶杆说道:“李禄,去叫门吧。”
“啊?”李禄闻言脸色当即就垮下来。
“你怕什么?”范文程说,“无论城头上是浙兵还是抚顺汉军,你都不会有事,别忘了你是奉了徐锋之命出城诈降的。”
“咦,对啊。”李禄如梦方醒。
我是来诈降的,有什么好害怕的?
当下李禄便大摇大摆来到北门吊桥外。
“外面什么人?”城头守军发现了李禄。
“我,李禄。”李禄沉声道,“快放我进去。”
“李守备?你不是叛逃了吗?”城头响起惊呼声。
“王老七,是你吗?”李禄感觉刚才的声音有些耳熟。
“李守备,是我,我是王七。”城头上响起王七的回应。
王七是抚顺汉军的一个把总,也是李禄麾下的把总之一。
“你怎么在北门?”李禄愕然道,“不是让你们守南门吗?”
王七应道:“本来是守南门的,可是后来我们被换到了北门。”
“怎么会是这样?”李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佟噶杆的方向,心说四贝勒莫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的吗?竟然能够未卜先知。
“我大哥呢?”李禄随口问道。
没想到这随口一问竟有意外之喜。
王七应道:“李游击刚去了总兵衙门。”
李延庚刚刚去总兵衙门了?李禄顿时间大喜。
这真是天助我也,活该我李禄得此泼天战功。
当下李禄大喝道:“王老七,打开城门并降下吊桥,快!”
“这,不太好吧?”王七有些为难的说,“李守备,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城外面黑灯瞎火的,谁也不知道暗中有没有躲着建虏。”
“闭嘴,什么建虏,是大金兵!”李禄厉声训斥道,“我也不想隐瞒伱,三千大金铁骑就在我身后呢,你若开门那便是功臣,你若是拒不开门,待会也有别人开门,只是到时候你王七便是逆贼,不光你自己活不成,你的妻女全都得死。”
李禄的威胁起了作用,王七不禁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以戒备的眼神扫了身后十几個汉军一眼,王七果断决定打开城门投降。
“娘的,赶紧给我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迎接大金兵进城!”伴随着王七的低吼声,紧闭的沈阳北门便嘎吱嘎吱的开启,吊桥也缓缓的降下。
“主子,城门开了,城门开了!”谭拜高兴得在马背上手舞足蹈起来。
另一个叫巴图的牛录额真也说:“主子,你简直神了,竟然如此轻松就破了沈阳城。”
佟噶杆脸上却没啥表情,说道:“谭拜,你先带一个牛录进城去看看,尤其要注意查看城门口附近,看底下有没有埋地雷。”
“嗻!”谭拜勒转马头就要离开。
“等等。”佟噶杆却再次提醒说,“别骑马,徒步进城!”
沈阳城内的街道大多逼仄又狭窄,骑兵根本施展不开,不如步战犀利。
而且城门甬道还有城墙根下的街道铺了青砖,马蹄踩过去的动静太大,很容易惊动其余各处的明军,一旦被守夜的明军发现就前功尽弃。
因为明军很有可能一把火烧掉全部粮食。
佟噶杆最为在意的始终还是那批粮食。
所以他希望尽量晚些惊动府库的明军。
最好是在明军反应过来之前杀入府库。
这样明军就是想放火烧粮也来不及了。
“嗻!”谭拜答应一声,当即翻身下马。
很快,谭拜就带着一牛录的精兵越过吊桥进入北门。
又过了片刻,谭拜就带着几十个精兵出现在城头上,随手取了一支羊脂火把对着城外挥舞了两下,意思就是北门没有发现任何埋伏。
直到这一刻,佟噶杆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范文程也说:“主子,看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欸,此话言之过早。”佟噶杆却没有丝毫的大意,又说,“留一个牛录充当马桩,其余所有牛录全部随我进城。”
刚才说话的巴图劝道:“主子,你就不必进城了吧,由奴才和谭拜率五个牛录进城足够了,奴才保证完整的夺回全部粮食。”
“不行,五个牛录还是不稳当,这次的对手是浙营,浙营有多凶悍你们在浑河南岸就已经见识过了,为了确保粮食的安全,我们必须得尽全力。”佟噶杆道,“留下一个牛录,其余九个牛录全部进城参战。”
范文程不忘恭维一句:“主子英明,正所谓狮象搏兔,亦用全力,此战关乎着50万石粮食之得失,不可不慎也。”
马屁精,一众建虏将佐暗暗的腹诽。
佟噶杆却感觉很受用,轻轻颔首说:“随我进城。”
于是乎,佟噶杆便亲自带着八牛录精兵通过瓮城,先与谭拜会合,接着又见到了跪在城门内的几个抚顺汉军武官。
带队的就是把总王七。
佟噶杆还勉励了王七等人几句。
李永芳接着问王七道:“王七,没有走漏消息吧?”
“没有。”王七忙道,“小人在第一时间封闭了城头上的马道以及城门内的军营,所有人都被勒令呆在原来位置,绝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走动。”
“不错,你做的很好。”李永芳欣然点头,又转过头对佟噶杆说,“四贝勒,明军应该还没有察觉到北门的变故。”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